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章 邊城信來
左夫人隻覺得自己又累又餓,中午基本上沒有吃什麽東西,下午又經過驚嚇,最後還無法出宮,被韋貴妃帶到了這裏,偏偏她還不敢隨意動彈,隻能僵著身子縮在那裏,累餓交加再加上緊張和焦急,她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
韋貴妃倒是一副不急不慢的樣子,掌事嬤嬤站在她的身側,她拒絕嬤嬤的伺候,自己新手一樣一樣的摘下頭上的發飾和護甲,那些赤金、寶石在跳動的燭火裏光芒閃爍,逼近人的眼眸,左夫人隻覺得自己的眼睛都似乎痛了痛。
韋貴妃脫去了華服,換了一套水紅色的寢衣,上好的生錦絲織成,貼著細膩的肌膚,滑潤舒適,她對著燭光看了看自己手指。
白玉一般的手指根根飽滿,水蔥一樣的指甲透明瑩潤,似乎光潔的珠貝,隻在甲間上塗了一點鮮紅的丹蔻,顏色漂亮卻不俗氣,隻在指尖輕輕一點,便像是攜了一手的春光。
她突然回首,對著角落裏暗影中的左夫人說道:“左夫人,你看本宮美不美?”
左夫人被她突兀的問題問得怔了怔,這個問題和她所想像的、所預測的完全不同,她下意的回答道:“……美。”
“你看,”韋貴妃回過頭,手指輕輕撫著自己的腮,目光流轉,看著鏡中的自己,對著左夫人說,又像是喃喃自語,“本宮這樣美,都要小心翼翼的討皇上的喜歡,不敢有一絲的懈怠,你說……”
她的話停了停,目光從鏡中看著左夫人,卻沒有再回過頭來,“如果一個女子失去了貞潔,而且她本來就不怎麽討丈夫的喜歡,她的下場會怎麽樣?”
她最後的一句,說得輕飄飄的,但是卻像一團飄動的陰雲,遮住了左夫人的心頭,她霍然抬頭,眼睛緊緊的盯著韋貴妃,雙手在袖子中緊緊的絞在一起,汗水刹那間便濕透了掌心。
她向前奔了兩步,“撲嗵”一聲跪在地上,淒聲叫道:“娘娘!娘娘!求您……求您……”
“求本宮什麽呢?”韋貴妃的語氣溫軟,卻斬斷了左夫人的哀求之聲,她轉過身,坐在凳子上遙遙的看來,目光在燭火中穿過,卻沒有燭火的溫度,“求本宮救救你的女兒?還是救救你?亦或是……救救你們左家?”
她的聲音一聲比一聲冷,像是夾雜著雪花的風,撲麵割來,讓左夫人的呼吸都停了停,她瞪圓了眼睛,看著韋貴妃,她的眉目如畫,眼睛裏的冷意卻分明。
韋貴妃望著她,極慢極慢的笑了笑,“夫人,你當初選擇的時候,又是怎麽想的呢?你難道不知道,世事都會有成敗,今日是寧王府與本宮的運氣好,可是--如果今日是你的運氣好呢?那現在本宮和寧王府將會是什麽樣的下場?那個時候,你又會不會出來救救本宮呢?”
她的語氣平緩,卻透出狠辣的之意,涼涼的語氣讓左夫人無法開口,左夫人瞪著眼睛,晶瑩的淚珠一滴一滴的滾落下來。
冷十五垂頭喪氣的離開,阿矩也辭別而去,紅袖苑中又恢複了安靜。
孝兒鋪好了床,容溪洗漱已畢,冷亦修坐在美人榻上,看向她的目光溫軟,細密如絲。
容溪輕輕的笑了笑,“怎麽樣?”
冷亦修明白她所指,點頭說道:“這種主意,也隻有你才能想得出來。”
容溪忍不住笑出了聲,“恐怕,現在冷十五的心中也是同樣的想法。”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冷亦修正說著,突然窗外有輕微的聲響。
他轉過頭去,輕輕的推開了窗子,一道白色的影子劃破夜空而來,帶著撲麵的風,落在窗子上。
冷亦修伸出手,那隻信鴿跳到他的掌心,“咕咕”的叫了兩聲,冷亦修從它的腿上取下一個小小的竹筒。
那隻竹筒極其精致,他握在手指間,那隻信鴿啄了幾粒吃食,便展翅飛走。
容溪看著那個精致的淡青色的小竹筒,“有信來?”
