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舊照片

  人生本身就是一場豪賭。不管結局怎樣,是完勝還是慘敗,最正確也是最應該做的,就是擺正心態,願賭服輸。


  在感情麵前,人人平等。不被愛了,就該灑脫放手。與其拖拖拉拉,不如還對方自由。也許最終能落個有情人的感恩戴德,也許什麽都得不到。不過卻有唯一的好處——自己良心安然,對人對己,都是一種解脫。


  程父確實是這樣想的。對於妻子女兒的做法,他早就看不過去了。可他又敢怒不敢言,因為在程家真正做主的人是他妻子,而自己這位“一家之主”,不過是空有名而無實的虛設。


  一句寬心,卸下相當一部分的負擔。程父的開通和理解像是縷縷和風溫潤著汪宜恩早已脆弱枯竭的思緒,更像專治她心頭累累傷口的不二良藥。“陸叔叔,謝謝您…”汪宜恩喉嚨發緊,鼻子也跟著酸澀起來。仿若被寬恕一般,她除了感激,已不知用什麽更合適的詞語來表達心情。


  見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程父不禁溫柔提醒,“好了,麵都涼了,快吃吧。”


  汪宜恩重新拿起放在碗上的筷子,吃了幾口麵條,又看著對麵的程父突然想起自己長久以來的疑問,“其實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您…”


  見程父抬頭,一副同意她繼續問下去的神色。汪宜恩這才開口,“為什麽您姓陸,而婉馨姓程?”


  “婉馨隨她媽媽的姓。”程父緩緩說著。眼中閃現過一絲絲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緒。當然,這一抹不可名狀的眸光並沒有被一直沉浸在被原諒喜悅中的汪宜恩察覺。


  原來真如她所料想的。讓自己的孩子隨母姓,這是從古至今傳統思想根深蒂固的當道男人們多難以做出的決定!陸叔叔果然是溫柔體貼,一般男人生了孩子之後,不管兒子還是女兒,一律都要隨父姓。


  可這姓氏,讓汪宜恩不禁想起了去世的媽媽。


  見她突然沉默,對麵的程父問道:“想什麽呢?”


  汪宜恩聞言微笑,並不想把自己的悲傷追憶強加訴說給旁人聽。“隻是覺得很巧,您和我媽媽是一個姓氏。”這樣來看,是不是他們之間的緣分更加深了一層?

  不多時,早已吃完的程父見汪宜恩收筷並用麵巾紙擦拭唇角,“吃完了嗎,我們走吧。”


  汪宜恩點頭。這一餐可以說是這些日子以來她吃得最解飽也最輕鬆的了。雖然和冷禹揚生活在一起,可她的心總是懸著不安,焦慮著嘉真,也為自己和冷禹揚的未來而擔憂。


  程父掏了掏口袋中的車鑰匙。可同時將錢包翻落在地,跟著一張2寸照片滑在汪宜恩腳邊。


  她彎下腰伸手撿起。也許是程父的理解給了她輕緩的氣氛,汪宜恩不禁好奇看了看著上麵的影像。


  一張泛黃褪色的破損舊照片,硬相紙熨燙著金邊。上麵是一個年輕男人的眉眼輪廓。“上麵是您?”汪宜恩有些訝異的問。照片上有多半張臉已被受潮黴變侵蝕,另半張臉的眼睛也模模糊糊看不清了。可令她不解的是,為什麽程父要留這樣一張照片在錢包裏?

  相對於她的驚訝,程父平淡而略顯無奈的說:“大概是吧。”


  怎麽會有人在看著自己的照片時,隻會說出“大概”這種模糊的字眼?聽這口氣,陸叔叔似乎不確定?


  汪宜恩很懷疑,可她卻不敢貿然窺探他人隱私。


  似是看出她的困惑,程父主動解釋道:“聽婉馨媽說,我曾經出過一次車禍。之後不但失憶,連臉也被毀了。後來還好婉馨媽請了一位國外知名的整容醫師為我重塑容貌,不過卻也不是我以前的模樣了。我想這照片上的人,大概就是我以前的樣子。”


  其實,他對這位不算熟識的女孩已經透露太多了。對於自己當年的車禍,程父一直都認為是個蹊蹺的謎。這二十多年他一直四處打聽,結果卻不盡如人意。而每次問婉馨媽,她總是遮遮掩掩、顧左右而言他的態度,更讓他覺得這背後一定藏著偌大的玄機!


  這張破敗的小照片,是個連他妻子都不知道的秘密。當年車禍後他的錢包被一位好心人找回,可打開後,除了發現少得可憐的幾張已被雨水濡濕發黃的紙鈔外,所有說明他身份的證件一概沒有。翻來翻去,還在最深的暗層他找到了這張照片。


  這張照片、妻子的態度,讓他總覺得這裏麵一定有故事,並且和自己失憶之前有極大的有關!


  汪宜恩再次看看照片上殘破不堪的影像,將它重新還給對麵的程父。


  不知怎地,她為什麽會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

  夜沉霧濃,冷禹揚坐在病床旁的椅子,靜靜等待程婉馨蘇醒過來。


  看著程婉馨灰暗的病容,他牽動了下嘴角,任苦澀緩緩侵蝕在胸中。


  一個是心心念念依靠他的女人,還有一個死心塌地執著愛他的妻子。可他,無論對誰,都是真真切切的傷害了。


  冷禹揚,你果然是個該下地獄的混賬!


  病房的門被推開,從外麵走入的程母見他還在這裏,冷情而嫌惡的說道:“你怎麽還呆在這兒?我不是告訴你不要出現在我眼前嗎?”


  冷禹揚不語。他留下來,第一是對婉馨的愧疚感;第二,也是順從他那個小妻子的心願。


  無論說什麽,他們對婉馨是虧欠的。


  “禹揚哥…”虛弱如絲的聲音打斷了冷禹揚與程母的對峙。


  “你醒了,感覺怎麽樣?”他趨向床上那個病怏怏的人兒,注視著程婉馨憔悴的容顏。


  一見女兒醒來第一時間不是喊她這個做媽的,程母在小小的埋怨之餘,更多的是欣慰與安心。她立刻再次出門,急忙去找醫生為程婉馨做檢查。


  “我沒事…禹揚哥是你一直陪在我身邊嗎?”睡夢中,程婉馨一直覺得有一個人在默默守候著她。她猜是這個人冷禹揚,隻有他關心她照顧她,才會給予她溫柔而無形的力量。也憑著這份強大的力量,她終於睜開了眼睛。第一時間,她看到了他,果然,是他一直陪著自己。


  所以,如果有一天他真的離她而去,她想自己或許真的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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