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鄉。
風希抹著泥臉，身上的破爛衣服都露水浸透，她小心翼翼的敲打山中破屋的門，上麵那鬼麵銅環顯得十分可怕與凶戾。
孤山上的天鬼能夠生下天地鬼，舜帝告訴自己，天鬼每一天都會生下十個鬼子，但每到了晚上就會把她的孩子們吃掉，風希則是害怕自己也被吃掉。
哥哥在大荒之中消失，眼下太華山中人也全都死了個幹淨，幾百年孤零零的，風希外表依舊保持著小姑娘的樣子，不知道究竟為什麽。
她嘀嘀咕咕，同時仔細的聆聽破屋內的動靜，她心中發誓，隻要聽到有小鬼慘叫的聲音，她立刻就下山，無論舜帝再怎麽催促，她也不來這裏了。
那天她問完了幾個山中關押的人，同時知道了眾生怎麽醒來之後，沒過幾日，舜帝忽然讓她去孤山找天鬼，向她討要幾個.……兒子。
向天鬼索要她的子嗣？
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問。
風希一開始是拒絕的，因為舜帝似乎是在刻意嚇唬她一樣，同時把天鬼描述的極其恐怖與可怕，當然，在舜帝看來，似乎他所說的一切都是再尋常不過的東西，隻不過是因為風希見識太少，所以才覺得可怕。
不不不不，生了兒子再吃掉這種事情怎麽想都很恐怖吧。
朝產之，暮食之，這還是人……這還是神嗎。
風希在門口處聽了很久，裏麵偶爾會有叮叮當當的敲擊聲，並沒有什麽鬼子的慘叫，風希心道莫不成是因為現在還沒有到晚上，所以她才不吃自己的孩子？
正在胡思亂想，忽然那破門無人自開，風希差點跌倒，她踉蹌兩步隨後站定，見到破落的屋子裏坐著一個拿小錘的美麗女人。
她的左手上，還夾著一根如長釘般的鑿子，身前放置著一尊石雕。
她轉過頭，清澈的眼睛仿佛能夠看透世間萬物，風希與她對視，隻是刹那便被那雙眸子吸引，頓時失神了一瞬間。
“舜家的小姑娘？”
天鬼的聲音很好聽，而且也完全沒有舜帝所說的那般凶殘，但風希因為她的這一句話而回過神，心中警惕卻頓時大起。
往往看上去人畜無害的，才是真正凶殘的家夥。
咕嘟。
風希咽口水，不敢造次，恭恭敬敬道：“是，舜帝讓我來……來.……”
來借你兒子？怎麽想怎麽詭異，也不知道怎麽開口。
風希有些糾結起來，而天鬼則是失笑：“要我的孩子？”
她說著，而屋子的破落拐角，忽然跑出十個小孩子，他們咯咯的笑，看見風希，頓時嘰嘰喳喳的叫嚷起來。
“有外來的人！”
“哇，是個姐姐！”
“孤山的來者很少的。”
“好漂亮的姐姐！”
“姐姐從哪裏來？”
“要吃的，要吃的。”
“有糖嗎？”
小鬼們把風希圍繞起來，嘰嘰呱呱的如同十隻麻雀叫嚷，風希頓時愣了，有些手足無措。
天鬼道：“舜家的小姑娘，我的這些孩子，你挑七個走吧，留下三個，七個應該夠了。”
風希愣著應了一聲，十個娃娃頓時叫嚷起來：“我去，我去！我要去！”
沒想到這些小孩子這麽積極，風希記得舜帝說，向天鬼索要她的孩子，是為了給那些創世神注入行動力，換個直白點的說法，就是去送死。
這些真的是血肉之軀？
風希蹲下來，抓住一個鬼子的手臂，此時那隻手突然化作青煙散開，這把風希嚇了一跳，等她收回手，那個鬼子的手臂又匯聚回來，而娃娃則是咯咯的笑，仿佛剛才什麽都沒有發生。
“遂古以來，天人初誕，分四大眾生，有情，無情，半情，非人……”
“古老之言，生而生，生化死，死後死，生死輪轉，陰陽撥動，其中，有情者身具七情，難脫六欲，不放五塵，故而衍化諸多祭祀先祖之事，時而祀神念祖，自然萬法，希冀冥冥之靈庇佑自身，以陽間之物祭陰間之靈，故而又促使陰陽撥動……”
天鬼忽然開口，語氣輕快而帶著一種空靈，她美麗的眼睛閉上，嘴角勾勒起一絲笑容，仿佛是在回憶古時候的美好故事。
“天鬼者，自冥冥而出，乃眾生之念而化，以分四身，以作八體，我為最初，後生子嗣，因困鎖山鄉，我有七子降於天上，七子衍化無數後來天鬼，喚作三十二重天鬼境……”
“七子皆為空靈，餘我三子，一為天，一為地，一為鬼。”
風希聽得迷糊不堪，可若是李辟塵在這，必然可以聽懂她在說些什麽。
曾經真宇虛無之界中出現過一位天鬼大尊，自稱為三十二境天鬼中第二十七無穹境之主，又說天鬼中隻有第一天鬼能與諸大聖爭鋒，而上七天鬼皆高居在天上，其餘則俱卡在天上人間之中，不進亦不能退。
天鬼說一日生十子，朝產暮食，乃是因為那些鬼子都是人間祭祀之念所化，天鬼自己本身又稱鬼母，事實上也具備反哺眾生的職能，她吃掉的不是血肉之軀，而是眾生祭祀的念想。
所以，鬼子們被舜帝要去，是要把眾生祭祀的力量撥到那些泥偶創世神的空殼內，讓他們具備行動力與眾生建立聯接，這對於鬼母來說，其實也是好事。
眾生對於創世之神的祭祀之力，會重新反饋到她的身軀內，新的鬼子會不斷降生，這些孩子隻能存活一天的時間，所以早上生下來，晚上如果不想它們消散的話，就必須把它們吃掉。
況且，山鄉中的遊蕩眾生，那些虛幻的靈，也都需要鬼子才能複蘇過來。
這就是鬼子的真相。
隻不過風希並不知道鬼母到底在說啥，她看著鬼母敲打那個石雕，不解的詢問：“舜帝燒製陶土人是為了重新創世，前輩雕這個石人，也是為了創世嗎？”
“舜帝說那些土人在創世之後就會變成石人。”
鬼母搖了搖頭：“這是被眾生遺忘的記憶，全都存放在這個石雕人裏了，舜帝為了新世而不斷燒陶，我為了舊世保留它們應該留下的一些東西。”
“雖然在很多人眼中，那些都是不重要的，但是我認為，既然眾生祭祀了我，那我也應該為眾生留下一些什麽。”
“我是孤獨的，過去的眾生在新世也是孤獨的，以前有一個請我為他雕刻石人，保留他過去的一切，我答應了，看，就是那個，好看嗎？”
風希順著鬼母的手指看過去，在牆壁角落，有一個年輕人的石雕，他的麵孔因為歲月的侵蝕已經模糊不堪，但是他的外形則是無可挑剔般的完美，他的手中持著一柄長劍，上麵模模糊糊的寫著“巨闕”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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