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最後猙獰
廁所的門開在一處石壁上,看起來就像一個山洞的入口一樣。周紹文知道,整個白玉京裏的所謂峰巒起伏層巒疊嶂都是假的,實際上都是由內部的鋼筋混凝土結構支撐起來的。那些大塊的岩石隻有表麵的薄薄一層是真的石材,真正的石塊隻有那些體積不大的石頭才是真的。畢竟真正的石頭動輒幾十噸上百噸,這座建築的結構再結實,也不可能把大量真正的石頭給撐住的。
之所以把白玉京弄成這個樣子,一是俱樂部高層少數人的喜好,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想用這種辦法抓住那結有資格進入白玉京的人的心。這麽大的規模和園藝設計,哪怕知道是假的也大致猜得出這些東西的價值。何況這裏又是京城寸土寸金的地帶,這也是一種實力的展現。
另外一層原因,不管是那幾個重金禮聘來的道士的醫術和養生功法,還是那些從不知何處搜羅來的那些美女,這對能進入白玉京核心的人是都種巨大的誘惑。在那些成功者看來,人生無外乎財、色、權而已,能夠長長久久的享受這些才是無悔的事情。而如今白玉京給他們提供了一個這樣的空間,無疑讓他們的人生從此無憾了,他們怎麽能夠拒絕這種誘惑?
周紹文先上了趟廁所,洗過手後就站在鏡子前拿出了手機,準備聯係一些事情。可就在這個時候,周紹文忽然聞到了一種香味兒,一種他之前從來沒聞過的香味兒。那香味兒有點像是青草的香味,簡單卻又帶著一絲山林的神秘和淳樸新鮮的感覺,倒也有幾分脫俗的意味。
對這種事情周紹文倒不怎麽在意,反正坐鎮白玉京的幾位俱樂部大佬都是富貴非常的,隨便什麽香料也是信手拈來的。偶爾給廁所換個花樣兒也是可以理解的,沒什麽可在意的。這樣想著,周紹文便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想感覺一下這次的香味兒到底有什麽奇異之處。
嗯,確實有種返璞歸真的感覺,周紹文忽然覺得自已有種回到了原始森林裏的感覺似的,似乎有些熟悉。上一次聞到這個味道是在什麽地方?好像是在馬關村邊境附近的叢林裏?或者是從馬關村去瓦弄的路上穿越原始森林的感覺?
這樣想著,周紹文忽然聽到了一種悉悉索索的聲音,似乎是部隊在原始森林裏行軍的時候,草葉枝蔓碰到軍裝上發出的聲音。隻是那聲音來自於他的頭頂,難道是叢林裏的毒蛇?周紹文趕緊抬頭往上看去,卻真的看到了一雙眼睛!
“種緯!”在周紹文頭頂的一個通風口那裏,種緯已經把整個頭部都露了出來。
“班長!”周紹文下意識的喊了一聲,先喊的是種緯的名字,後麵卻又變成了班長。隨後他瞬間就迷失在了種緯的眼睛裏。在周紹文看來,種緯的眼睛似乎沒有眼白,完全是如同夜色一樣的一片迷茫,就如同瓦弄附近叢林中的夜色一樣,伸手不見五指。
“紹文,立正!”頭上沾了不少通風管道裏的灰塵和髒汙的種緯忽然用部隊裏的口令對周紹文道。他從周紹文的眼神和反應裏已經知道他成功了,雖然他不會催眠術,但卻可以借用吳師傅給他的藥劑實現類似的功能,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辦。
聽到種緯的命令,已經離開軍營多年的周紹文就像在軍營時一樣立正站好,紋絲不動。而此時種緯已經從那窄窄的通風管道裏滑了出來,猶如一條無骨的蛇似的從周紹文的身側滑落,穩穩的站在了地上。
“紹文,李武偉是怎麽死的?”種緯一落地,便開口問周紹文道。與此同時,他右手裏握著的一個小型信號發生器的按鈕被他按了下去。
種緯是在處理完自已的“後事”後,才仔細回憶當日的情形的。他很快就回想起來,事發前實際上李武強和楚楚的父親都對自已有過暗示,特別是李武強當時曾力邀種緯跟李武強去李武偉的墳上祭奠。可當種緯打算邀請周紹文同去的時候,李武強卻極為明顯的拒絕了。當時種緯隻是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在出事後再回想這個細節的時候,他明顯感覺到李武強和楚楚的父親都是話有裏話的。
