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回家
出了宮門,冷亦修看到等在外麵的冷十五和冷十六,兩個人都是風塵樸樸,手裏還各自抓著一條髒乎乎的汗巾,看到容溪和冷亦修出來,都過來施了一禮。
冷亦修看了一眼那兩條汗巾,心也仿佛瞬間被那汗巾拂過,他知道,那是容溪闖殿之前用過的,她果然是沒有一路急馳,然後立刻趕來了這裏。
“王爺,”冷十五上前一步說道:“咱們的人已經去安置那些百姓了,您放心。”
冷亦修點了點頭,“你們兩個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王妃跟本王坐馬車。”
“是。”
冷亦修走到馬車旁,親自打起車簾,微笑著說道:“請吧。”
容溪也不客氣,一提袍子躍上了馬車,鑽進了車廂內,車子微微一沉,冷亦修也進了車裏,與她麵對麵的坐下。
車簾放下,光線略微暗了一些,她的臉沉浸在柔和的光線裏,如鍍了一層溫軟的光,光潔細膩的肌膚像是上好的白瓷,有一種驚心的美。
“怎麽會……這麽快?”冷亦修很想一古腦的告訴她自己的思念、不安、擔憂和牽掛,等等,許多許多的話,卻一時間又無從說起,挑來挑去,挑了這麽一句連自己都覺得後悔的問題。
“嗯。”容溪微微挑了挑眉,“事情辦完了,自然就回來了。”
“你……”兩個人異口同聲的說道,又都同時止住了聲,互相對視了一眼,又調開了目光。
“你說。”冷亦修呼了一口氣,雙手放在膝蓋上,他感覺自己的手心有些微微潮濕。
“那個……朝堂的事到底是怎麽回事?”容溪微微皺眉說道:“我一進城就遇到了冷十一,他說要往城效的別苑去,說有大事要發生,我擔心……”
容溪頓了頓,目光看向了車窗外,金色的陽光照射進來,她微微眯了眯眼睛,濃密卷翹的睫毛染了一層金光,如一雙美麗的蝶翼,輕輕的抖動著。
冷亦修感覺那一雙翅膀像是掃過自己的心尖,微微的癢,而她所說的那句“我擔心……”讓他的心頭一暖。
“所以就一起跟了上去,一路上冷十一跟我說了一下大概的情況,再然後你就都知道了。”容溪說完,衝他輕輕笑了笑。
那笑意如淺淺的水紋,在平靜的水麵上輕輕的蕩了開來,冷亦修也不自覺的輕笑,“其實那天那婦人攔轎告狀的時候我就覺得有些不對,所以就把她帶去了別苑,後來她對我敘述了隱情,一雙兒女被蘇經堯挾持了,我派人過去解救了回來。至於那些百姓和失失蹤的孩童,不過就是為了讓蘇經堯更無法翻身罷了。”
容溪點了點頭,“這次也有齊王的手筆吧?”
“當然,”冷亦修冷冷一笑,“看蘇經堯最後的求救目光,此事一定和他脫不了幹係,何況……憑蘇經堯他還布不了這樣的局,也沒有這樣的膽量。”
他說罷,看著容溪那眉宇間越發深沉的疲憊之色,她的衣服隱約也寬大了一些,他的心頭微微一驚,短短十來日的功夫,她怎麽會瘦了這麽多?
“你先休息一下,到了我會叫你的。”冷亦修眼中難掩心疼之色,慢慢的伸出手指輕輕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她的手也瘦了些,骨頭都露出來,那般骨骼起伏的感覺讓他的心裏都磨得疼痛,他的手在抽離的瞬間,又停下,手指腹輕輕的撫著她的手,感覺著那起伏的弧度,聲音低低如窗外嗚咽的風,“容溪,此行……可辛苦?”