“不錯,是邊城來的,”冷亦修一邊說著,一邊把竹筒裏的信紙卷倒了出來,“我把關係網按區域區分,以不同的顏色標注,哪裏來的消息就用相應顏色的信筒,這是規矩。”
“有意思,”容溪點頭忍不住稱讚,她想著古代不如現代的科技信息發達,沒有網絡、沒有手機更沒有其它的先進設備,信鴿便是最快的最有效的聯係方式,而信鴿的飼養也需要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財力,也不是什麽人都能夠養得起的,像冷亦修這樣的還把區域按顏色來分,也實屬別出心裁了。
冷亦修展開那張小小的字條,上麵清晰的寫著幾個小字:啟王爺安,邊城一切安好。
容溪的眉頭微微一皺,冷亦修抬起頭來正好看到,問道:“怎麽了?”
容溪指了指那隻小小的字條,“這種消息也值得報來?是不是這句話本身也是一句暗語,代表著另一層意思?”
冷亦修的眼睛一亮,閃過一絲讚賞,他拉過她的手,嘴邊是綻放的略帶著得意和驕傲的笑意,“容溪,你總是時時處處給我驚喜。”
容溪看著他的神情,眉梢一挑說道:“難道我猜對了?”
“差不多,”冷亦修點了點頭,拿過一隻茶杯,往裏麵倒了一點清水,然後從袖中拿出一個小小的紅色瓶子,往裏麵輕輕倒了一點,那杯中的清水立即便變了顏色,嫣紅如血。
他把那個小小的竹筒扔入了水中,很快,本來淡青色的小竹筒慢慢變得輕軟,逐漸消失了原來的形狀,在水中慢慢起起浮浮,最終也變成了一片小小的信紙。
容溪恍然大悟,原來,這個小小的信筒本身也是一片信紙,而裏麵裝的隻是簡單的表麵上的消息,而這個信筒上盛載的才是最重要最關鍵的消息。
在水中飄浮的紙上,清晰的顯現出白色的字:回王爺,左令彬有異動,請指示。
容溪的眉心一跳,“是那個左副將?左青蓮的父親?”
“正是,”冷亦修點了點頭,他的眸子黑亮,映著清晰的白字,字字分明,“看起來,我那條消息算是發對了。”
“什麽?”容溪問道。
“出了皇宮之後,我便讓人往邊城發了消息,對左令彬,”他頓了頓,語氣森冷如刀,“殺無赦。”
左令彬微微閉了閉眼,但是在他閉眼之前,他對麵的男人分明的看到他眼中的那一絲決然。
男人滿意的執起茶杯,輕輕的飲了一品茶,他知道,左令彬已經有了決定。
果然,良久,左令彬睜開眼睛,他看定那個男子,“本將軍如何信你?你能許給本將軍什麽職位?”
他不等那個男人回答,便又說道:“如果還是將軍之位,那將軍叛國豈非太無意義?如果是那樣,本將軍寧可在這裏等待殺令,還能落得一個好名聲!”
那男人垂首,眼瞼遮住他眼中的神情,也遮住了他眼中的那一絲輕蔑和不屑,他轉過頭,看著左令彬,對上他的眼神,極慢極慢的笑了笑,“左將軍說笑了。”
左令彬聽到他的話,微微鬆了一口氣,已經決定叛國,便要爭取最大的利益,無論如何,都要要到一個保證才是。
他的氣還沒有鬆完,隻聽那個男人又說道:“在下不會許給左將軍官位,相反,左將軍還要離開仕途。”
“什麽?”左將軍眼睛瞪圓,滿臉難以置信的神情,“你究竟什麽意思,在耍本將軍嗎?”
“哪裏,”那男人悠然道:“在下說的句句屬實,想要請左將軍去明宵也是事實,但,不是去明宵為官。”
“那還能有什麽?難不成是經商?”左令彬短促的笑了笑,眼睛裏卻沒有一絲的波動,他實在不認為這是個什麽好的主意。
“不錯,”誰料想那男人居然點了點頭,“不是經商也差不多了,左將軍以為你真的還能為官嗎?在下以為,你應該隱姓埋名,徹底告別現在的生活,這樣的話,才能夠徹底甩脫大昭,擺脫寧王,否則的話……”
他的目光一閃,語氣沉了沉,“左將軍應該比在下更為熟悉寧王的手段,你真的以為大搖大擺的去了明宵,就可以躲得過冷亦修的殺手嗎?”
左令彬怔了怔,他自然知道寧王的身邊有無數的暗衛,行蹤神秘,殺招無數,他更知道,這麽多年以為,冷亦修想要誰的性命,似乎還從來沒有失過手,但是誰也找不到證據。
他承認那男人說得有理,但是……離開仕途,他始終有些猶豫,這和他想像的差距太遠。
那男人看著他變幻的眼神,繼續說道:“左將軍,你出生入死,征戰沙場又是為了什麽呢?還不是為了真金白銀,生活的更好?”
他的眼底浮現一絲笑意,“別跟我說你是為了什麽保家衛國,為了天下蒼生,黎民百姓,在下可不信那些鬼話。”
他說得直接,左令彬不由得震了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