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李榮華嫡母
望著小廝一點點將地麵的土清理出來，李榮華走到棺材邊，望著靜靜躺在棺材中的母親，她的個子到底是太小，沒辦法像大人一樣親自替自己的母親整理儀容。
娘，上一世一別經年，這一世，不想重生不多久，又必須麵對和您分別，隻是這一世華兒的心和上一世不同了，華兒知道了您的辛苦，也知道了您為華兒生活的幸福的心，您放心，不會過的像上一世那般的。
不會再隻忙碌的將人生裝飾的華麗尖銳，會好好的活，好好的走，好好的看。
就在李榮華默默的說著這些之際，便聽身後的腳步聲響起，李榮華仰頭，隻見屈大夫屈子陽同她一樣望著母親，眼中還有著強行收斂的痛苦。
李榮華心中微微一動，掃視周圍，見牡丹正忙碌的指揮著小廝們幹活，李乘青正四周逛蕩，沒人注意到這邊，低聲對著屈子陽開口：“師傅，您和我娘是什麽關係？”
屈子陽微微一怔，便看到一張仰著頭看著自己的小臉，遲疑了一會，才回話：“沒什麽關係，隻是覺得這麽走過一生，叫人敬佩，又叫人無比心疼，忍不住多看看罷了。”
說話間，屈子陽轉移話題：“倒是你，怎麽叫起我師父來了。”
“若我說，我做了個夢，夢裏您是我師父，還照顧我許久，所以我想叫您師父，您信嗎？”李榮華看著屈子陽回答，眼中卻是略略疑惑屈子陽回答的那幾句話，心疼可以理解，敬佩又是什麽呢？
李榮華搖搖頭，也許是敬佩母親為了她，這般堅強的走下來，還想給她生一個弟弟，讓她能依此回李府，過上好日子吧。
屈子陽聽到李榮華的回答不禁微微一愣，好一會才開口：“你喜歡叫師父，那我便真的做你師父如何？”
說完，屈子陽似乎覺得自己說的唐突，麵上略現後悔。
李榮華卻是揚起大大的笑臉：“好，就等著師父這麽說呢。”
“也許師父不信，但華兒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母親沒了，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師父照顧著我，也因為有師父在，華兒才好好的活下來。”李榮華說著不禁斂下眉眼，好一會才看向屈子陽：“在夢裏，師父就像父親一樣。”
說話間，李榮華微微一頓，快速笑著開口遮掩情緒：“剛剛騙我二堂哥說您是我師父，就是為了不讓您拒絕我，讓我像夢裏那樣，叫一聲師父呢。”
屈子陽不由的被這張天真的小臉感染，忍不住摸摸李榮華的頭：“那正好，正好我也想當個華兒夢裏夢到的好師父。”
李榮華眼睛一酸，趕忙別過頭：“師父，您露餡了哦，還說和我娘沒關係，若真是陌生人，又怎麽會想照顧我呢，更何況，您還認識陳媽媽，陳媽媽可是我娘的乳娘。”
屈子陽不禁一怔，不由笑起：“柳如月真是養了個聰明的女兒。”
“那是，不然我才不會叫您師父呢，趕緊從實招來。”李榮華刻意的開口，壓低嗓子眼的酸澀，也壓製住眼底想要噴薄而出的液體。
屈子陽不由再次看向棺材中的柳氏：“我和你娘是師兄妹，我曾經在你外祖父門下學醫。”
李榮華突然聽到這個回答微微一怔，上一世，她果真是被名利欲望遮盡了眼簾，師傅那麽無所求的對自己好，竟然從不去找原因，連師傅原來是母親的師兄都不知道，最後做了大錯事，還將師傅……
李榮華趕忙別過頭，聲音有些悶：“師傅肯定喜歡過母親。”
屈子陽表情一僵：“小孩子家家的說什麽亂七八糟的。”
“小孩子怎麽就不能知道這些了，陳媽媽說了，喜歡是美好的事情，喜歡上，看著那個人，眼神都會變得美好的。”李榮華快速的說著，這話當然不是陳媽媽同她說的，而是上一世，她怨恨人，做壞事的時候，師傅說的，說喜歡比厭惡仇恨要好，隻是……她從未聽進去。
那個時候，在她的世界，每個人的好都是有目的的，雖然她沒看出師傅的目的，卻固執的認為，越好，越看不出來的，那不好的目的就越大，直到師傅……
屈子陽不禁愣住，這話和他心中固執安慰自己的話還真是像。
“師傅，您後悔嗎？”李榮華突然對著屈子陽詢問。