容溪感覺他的指腹有些微微的粗糙,有的是長年握兵器所致,有的是彈琴所致,她也是無意中聽到冷十五他們說的,冷亦修還彈得一手好琴,他指尖的溫度仿佛透過她手背的皮膚,傳達到了她的心裏。
他的聲音聽到耳邊,低沉而微啞,她忽然想起,自己有東疆的時候總是覺得心裏有一種難言的落寞,如今,被他這聲聲的低喚而添滿,“容溪……容溪……”
“沒事,”容溪垂下眼瞼,輕聲說道:“不過,有一件事情我沒有征得你的同意,已經著手去辦了。”
“是……關於烏克青的事,”容溪說道:“我查過了那些來往的書信,即使把他捉到京城,也無法定冷亦維的罪,因為那上麵根本沒有他的親筆字、簽名、印章,等等,全部都沒有,所以……我想著,既然如此就不如把消息透露給達克列,讓他知道烏克青和冷亦維暗中的合作,相信,達克列一定會對他們兩個人恨之入骨,欲殺之而後快,這樣一來,烏克青的死也和我們毫無關係,苗疆王也說不出什麽來。”
“好。”冷亦修輕輕的向前俯身,“你說的就是我想的,沒有到,我的容溪……居然還有如此的謀略和膽識。”
他的呼吸輕輕的拂在麵前,一雙眸子驚人的亮,如浸過水的烏玉,黑沉沉的壓過來,眉梢帶著淡淡的笑意,鼻尖是他清洌的獨特香氣,容溪不由得輕輕抽了一口氣,滿腔滿腹都是他的味道。
“那個……”容溪的心跳突然有些加快,耳後也有些微微的燙,雖然帶著麵具看不到臉紅,但她還是能夠感覺出來臉上一陣陣的發燒,“我還有個事跟你商量一下。”
“嗯?”冷亦修輕輕執著她的手,細細的把玩,她的手掌纖細小巧,十指如嫩白的蔥管,指甲幹淨整齊,泛著自然粉潤的光澤,放在他的手掌心,比他的小了足足一圈,怎麽看都像是天下最契合的兩雙手掌。
“我想再府中用一個小院,”容溪說出自己之前的想法,“用來做一些草藥什麽的。”
冷亦修抬起頭來,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伴著驚喜的光,“你好像對這些很感興趣,而且好像還頗有些研究?”
“嗯,”容溪也不避諱,既然選擇告訴他就沒有必要再藏著瞞著,“不錯,這些東西都是我所研究的方向,醫、毒、還有解剖。”
冷亦修的目光亮起,映著他的眸子越發的晶亮,嘴角微微翹起,眉宇間滿是精明的笑意,容溪看著他這副表情,突然像是看到了一隻微笑的狐狸,感覺又要被人算計的感覺。
果然,他微微的下頭去,腦後的發垂下一縷來,指過她的肩她的手,有些簌簌的癢,“容溪……你會這些?你居然會這些?我好歡喜……”
“為什麽?”容溪有些好奇的問道,冷亦修可能不會介意,這一點她料想到了,但也僅限於此,畢竟古代的男人更喜歡女人溫柔順從,閑來無事的時候彈琴、做做女紅,相夫教子等等之類的事情。
應該沒有哪一個男人會喜歡自己的女人操刀相向,哪怕這刀是對著別人,或者是屍體。
“因為……你懂這些,將來如果有戰事,我就可以以此為理由,向父皇請旨,帶你一起走,讓你隨時在我的身側,不必承受相思之苦……”他的聲音慢慢的低下去,如歌如訴。
容溪微微的怔住,她沒有想到冷亦修會說得如此直接,相思之苦?他是在說這幾天自己去了東疆他所承受的嗎?她微微的揚起臉,心裏蕩起輕柔的暖意。
冷亦修說完,自己也微微震了震,剛才的一時情迷,那些話自然的流露出來,那是他心中真實的情感表現嗎?
他心中突然浮現一個模糊的影子。
他剛想讓那影子再清晰一些,馬車震了震,車夫在外麵說道:“王爺,到了。”
“下車吧,”容溪已經先他一步,抽回了自己的手,一挑車簾,跳下車去。
冷亦修怔在那裏,覺得她的黑袍黑發輕輕一蕩,如一掬捧不住的流水,從眼前流了過去,消失不見。
等他下了馬車的時候,容溪已經步入府中,徑直向著紅袖苑的方向走去。
容溪一路走一路打著哈欠,真是累壞了,感覺渾身都疲憊得很,很快,紅袖苑的門出現在眼前,她的步子更快了一些,門虛掩著,裏麵有打掃的聲音。
她輕輕推門,院中的珍珠落長得更茂密了一些,樹葉也更綠了,在碎金般的陽光下輕柔的招展,清晰的葉脈靜靜的延展開去,似乎溫柔的觸及人的心裏。
“小姐!”一聲驚喜的呼聲,一個水盆被孝兒拋開,水盆裏的半盆水濺了滿地,孝兒歡喜的跑了過來,飛快的福了福身,施過了禮道:“小姐,您總算回來了。”
孝兒說著,語氣歡喜,眉梢眼角都是喜氣,眼眶卻微微的紅了,眼睛裏泛上了潮氣,“您……快進屋吧,奴婢給您燒點熱水,好好的洗個澡,除除身上的倦氣。”
“好,”容溪淡淡的一笑,慢慢的伸出手迎上孝兒的手,手心裏的暖意迅速到了心底,她的喜悅慢慢從心裏沁出來。
有人牽掛的感覺真好,有家的感覺真好。
容溪進了屋,房間裏的擺設和她離開的時候一模一樣,她忽然笑了起來,明明才離開了幾天而已,又不是多久的時間,怎麽就會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