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歪理邪說
種緯到的時候已經是下班時間,市政府裏已經沒什麽人了,隻有楊明還等在市政府的傳達室裏。等種緯的車一出現,楊明就趕忙從傳達室出來把種緯讓進了政府辦公樓。當然,他的眼睛還沒少在那輛國安的車上瞅幾眼。楊明是張子明身邊的關鍵人物,最起碼的見識還是有的,他自然認得出這輛極少出現在公開場合的車是哪個單位的。
在整個把種緯讓進政府辦公樓的過程中,楊明都有一種欲言又止的意思。直到他和種緯兩人都進了辦公樓,他才一邊放慢了腳步,讓自己走在種緯的側前方,一邊側身回頭對種緯道:“種局,種哥,這事兒至於搞得這麽大麽?咱們已經合作這麽久了,最起碼的交情還是有的吧?王局那事是挺遺憾的,可也不至於搞到這個地步吧?”
種緯抬眼看了看楊明,看了看這位張子明身邊的紅人。這些日子楊明沒少跟著種緯去港灣俱樂部,兩個人之間的關係似乎好得不得了。可隻有種緯知道,兩人的關係隻不過是相互利用而已,如果不是覺得他在肖妍麵前能說得上話,能幫楊明拉上一些過去根本沒法接觸到的關係,楊明才不會和他走得那麽近,甚至有點低三下四呢!
如今雙方翻了臉了,楊明之前所謂的感情投資就算都泡湯了,楊明自然對這些事情感到很無奈。他和種緯說這番話可不是單純的想挽回什麽,而是怕種緯把事情弄大了,到時候天塌下來還是他們這些小嘍羅接著,就像當初出了事情把王春生推出來當擋箭牌一樣。
“有些事情,你不會明白的。”種緯衝楊明淡淡的笑了笑道,根本沒有正麵回答他的問題。
“種哥,不至於吧?我看子明市長那意思,這事兒還是有緩的,國安那邊也不是不盡人情……”楊明就怕種緯不跟他說話,隻要種緯跟他能說話,他就會想辦法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的。隻可惜他的話還沒說完,樓道裏的一間辦公室門一開,張子明已經站在了樓道裏,楊明後麵的話也就沒法說了。
張子明遠遠的看著種緯和楊明兩個人朝自己走了,而他卻像個木雕泥塑似的一直站在那兒沒動。等兩人直到了他的近前,他才朝種緯和楊明點了點頭,然後朝楊明道:“去砌壺茶來吧!”說完這句話,張子明也不招呼種緯進屋,便獨自轉身走了進去。
楊明朝種緯苦笑了一下,然後示意請種緯進了屋。然後他便輕輕的帶上了房門,真的砌茶去了。當然,呆會兒等他把茶送進屋之後,他也不會在屋裏久留的,那樣的場合已經不是他能呆的地方了。
張子明進屋以後也沒招呼種緯,而是自顧自的坐在了招待區的沙發上,呆呆的坐著一言不發。種緯也沒什麽客氣和拘謹,直接走到張子明側麵的一張沙發處坐了下來。兩人都沒說話,就那麽各自沉默的想著心事。當然,張子明在想什麽種緯不知道,種緯卻知道張子明早晚會向他開口的。
就這樣幹坐了幾分鍾,直到楊明泡好了茶送進來,張子明依然也沒有開口。楊明替兩人倒好了茶水,然後便悄沒聲息的退了出去。直到他退了出去,張子明的眼珠才終於動了動,看了看身邊一言不發的種緯。
以往種緯作為他的下屬,每次見到他的麵都得客客氣氣的。可如今種緯已經成了他們這一係的敵對人物,再想讓種緯對他表現出之前的那種恭敬的態度已經是不可能的了。所以張子明必須適應種緯身份角色的轉換,沒法再用之前的態度和表情說話了,況且現在的局勢也不允許他那樣說話了。
“喝茶,咱們很少有機會這樣坐著說話啊!”張子明不知道是在歎息,還是在感慨道。
“謝謝。”種緯沉了沉,還是客氣的回了對方一句。至於其他的話,他已經不用說了。張子明代表那一係人出來和自己講話,無非就是講和,或者下戰書兩個結果。要放在往常,自己哪有這樣從容的和這位市長大人坐而論道的機會?
半盞茶下肚,張子明終於還是放下架子開了口:“這些日子我也不好過啊!”
