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發現
察覺到冷亦修眼神的變化,容溪握著那頁紙的手指不自覺的用了幾分力,指甲都有些發白,“你見過這紙?”
冷亦修的臉色慢慢的沉了下去,“從容府得來的?”
“不錯。”容溪點頭,指了指那頁紙上的印章,“還有這個東西,這是父親的私印。”
冷亦修拿過那頁紙仔細的對著燈光看了看,又轉頭看著容溪,眼前這個女子身材纖瘦,但意誌卻強大,眼神中的倔強和堅韌讓他有些動容,“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頁紙應該是東宮幕僚的專用紙張。”
東宮!
容溪挑了挑眉,眼神中厲光一閃,“太子?!”
“不錯,”冷亦修的臉色也越發沉冷,如果這件事情真和太子有關,那麽……恐怕一旦為容浩翻案,就會掀起撬動朝廷根基的軒然大波!
而這些年來自己韜光養晦,從未介入奪嫡之爭,父皇對自己的信任也慢慢增加,醒掌天下權,是所有男兒的夢想,何況自己還是皇家子弟!隻是自己手握兵權,本來就是極易受人攻擊的一個,如果這時再和太子發生衝突的話……
可如果,自己不動聲色,那麽僅憑容溪一個女人,想要撼動太子,那無異於以卵擊石!更何況,就算自己不出麵,那容溪是寧王妃的身份,自己又如何能夠置身事外?
一時間,他的思緒翻轉,湧起無數的念頭,設想了無數的可能,卻依舊沒有清晰的思路。
“我會自己動手的,那些暗衛,你可以撤走了。”容溪突然開口,語氣淡淡,似乎什麽都不介意,她伸出手抽回那頁紙。
燈光下她的指尖如玉,冷亦修的心中微亂,猶豫著不想撒手,手指相碰,那微微的涼意瞬間抵達心底。
這一刹那的涼,忽然讓冷亦修的心定了定,他望著她,目光深深如浩海,“我陪你一起。”
容溪微微側頭看了他一眼,眉梢微微挑了挑,飛揚的眼角流光溢彩,她淡淡道:“好。”
雲裳樓,位於城東,是全城最好的裁縫鋪,沒有之一。他們的布料都來自最好的蠶絲生產之地,那裏幾十個村落全都以養蠶、織絲為生,而他們最大的客戶就是雲裳樓。
每年雲裳樓買剩下的蠶絲才輪到其它的客戶購買,而雲裳樓廣招天下巧手,各路的織綢、刺繡高手雲集,其規模之大,人力之廣,可以和皇宮的尚宮局一較長短。
所以,能夠在雲裳樓掛得上號的,非富即貴,而東宮太子,就是其中之一。
這一天大清早,雲裳樓的生意分外的好,載著夫人、小姐的馬車轎子絡繹不絕,雲裳樓的夥計忙得不知東南西北。
“咱家要的東西怎麽樣了?”一聲尖細的嗓音傳來,一個身穿著青色衣袍的白麵男人走了進來。
“喲,薑公公,”掌櫃的急忙親自上前,雖然說店大欺客,但那也要看是什麽樣的客,東宮太子,那是未來的皇帝爺,怎麽敢得罪?
“您放心,我們一向把太子和太子妃的事情當成頭等大事,您要的東西,一早就準備好了,就等派人來取了,”掌櫃笑臉如花,“要不是東宮不能隨便靠近,小的們早就給您送去了,也不必您辛苦走這一趟不是?”
薑公公對這番話很受用,咧嘴一笑,“不錯,是個聰明人,難怪你們的生意越做越大,得了,咱家念著你的好呢,太子和太子妃有什麽需要的,會頭一個想到你們頭上。”
“哎喲,”掌櫃的一聽立刻躬腰拱手,“真是多謝公公了,”說著,從夥計手裏接過一個精致的托盤,一包東西放在托盤下,一並遞到薑公公手裏道:“公公,您受累了。”
薑公公用手指一摸托盤下的東西,臉上的笑意更濃,嗓子裏發出幾聲尖細的笑聲,“行了,咱們回了。”
“薑公公,怎麽今天您親自來了,這點小事兒……還需要您跑一趟,您可以幹大事的。”掌櫃一邊說著,一邊往外送,奉承似無意的問道。
“哼,”薑公公的臉色變了變,眼神中也閃過一絲陰厲,“小路子那個猴崽子,還以為一步登了天呢,早晚得落在咱家手裏!”
掌櫃的腰彎得更深,嘴角露出一絲若有似無的弧度。
夜半時分,大部分人都睡下了,寧王府的燈也多數熄滅,隻剩下庭院裏幾盞長明燈和巡邏衛隊手裏的燈籠飄飄搖搖。
冷亦修坐在書桌前,微閉著眼睛正在思考容府的事情,此時,一道影子從窗外飄過,在窗棱上輕輕的敲了三下。
冷亦修立時睜開眼,擊了擊掌,窗戶一開,一道影子從窗口飄落,那人一身夜行衣,身形快似狸貓,動作輕靈,幾步來到屋內,距離書桌三尺開外站下,恭敬行禮道:“王爺。”
“有什麽情況?”冷亦修手指輕叩著桌麵問道。
那人輕輕抬頭,燈光照上他的臉,赫然就是白天雲裳樓的掌櫃!