“啊？後悔什麽？”
李榮華這才反應過來，她竟心中上一世想要詢問師傅，卻再沒機會詢問的話，在這會脫口而出。
李榮華掃向周圍，看小廝們土清理的差不多了，趕忙開口：“師傅，先不說了，我去看看牡丹姐姐她們的事情，您最好也別太靠近母親，不然，不大好。”
說完李榮華快速走開。
屈子陽被李榮華最後一句話轉移了注意力，最後看了一眼柳氏，也快步走開。
李榮華看著屈子陽快步走開，眼淚再忍不住，上一世的師傅，也是這麽好的，看似做的不多，卻細心守護，什麽都考慮到，什麽都對你好，就如同現在眼中明明帶著留戀，想要多凝視一會母親，卻擔心傷了母親清譽，快速走開。
牡丹見李榮華走近，眼中還帶著眼淚，不禁一愣：“小姐，您怎麽哭了？”
李榮華搖搖頭：“沒，沒什麽，隻是沙子吹進眼睛裏了。”
說話間，李榮華仰頭看向牡丹：“牡丹姐姐，娘以後就要呆這裏麵，我再也見不到了嗎？”
牡丹望著李榮華眼巴巴的眼神，一酸，終於略逾越丫鬟本分，拉過李榮華：“華姐兒，您以後就是李府的九小姐了，雖然您見不到母親的樣貌，卻會過上更好的日子，而且，隻要您想，您就能過來看看。”
“所以，不傷心，即便傷心了，您也不必這麽忍著，您可以哭的，即便沒有沙子進您的眼睛，您也可以哭的。”牡丹望著李榮華開口。
李榮華再控製不住，撲到牡丹腰上，默默的哭泣，她哭上一世的人生，哭那閉上眼，隻看到惡，再看不到善良的人生，隻看到欲望，再看不到人情的人生。
她上一世，真的，真的不曾好好的睜大眼睛看看這世上的另外一麵，若是那時就看到了……該多好。
“咦，惡毒女怎麽哭了啊？”一個吊兒郎當的聲音響起。
牡丹看到二少爺李乘青遊玩完回來不由頭疼。
李榮華忍不住狠狠瞪李乘青。
李乘青瞬間回想起自己被狠狠收拾的事情，一時間無比後悔嘴快嘴賤竟然鬼使神差的來了這麽一句：“那個，那個，九堂妹……”
李榮華看著李乘青瞬間變結巴，忍不住心情放鬆下來，沒有開頭，卻偷偷的比劃了下，暗示回來收拾對方。
李乘青的臉瞬間垮下來。
李榮華心中那一絲絲一縷縷的情緒不禁淡下。
“牡丹姑娘，墳地已經弄好了，是不是可以開始合棺入地了？”忙碌的小廝過來詢問。
就在牡丹要回答之際，抱著她的李榮華卻突然拔腿就跑。
牡丹愣住，不禁看向李榮華，便發現李榮華竟是跑回棺材邊，整個人扒在棺材旁。
就在牡丹以為李榮華會拒絕合棺，拒絕所有人碰自己的母親，大哭大鬧時，卻聽李榮華大聲的開口：“娘，您一定聽得到華兒的聲音吧。”
“華兒知道您未走遠，未曾放心，也許您也知道華兒做的那個夢，但是您放心，這一世，您給了華兒最好的東西了，您就在天上，好好看著華兒，華兒定將這人生活的波瀾壯闊，定不會再叫什麽蒙住眼睛，定會無比幸福。”
李榮華大聲喊出每一句話，直到最後靜下來，認真的看著母親：“娘，您一安心路走好，剩下的，無論是弟弟，陳媽媽，還是師父，都有華兒在！”
所有人都不禁看向那棺材旁，小小的身影，所有人這一刻看著這小小身影的目光都變得不同，就連一直對李榮華情緒態度奇怪的李乘青，目光也不禁變得深了深，除卻之前所有的情緒，還多了一絲憐惜。
“合棺入地吧。”李榮華站在棺材旁，對著小廝開口。
明明依舊是那個八歲的孩子，明明依舊是那個沒有身份地位的外室之女，小廝卻忍不住點頭，不僅如此，一行人開始認真的搬動柳氏的棺材，並且所有人的動作莫名的都比先前小心仔細。
隨著棺材入土，一抹夕陽銅紅照滿大地，這片景，那八歲小小的身影，就仿佛定格在那裏，也定進今日跟著來給柳氏處理後事的人心中。
就是牡丹在吩咐豎碑之際，都忍不住問一聲在她心中軟軟弱弱，需要憐惜的李榮華，想要寫什麽。
“李榮華之母柳如月柳氏之墓。”
殘陽，落葉，馬車，緩緩消失在這片地界，駛回李府……
而李府四夫人，也就是李榮華還在坐月子的嫡母，也因為李榮華的弟弟用乳母的事情，知曉了外世所出的李榮華和李榮華弟弟回到李府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