種緯依舊采取了正襟危坐的姿勢,隻不過略略偏頭看著張子明唱獨角戲,卻沒半點搭話的意思。這麽一來,準備等種緯接話好接下來繼續講話的張子明就尷尬了,他不得不自話自接,然後非常別扭的繼續唱自己的獨角戲。這位市長大人哪裏受過這份怠慢,但他卻不得不這麽繼續下去。
沒辦法,張子明作勢長歎了一聲道:“春生和我搭班子配合二十多年了,這次他這一走,我就像斷了一隻手一樣,幹什麽都提不起精神來。唉,要說起來,是我對不起他啊!”
種緯點了點頭,依然沒接張子明的話,他看慣了這些官場裏的戲碼,既然現在雙方已經決裂和敵對了,他也就不想假以辭色了。
張子明第二次被種緯給晾了,他有些不滿,卻又不好發作,隻好繼續歎了口氣道:“想當年,我們都是想做出一番事業來的,可後來我們才發現,像我們這樣沒根沒葉的人,難呐。後來我們就想了些辦法,開始在很多問題上合作,然後一門心思的謀求職位上的升遷,給我們自己找了不少的關係和門路,總算是出人頭地了。”
說到這兒,張子明好像進入了狀態似的,或者是他已經意識到了種緯根本不打算接他的話了,他幹脆一直把自己的話講了下去:“我是很佩服春生這個人的,剛有點權力就琢磨著怎麽幫他那些犧牲的戰友,後來還是我幫著他弄了那麽幾個公司。反正弄來的錢也是用在正道上,就算違反點紀律也無所謂了。至於後來,高處不勝寒呐。你知道,人一旦幹到了某種層次,那就是隻能勝,不能敗的局麵了。否則一旦敗了,那個結果根本就是自己沒法承受的。就像現在,我們依然不能敗啊,我們輸不起!”
在經過了一段生硬的煽情後,張子明終於轉到了正題上。說完了這句話,張子明的目光直接落到了種緯的身上,等著種緯給他回複。
這就算是入戲了吧?種緯和張子明對視著,依舊不發一言。他心想,反正這出戲你也要唱下去,那你就唱下去好了,我不接你的話你就不唱了麽?
張子明終於被種緯冷淡的態度給惹怒了,他望著種緯,臉上又擺出了市長大人的嚴肅和威嚴的勁頭道:“種緯啊!你也跟著我們幹了十年了。你王叔有些事情想不開是可以理解的,畢竟他最後還是以大局為重的,沒做什麽出格的事情的。可你呢?就不必執著於些許小事了吧?”
“小事?!”最後這句話,終於讓種緯不得不出聲了,他被張子明這種輕描淡寫的態度給激怒了:“王叔的死是小事?何朝陽的死也是小事?魏萬貴他們因為事先情報不明的原因,替你們幹了次滅口的事情,白白的送了性命,也是小事?新紅山礦那邊算是張長海和那些蒙難的礦工,那是多少條人命?你市長大人一句小事就可以一筆帶過了?”
看到種緯發怒了,張子明倒不緊張了。他擔心的就是種緯始終一言不發,讓他的文章根本就做不下去。現在種緯說話了,他倒看到了些希望。他可是對自己蠱惑人心的本事相當的自信的,當年王春生那麽有原則,不也一樣被他熏得遂了他的願麽?如今種緯又怎麽樣?就算他脾氣又臭又硬,可他難道不要自己的老婆和家庭了嗎?隻要種緯肯和他說話,他就有機會說服種緯。
“當然是小事!”張子明理直氣壯的對種緯說道:“他們這些人站在了那個位置上,就是要做出他們的犧牲的,而且他們的犧牲不是很值麽?他們是犧牲了小我,但他們卻成就了大我啊!不管是他們的家人,還是我們,不都是他們的受益者麽?就算他們不在了,但他們的家人不可以由我們照顧們,這樣又有什麽損失麽?”
種緯被張子明的歪理斜說給氣樂了,無恥的話從他的嘴裏說出來,似乎就像是真理似的一般理直氣壯。
“種緯,我知道你對我這話有意見,可是我還是要勁你一句,你還年輕啊!”張子明擺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對種緯道:“你想想曆史上的那些事情,不都是如此嗎?曆史書你也看過不少,我問問你,唐朝誰說了算呐?皇帝嗎?不對,是世家!那時候可是真正的家國天下!隻是因為皇帝非要弄個藩鎮,才讓大唐滅亡的。等到了宋朝又是誰說了算的?皇帝與士大夫共治天下!不單宋朝是這樣,明朝不也是這樣嗎?可如今誰是士大夫?不就是咱們這個階層嗎?”
張子明漸漸的進入狀態了,開始又變得像平時開會的時候的那位市長大人了。他一旦進入狀態,那就是另外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