“回王爺,按照您的吩咐,發現一點異常,但……”那人微微一猶豫。
“嗯?”冷亦修的語調上挑,隻是簡單的一個腔,卻讓那人一抖,他的頭低得更低,腰彎得更深,“回王爺,東宮平時來雲裳樓取衣服的人,都是一個叫小路子的太監,但今天卻換成了薑公公,聽薑公公的意思,好像是小路子做了什麽事,一下子得了太子的青眼,以致他有些忿忿不平呢。”
“小路子?”冷亦修微微沉吟,想起容溪那裏得到的情況,“這個小路子有沒有什麽明顯的特征?”
“回王爺,此人是個左撇子。”那人不加思索道。
“噢?”冷亦修微微擰眉,梅香似乎沒有提到這一點啊,“此人右眼處是不是有一個痣?”
那人驚異的抬了一下頭,又飛快的低了下去,“不錯,正是。”
“下去吧,最近隻要和太子府相關的事情,都要備加留心。”冷亦修揮了揮手說道。
“是。”那人退後幾步,又從窗子裏躍了出去。
身後的有些微響,冷亦修沒有回頭,隻是猶豫了一下,聲音淡淡道:“先生來了?”
後麵腳步輕輕,柔軟的靴底踩在地毯上,沙響微微,一人穿著淡紫色的衣袍,頭束在同色的發巾裏,一塊無瑕的美玉鑲嵌,更襯得那人頭發烏黑,肌膚如玉。
他的眉頭微微皺起,一雙眼睛裏似有些不滿,嘴唇緊抿,手指輕撫著一縷黑色的胡須。
“王爺,您確定要如此做?”那人先施了一禮,接著挑眉問道。
“不錯,”冷亦修雙手撐桌,起身行至窗前,今晚的月光很好,如玉盤懸掛空中,淡淡的白色光暈一圈圈暈染開來,迷迷蒙蒙,讓他想起容溪的眼神。
“可是,王爺,時機還未到。”那人語調有些急切,向前走了兩步。
“本王知道,可是事出突然,箭已上弦,不得不發。”冷亦修沒有回頭,隻是月光下的身影微微散發出清冷的氣息。
“箭上弦,但弓未滿,亦可放棄!”那人傲然抬頭,聲音琅琅。
冷亦修霍然回首,目光似箭投向他,如淬血的鐵器突然割開眼前的一切,直逼那人的雙眸,那人身子微微一僵,慢慢的俯下首去。
“本王已經決定,休要再提!”冷亦修見他俯首,語氣微微緩和了一些,隻是目光深深,依舊如翻滾的海波。
那人無聲一歎,沒有再多說一句。
容溪撥了撥燈芯,孝兒輕聲說道:“小姐,奴婢服侍您睡下吧,天色不早了。”
“不用了,”她扣上燈罩,看了看窗外,星光閃亮,月光清冷,像那人那天身上的衣袍……
她轉了轉目光,看到樹葉掩映下的珍珠花朵,一層層花瓣,柔潤無瑕,像那人的肌膚……
真是該死!容溪晃了晃頭,怎麽搞的?怎麽突然總是看什麽東西也聯想那個男人?唉,真是麻煩啊。
她恨恨的站起,也不知道到底在恨什麽,手扶上窗子正準備放下來,院裏人影一晃,冷亦修踏著月光慢慢走來。
他穿了一件碧色的外袍,衣袂輕擺,如襲了一身的碧天之水,滑起的衣袖如月光下的波光蕩開,一圈一圈清雅絕倫。
隻是他的眉宇飛揚,眼神堅毅,整個人如山頂的蒼柏巍巍不可動搖,那番清雅之內多了幾分威武之氣。
容溪抽了抽鼻子,不得不說,這個男人的確是美的,如果放在現代,比那些什麽偶象派的人物不知道強多少倍,隻是一個微笑,一個眼神就把那些娘娘腔比化了。
而她此刻的身姿也落入了冷亦修的眼中,她依舊是一身月白色的便衣,抬手落在窗上,十指纖纖如凝結的牛乳滴落其中,精瑩的指甲在月下閃著淡淡的光澤,她的發隨風飄起,似在上好的宣紙上潑開的濃墨,那樣飛揚開去,一點一滴都是嫵媚風情。
她的肌膚光潔如玉,月光下越發顯得有盈潤的光輝,整個人映在月光裏,似月中仙子,揮一揮衣袖,回眸一笑間,流光溢彩,射入冷亦修的心底。
冷亦修的眼神微深,輕輕一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