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這是一個流行離開的世界
繁星滿天,晧光幽幽,四周全是高大沙丘,越發顯得小綠洲寂靜和安謐。影影綽綽的大樹很多,九成九以上都是枯木,存活著的也枝條稀疏零落。
白落雪圍著父子倆廢寢讀書的石頭屋子轉悠尋覓了老半天,也沒發現有任何衣服之類的東西掛在外邊,不由得有點失望。
等尋找到水源,才更加失望,或者說絕望也差不多。
一個臉盆大小的窪地,澄著一瓢多點渾濁的水。
白落雪再看看四周的枯樹,有點明白,為啥它們會死掉。因為,這個綠洲生病了,也許以前有過豐茂的樹林和青草,但現在水源在枯竭。
白落雪用雙手鞠了一捧水,一口喝幹,水質還不錯,雖然渾濁,並無異味。
可是,她這一捧水喝下去,幾乎喝掉了窪地水源的一半。等了老半天,地下並不曾續冒出水,是地下水源枯竭了。沒有水,這裏很快也要變成荒漠,變成絕地。
“沒有了水源,石頭屋子裏的兩個人以後該如何生存?”
白落雪真的替這兩個人擔憂。
估摸著子夜時分,石頭屋子裏的油燈滅了。
白落雪到石頭屋之外,抱了塊大石頭,把門反堵住,然後就在石頭屋子門口坐睡等天亮。
淩晨,當聽到石頭屋子裏有動靜的時候,白落雪趕忙發話。
“屋子裏的大哥,我是迷路到這裏的,我沒有衣服,您能借我一件衣服穿嗎?一件上衣就行。”
石頭屋子裏的人什麽也沒說,隻是略微沉寂了一下,然後從窗戶扔出來一件衣服。
白落雪伸手接住一看,雖然已經破破爛爛,到處都是口子,竟然是一件白色男士半袖體恤衫,說白色也不對,衣服的顏色已經泛黃了。
大喜過望,白落雪趕忙套在身上。把堵門的石頭挪開。
“謝謝大哥,您出來吧。”
“咯吱”一下,從石頭屋子出來一個男人。頭發灰白,滿臉的胡須也一樣的顏色,麵容枯黃,赤裸著上半身,瘦骨嶙峋,很明顯,身體很虛弱。腰間圍著獸皮,神情顯得很激動。身後,有一個小蘿卜頭,目不轉睛盯著白落雪看。
“姑娘你從哪裏來?怎麽稱呼?”
“我姓白,從外麵的世界來。您怎麽稱呼?”
“我姓黎,黎明的黎。今年三十六歲。”
“啊,比我還小一歲。你這裏的水源快要斷絕了,為什麽你們還在這裏?”
“正是,可我們找不到出去的路,這下好了,白姑娘可以帶我們出去。”
“我也不識路,本來還指望大哥您的。你們找不到出去的路,那你們是怎麽到這裏來的?”
聽了白落雪的話,男人神情突然就黯淡了下來,一下子仿佛又老了十歲。他沒理睬白落雪,轉過身蹲在小孩麵前,喃喃自語起來。
“這樣啊!唉!看來隻能等死。小輝,爸對不起你了。”
“嗚、嗚、爸,我不怕死。”
看著這一對父子,白落雪有點懵圈。
她覺得,能在這裏生存的人,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不應該這麽怕死才對。何況這個小羅卜頭應該才五歲左右,在他這個年紀毫無忌諱的大說“等死”什麽的,肯定會對小孩的心靈造成陰影,不利於他未來成長。
“唉!進來說吧。”
石頭屋子裏邊很簡陋,石床石桌石凳石頭用具,靠牆的木頭楔子上掛著大塊肉幹,石床上鋪著幾塊串在一起的小獸皮,沒有衣服和鋪蓋類的東西,過的完全是石器時代的生活。唯一不協調的,就是石桌上一摞紙質舊書。
白落雪掃了一眼,最上頭的一本書竟然是《史記》。
“白姑娘,同是天涯淪落人,我沒有要招待你的東西,你要餓了,牆上有肉幹,別嫌棄,我這裏隻有這個。白姑娘,你真的找不到出去的路嗎?”
“謝謝黎大哥,我不餓。我就是個路癡,方向感很差。尤其是在沙漠裏,感覺所有的方向都一樣。不過,我馬上要走了。即使我辯不來方向,我也要走的。”
聽了白落雪的話,黎姓男人呆了一下,猛然拉過小男孩。
“小輝,我們一起跪下,給白姑娘磕頭。”
“這是幹啥,你們快起來,有話好好說。”
看到他們跪下,白落雪趕忙去拽男人和孩子起來。
結果,近乎一米七高的黎姓男人,入手感覺還沒有那個孩子的身體沉。很輕巧,就把兩個人給拽了起來。
“白姑娘,你聽我說。我是個將死之人,壽命可能就在這幾天。我一死,就沒人照顧小輝了。白姑娘要走,求求你,無論如何,請把我兒子小輝帶上。”
“為什麽?你怎麽知道你快要死了?”
“我和我妻子被人所迫害,不得已逃入沙漠,亂走一氣,稀裏糊塗到了這裏。距今已經六年多了。剛開始的兩年,我們一直試探著想走出去。可是,一直沒成功。有很多次,差點迷失在沙漠裏。後來,我們就死了心。四年前,我妻子在生小輝的時候,難產死了。你看到了,我們這個樣子,除了營養不均,這裏的水質也有問題。我的身體已經極為虛弱,若不是小輝,我怕是早就死了。這幾天,我經常眩暈,老產生幻覺。我知道,我的大限要到了。看著小輝,我心如刀割。我給不了他什麽,我隻能不分晝夜,一有時間,就教他認字。感謝蒼天,能遇到你。求你救救我兒子,他才四歲。”
白落雪被男人的話驚呆了。
“嗚、嗚,爸,我不走。”
小輝把頭埋在黎姓男人的腰,不停地嗚咽。
男人雙手摸著他的頭,用充滿絕望的眼睛祈向白落雪。
“小輝,對不起,生了你,我和你媽媽就應該有義務把你撫養大,教你讀書寫字上學成家立業。對不起,我和你媽媽生了你,卻不能照顧你了。白姑娘,我知道,就是做牛做馬,我也報答不了你什麽。真的求求你了,帶上小輝吧。”
白落雪一把扣過黎姓男人的左手脈搏,憑她的特殊能力,才能撲捉到男人微弱的心跳,很虛弱無力,許久才跳一下。
這個男人的身體早就油盡燈枯,為了他兒子小輝,完全就是在靠著一股不甘的意誌在支撐活著,他隨時都會死掉。
“好,我答應你。”
“謝謝,謝謝……”
見到白落雪答應了,黎姓男人嘴裏說著這兩個字,身體一下子栽倒在地上。聲音戛然而止,生息氣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