李武強的墓地有什麽特殊麽?難道還能和王春生一樣在墓裏放了些東西?有這個可能啊!李武偉去世的時間更早,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誰知道那個時候李武偉幹了些什麽?誰又知道李武強在自已哥哥的墓裏放了點什麽?同時,為什麽李武強不願意和周紹文一起去墓地?而周紹文似乎也不願意去李武偉的墓地,這到底是因為什麽呢。
最終,種緯故技重施,再次乘夜進入了李武偉的墓地,打開了他的墓室。讓他吃驚的是,在李武偉的骨灰盒旁邊,就大大方方的放著兩個用綢布包在一起的筆記本。種緯檢查一圈後認為別無他物之後,便把這兩個筆記本拿了出來。
等到他細一研讀,種緯這才驚愕的發現,原來在交給了自已調查紅山現役士兵遇害案的同時,李武偉的調查工作竟然也在進行中。在種緯剛調查出了些眉目的時候,他已經從另一個角度查出了部隊內部有少數腐敗分子參與了紅山礦山盜采案的相關情況。然而就是因為他的調查行為才讓李武偉露了形跡,最終引致了殺身大禍。
而且在即將遭難前,李武偉就已經預感到了危機。但當時由於部隊抗洪任務緊急,他隻能暗中把兩個記載了紅山案基本情況的筆記本交給了自已的弟弟,然後便帶著部隊上了抗洪一線。最終,他沒能活著回來,而膽小怕事的李武強也沒敢聲張,偷偷的把他哥哥的筆記本給藏了起來。
直到這個案子被種緯像剝洋蔥一樣的一層層剝開,而且直到種緯剝到最後一層的時候,受到楚楚和英其誠出逃的影響李武強沒了發展前途,壓抑在他心中的那點替李武偉報仇的心思才像顆種子一樣的生長了起來。
李武強確實沒法和李武偉相比,他更會趨炎附勢,更懂得如何往上爬。正義和道德,甚至是親兄弟的仇恨在他心裏都要落後於他個人的前途和地位。但當後者這一切都失去的時候,他才學會象正常一樣的思考。或許李武強還有點為自已失去前途而進行報複的心思,他終於在最後時刻決定把李武偉的日記交給種緯了。
至於楚楚的父親,或許是因為對種緯把楚楚遺體萬裏迢迢帶回國的感謝,或許是被李武強說服準備幫種緯一把,反正他在最後對種緯的提醒還是起到了一點作用的。至少讓種緯把種種疑點都匯集在了一起,開始把周紹文和這樁案子的諸多疑點都聯係了起來。
雖然這兩個日記出現得太晚,但總算替種緯補上了最後,也最關鍵的一環。而這其中最關鍵的一個問題,就是周紹文在李武偉的死上的疑點,所以今天種緯闖進白玉京裏,就是想弄明白這最後的疑點。不想從通風管道潛入的他恰巧遇到了周紹文,他便對周紹文施展了剛從吳師傅那學會的獨門秘技。
“收到信號了,切換全部視頻信號!行動!”與此同時,地下指揮中心裏傳出了行動的指令。兩輛隱藏了大批特警隊員的鉸接公交車從一條不起眼的小路裏開了出來,衝到了盛京俱樂部門口踩下了刹車。接著,全副武裝的特警隊員迅速衝進了俱樂部的大院,控製了整個俱樂部大院和出入電梯。
“李武偉……”周紹文臉上現出了糾結的神色,似乎秀不情願回憶起這件事情似的:“是我打了他,把他打到水裏的……沒辦法,他知道的太多了……我也不想幹的,二叔說如果我們不幹的話,這件事早晚敗露……那樣,我們就都完了。”
“李武偉讓種緯調查案子的事情,你什麽時候知道的?”種緯的語速也慢了下來,就如同當初孔方傑催眠他時的語速和語氣一樣。
“後來才知道,那時案子已經被班長揭出來了,隻好找了個替死鬼……善後處理挺麻煩的……”周紹文繼續答道,聲音如同夢囈一般。
“殺種緯是誰的主意?你是不是參與了?”種緯努力控製住心的怒火問道。他不能把自已的情緒和身份帶入對方環境中,那樣有可能會喚醒周紹文的。
“沒辦法,不參與不行!再說了,我已經不是第一次幹了,完事好好待他家人就是了。”周紹文在說這話的時候語速還是和剛才一樣的慢,但神情卻有些輕描淡寫,表明了他在幹這件時的心理態度和謀害李武偉的時候已經完全不同了。
戰友!這就是我昔日的戰友!種緯不得不深吸了兩口氣,才控製住他的情緒。自始至終周紹文都知道這樁案子的幕後真相是什麽,但即便對著他這個舊日的班長,他依舊選擇了守口如瓶。很明顯,戰友情沒有戰勝私心,周紹文做出了自已的選擇:背叛!
