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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當年舊案

  看到老人家這個樣子,種緯也知道眼下的事情有些棘手。他看了一眼正在圍攏過來的在交管局門口值勤的警察,向他們努嘴示意讓他們把附近的閑雜人等給隔離開。


  不動聲色的做了這件事,種緯扭過頭來請這一老一少跟自己進交管局裏麵詳談。至於那些不知道從哪裏跳出來的,打著各類新聞媒體旗號的記者們,種緯卻讓手下人攔住了他們,根本沒讓他們進交管局。


  明擺著這些人是事先得了消息準備好才來的,就算這一老一少真的有冤情,種緯也不打算讓這些處心積慮的人在一邊看熱鬧。現在這件事情到底是怎麽回事還不清楚,種緯不想當別人手裏的槍,更不想被人莫名的算計。尤其一想到自己隻不過是對方手中的棋子,種緯就難掩自己心中的惡感。


  這一老一少雖然有些執拗,但卻沒跟種緯在這件事情上麵強。似乎他們今天能到這裏來就已經很滿意了,至於種緯到底能不能給他們伸冤,他們反倒好像不怎麽在意似的。他們在意的,隻是這場在交管局門口上演的攔車喊冤的大戲能不能被人關注到。


  這一老一少被讓進了交管局一樓的一間會議室裏邊,種緯親自接待了一下。實際上種緯這次接待更多的也是為了做個樣子,按照規定他是不能接待信訪的,也更沒有權力接受民間要求進行所謂案件的調查工作。現在他隻是前刑警大隊的大隊長,如今的身份是交管局代理局長,怎麽能接待所謂的刑事案件呢?尤其這件案子按這一老一少說,還是涉及一條人命的案子。


  由於之前聽林萍講過目前社會上的流言,因此種緯大致已經猜到了這一老一少講的是什麽內容,所以他本身對這件事並不意外。可即便是這樣,當他聽到了這樁塵封了二十年的冤案的來龍去脈的時候,他還是覺得相當的意外和震憾。


  這樁案子還要從二十年前的那次嚴打說起……


  二十年前,眼前這個小夥子的父親是一家國有企業的職工,隻不過那時還是個小夥子的父親可比眼前這個老實八交的小夥子跳脫得多了。當年他父親在那家國有企業裏算得上是個不大服管的刺兒頭,惹事打架從來沒少了他。廠裏隔三差五丟個零件,或者原材料什麽的,基本上不用猜,十次有八次都是他父親幹的。


  隻不過那個時代的人都相當淳樸,即便這個小夥子的父親鬧到了這個程度,廠子裏還是抱著“治病救人”的姿態,始終是以說服教育為主的。可這種教育根本就不管用,相反企業的軟弱反倒讓小夥子的父親更加的驕狂,以至於根本不把廠規廠紀放在眼裏,越來越變本加厲的惹事生非。


  但惡人自有惡人磨!小夥子的父親這樣肆無忌憚的混了幾年之後,八三年著名的嚴打開始了。在當年的社會上,有一批和小夥子的父親這樣類似的,大錯沒有,小毛病不斷的年輕人。正是因為他們經年累月的惹事生非,再加上個別為惡者沒有底限的惡行,才讓當時的國家社會治安形勢非常的差。而小夥子的父親正因為之前的放縱和頑劣,而被他所在的單位列為了危險分子,上報給了警方,小夥子的父親就進入了警方的視線。


  恰好在嚴打期間,小夥子父親的單位發生了一起殺人案,一名女職工被殺死在了宿舍裏。嚴打期間殺人,在那個年代的影響有多惡劣,警方更是將這起殺人案當成了有人對警方發出的挑釁信號,動員了很大力量想要偵破此案。那個時候,剛當上派出所所長的王春生也是專案組的重要成員之一。


  那個年代的破案,無論技術和手段都和現在沒法相比,最重要的手段無非就是對可疑分子的排查。結果排查來排查去,就排查到了小夥子的父親的頭上。那個單位所有的可疑目標的作案時間和作案嫌疑都被排除了,偏偏就剩下小夥子的父親的作案時間排除不了。這樣小夥子的父親就被警方控製了起來,然後警方便對他用盡了手段,逼他交待案發當日的行蹤。


  在那個技術手段比較單一的年代,對嫌疑分子的審訊無非就是簡單粗暴的手段而已。那個年代也沒人跳出來,說為犯罪嫌疑人來主持公道,維持他的合法權益什麽的。甚至在當時的社會上,大多數老百姓也是支持警方對這些平時不規矩的社會渣滓上些手段的。


