第九百九十八章 七色的蝴蝶,九色的鹿
朦朧的雲霧,小雨淅淅瀝瀝的下著。
三兩片丘,七八條水,遠方矗立著幾座朦朧的山。
老農扛著鋤頭,坐在丘的邊緣,他的身邊,有一個滿頭白發的年輕人同樣坐著。
這一片丘上有著田,老農忙碌了大半天,此時才有空閑坐下來,而邊上那個年輕人則是一直坐著,就這麽坐了六十年。
六十年前,這個白發的年輕人出現在這裏,雙眼黯淡無光,似乎失去了神。
六十年後,這個白發的年輕人依舊在這裏,隻不過那雙眼睛已經恢複了靈動,似乎失去的神已經歸來。
當然,老農指的,是真界中的六十年。
在這裏,年輕人的出現,僅僅隻有六天。
能夠出現在這一片天地中的人,不是死者便是超脫之輩,亦或者是那種被久久困住,難以解脫的人。
在老農看來,這個人就屬於第三者,被久久的困住,難以從渾濁的世間解脫,因為這種情感與狀態,或者還要再加上某種巧合,故而出現在了這裏,那一呆就是六十年。
這裏是不需要肉身的,但又可以說,神與靈,都成為了新的肉體。
肉體,這個詞匯的指代,要看處於哪一片乾坤之中,譬如剛剛毀滅卻又新生的青青世界,裏麵的存在都是靈,但他們又可以來到真界,而在青青世界之內,真界中的靈身在青世界之中,就是他們的肉身。
啊,有一點繞,但是沒有關係,理解了就好。
老農的鋤頭上沾染著泥土塊,發出特有的……那種泥土味的清香。
好山好水,好丘好人,自然也會有好土。
那田地裏麵種了很多東西,而靠近水的部分,則有一些稻禾零零散散,其中有一株長得特別好看,晶瑩剔透,宛如玉山琉璃。
清風吹過去,搖搖晃晃,那些稻禾也是如此,而波紋泛起,水中似乎有魚兒的影子出現,那躍躍欲試,想要向著那些稻禾發起攻擊。
老農的鋤頭落了下去,把水攪的一片渾濁,於是那些魚兒逃也似的跑開了,再不敢靠近這裏半點。
白發的年輕人看著老農的動作,直至那些魚兒都離開,突然發出了聲音。
這是六十年來,他第一次主動出聲,以往都是老農開口,他才會被動的應答。
“那是什麽?”
白發的年輕人指的是那株玉禾,老農詫異的看了他一眼,道:“這東西是玉山禾,是了不得的寶物,那些小魚也知道這是好東西,一旦吃了,哪怕吃了一點點,那也立刻就會化成天龍,飛舞在天穹之上。”
“我當然是不能把這東西給它們吃的,這玉山禾可難種呢,要八百天才成熟,你知道,這裏的八百天,相當於人間的八千年啊。”
白發的年輕人發出詢問:“那我在這裏呆了多少年?”
老農咦了一聲:“你恢複了真靈?怪不得,怪不得今天你主動和我說話了。”
白發的年輕人搖搖頭:“還有些記不清晰,這是哪裏?”
老農抬起頭,這裏的天上是有太陽的,但卻是極其模糊的,被雲與霧遮蔽了,而這裏沒有夜幕,隻有晝,無盡的光輝從遙遠東方升起,漸漸落在西方,但轉而,又會從西方升起,向東方落下。
無盡的循環,沒有夜幕的世界。
聽著白發年輕人的詢問,老農道:“很久以前,這裏是無人可言的地方,但後來,從這裏走出去了一個人,於是世間萬物,很多蓋世的人物都知道了這裏是什麽地方。”
白發的年輕人:“不過是走出去一個人而已,對這個世界會有這麽大的影響嗎?”
老農伸出一根手指,於是忽然有彩色的光芒匯聚起來,白發的年輕人看見了,在他的指尖出現了一隻七彩的蝴蝶。
何等絢爛,何等美麗?
“一隻蝴蝶,從這裏飛起,遙遙向著太陽而去,它是七色的,但是人間之中卻沒有這般絢爛的蝴蝶,七色蝶帶著不屬於人間的炁息,最後死在了人間之中,這自然就被很多人發現,從而推導出了這裏的存在。”
“傳說變成了真實,自然會讓無數人趨之若鶩,你也是一樣,不過你從這裏離開,還會記得這裏嗎?還是說,僅僅當成是一夢黃粱呢?”
七色的蝴蝶飛起來了,在遠方的第二片丘上,出現了一頭九色的神鹿。
如此簡單的山水中,居然會存在著這般絢爛的生命,這反差有些過於巨大了。
“浮黎境中,歸藏言天;軒轅台上,萬古如煙。”
白發的年輕人看著那隻九色的鹿,後者亦在遙遠的山水中看著他。
老農在開口,不曾停下話。
“這裏正是浮黎之境,當初從這裏走出去的人,叫做歸藏。”
“他不甘於在這裏呆著,自稱找到了真實的自我,但在我們看來,他卻是迷失了自己,故而從浮黎之境中走出,帶著那些本不該出現的法。”
“你知道太上八十一化嗎?歸藏曾經是八十一化其中一人。”
白發的年輕人點頭:“我知道,因為我也是。”
老農有些詫異:“你也是?哈,真界六十年,這裏六天,我還真沒想到,你居然和歸藏是同樣的來曆。”
“啊,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你能來到這裏,這是契機,但你並非歸藏的傳人,所以有些話,我能對你沒有遮掩的講。”
“歸藏是最古老的‘太元’,我不知道你是什麽,但歸藏是你的前輩。”
“龍師火帝,鳥官人皇。龍師開辟了劫,他是無量,托名龍漢;火帝擊碎了黑暗,他是火與光,更稱連山;鳥官自浮黎中走出,把不可言化為了可言,他是歸藏;最後的人皇,是唯一的來世之人,亦是終結了一切的人,踏入了無何有境,留下了不可知的東西,背出了本不應該出現在世上的人。”
“無何有之鄉中,有人做出了交換,得到的東西,也各不相同。”
白發的年輕人望向四周,忽然問了一句話。
“這裏也是無何有之鄉的一片嗎?”
老農看著他:“算是吧,但另外一種意義上,也可以不是。”
白發的年輕人不解:“為什麽?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何來也可以不是之說?”
老農看向他:“我問你啊,什麽是無何有之鄉?”
白發的年輕人搖頭:“不知道。”
老農一笑:“那不就對了,沒有人知道的地方,沒有人見證的東西,說出來也不被旁人盡信,縱然從中走出又不能闡述在當中的見聞,這種地方,和浮黎境,又有多少相似呢?”
“浮黎境已經被人所知,歸藏從這裏離開,從那一刻起,這處不可言之處,便已經‘可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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