“紹文,如果你的事情暴露了會怎麽樣?你會被判刑的,甚至會被執行死刑的。”種緯繼續對催眠狀態下的周紹文道,他很想知道周紹文內心的真實狀態是什麽。
“嗬嗬……”聽到種緯的話,周紹文露出了一種玩世不恭的笑容,說話的神情更是輕描淡寫:“死刑是不大可能的,判刑的風險倒是有點。白玉京實力強大,誰能管得了我們?誰敢判我們?再說了,這麽多年過去了,證據早就沒法弄到了。事情鬧大了頂多進去呆幾年而已,最後弄個保外就醫就出來了。實在惹得老子不高興,老子拿著機密文件去國外……嗬嗬,老子有的是錢!”
催眠狀態下的表達才是周紹文真正的思想和態度,可這時候的周紹文卻不知道,正是他的這番狂傲的內心讀白觸怒了種緯的逆鱗,讓他走上了不歸路。
周紹文的話讓種緯一下子想起來逃亡海外的孔方傑,想起了葬身海外的楚楚和英其誠夫婦。他知道周紹文的話真的有可能會發生,哪怕今晚的行動是由國家強力部門秘密組織的。種緯被這個案子纏了十多年,今天他不想再等下去了,他需要表明一個態度,他要一個結果。
“紹文,你看這是哪兒?這裏是瓦弄的街道,你現在正在執行抓捕任務。你掉隊了,和戰友們失散了,你的子彈打光了,你被毒販包圍了……”種緯緩慢而又堅定的說道,語氣中充滿了深深的仇恨!
隨著種緯的描述,周紹文的呼吸變得粗重了起來,他的神情開始變得猙獰,渾身明顯在蓄力,整個人漸漸轉為了一種戰鬥狀態。此時的他已經轉變成了當年那個相對幹淨一些的士兵,正在執行抓捕毒販的任務,隻是他的任務失敗了。
“拿著這支槍,衝出瓦弄去。看,前麵就是最後一道關卡,衝出去就可以和戰友們匯合了,去吧!”種緯拿出一支手槍,交到周紹文的手裏。
周紹文緩慢而又堅定的接過手槍,直接拉動槍機上膛,然後提著手槍就衝出了廁所。盡管他的動作比較慢,但還是標準的步兵行進間射擊動作。
此時的白玉京,已經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副模樣。全副武裝的特戰隊員端著微衝控製了大半的製高點,一些人員也被特戰隊員們控製住,然後被失魂落魄的押解到開闊地集結。
在地下指揮部裏,一位中年人正通過無線通信係統指揮著白玉京裏的行動,在他身邊站著的一位老者,赫然正是種緯的師傅。
“師爺,您也知道這事兒難辦,所以您也別太為難我們啊!現在局勢剛剛穩定,領導也不願意出現大的庇漏。您放心,這些家夥的證據已經搜集得差不多了,就差一個合適的機會就把他們全都打落下馬了。這次真的隻能先殺這隻雞儆猴,您稍安勿燥。”如果這話從別人的嘴裏說出來,恐怕人們都不會有什麽想法。可這話是從這個中年人嘴裏說出來的,這讓在一邊盯著監控輔助指揮抓捕任務的工作人員們暗暗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