  可無論警方如何審,小夥子的父親就是不招認他在案發時的行蹤,這讓警方有完全的理由懷疑小夥子的父親就是殺害那名女職工的凶手。按當時的辦案習慣來說,警方和檢方都習慣了“有罪推定”。既然你自己無法說明你在案發時間內的去向,也沒人能給你證明,那你就成為了殺人案的凶手——連重要嫌疑人這五個字也不會給他用。


  接下來,就是警方愈演愈烈暴力逼問手段,逼小夥子的父親承認那名女職工就是小夥子的父親殺的。可無論警方用上了多麽嚴酷的手段,最後都把這個“殺人凶手”都打得身上沒有幾塊好肉了,可小夥子的父親就是硬挺著不招。


  那時候是一個炎熱的夏季,為了能逼迫小夥子的父親交待他的“罪行”,最後警方把他父親給關進了一間朝陽的小黑屋裏,關了整整一下午,連水也不給他喝,就為了讓他能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交待他的“罪行”。結果在當時近四十度的高溫下,被悶在一間狹小的囚室裏,室內的溫度已經達到了五六十度。小夥子的父親實在受不了了,最終他解下了他的褲子,擰成一根繩子吊死了自己。


  當時警方已經向上級和市民做出了承諾,承諾在某一個時間內限期破案。結果小夥子的父親這一死,警方還沒能取得口供的情況下失去了破案的最大嫌疑目標。不過在那個年代,無論是警方還是市民都沒人認為小夥子的父親是被冤枉的。你自己有重大嫌疑都不願意說出來案發時的去向,肯定這件殺人案就是你做的了!

  最終,雖然這樁案件的最大嫌疑人死了,但警方還是在沒取得口供的情況下,將小夥子的父親作為畏罪自殺的凶手結了案。雖然警方並沒有從小夥子父親那裏取得直接口供,但最終結案的時候案卷裏還是有了一份警方和市民們都希望看到的口供,上麵還有小夥子的父親按下的指紋印。


  在那個年代,沒人懷疑警方的做法有什麽不妥,也沒人置疑案卷有什麽問題,更沒人置疑小夥子的父親到底是不是殺人凶手。不僅沒人置疑,直接參與案件辦理的王春生和馬永華、候立群等人還都得到了獎勵,並且在隨後的日子裏扶搖直上,官雲亨通。


  如果沒有後來發生的事情,這樁案子沒人會提出來,所有人都會認為這件案子辦得再正常不過,再正確不過了。但世事就是這麽讓人無法預料,小夥子的父親一家人在頂著殺人犯家屬的帽子生活了七八年之後,卻猛然發現小夥子的父親是被人冤枉的!

  在九十年代初,也就是種緯剛進軍營當兵的時候,天海警方又破獲了一起強女幹殺人案。殺人凶手被擒獲後,很快就交待了他所犯下的罪行。不過讓人意外的是,凶手交待的案情裏麵,其中一起警方並不掌握的殺人案,正是已經結案的,凶手被定為小夥子的父親的案子。


  這下警方就尷尬了!此時王春生剛剛被調任天海公安局升任為了副局長,馬永華、候立群等人也是手握重權。這些人無論如何也不會讓這樁早已經結案的案件再被人翻出來說事的,最終在這起強女幹殺人案的案卷裏,涉及小夥子父親殺人案的那一段案情就被莫名 刪掉了,在最終的檢方起訴書裏也沒有出現。


  這一切都是悄無聲息的發生的,誰也不知道這個情況。如果後來被起訴的那名犯罪嫌疑人不是有一名細心且負責任的律師的話,這樁案子最終也不會被公之於眾。


  在後來檢方的起訴過程中,那名強女幹殺人犯無意中向自己的律師提起檢方的起訴書中漏掉了這樁案子,還甚至還嘲笑警方和檢方都是吃白飯的,怎麽把涉及一條人命的案子給漏了呢?這名強女幹殺人犯自認自己必死,所以對再擔一起案子的罪名並不當回事,隻當成取笑警方和檢方的笑料而已。


  不過他不在意,並不代表他的代理律師會忽略這個細節。這個代理律師可不是個簡單的人,他仔細一調查就發現,原來那樁殺人案此前就已經出現在了警方的案卷中,並且還有一名已經死亡凶手呢!這名律師很敏感的意識到,警方和檢方漏掉這起案子的原因並不簡單,他們是為了掩蓋警方此前辦案中出現的錯誤,才故意這麽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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