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卷·第七章 一字劍
·第七章·
一字劍
聽到殷鼎將的提醒,羅金龍渾身一震,雙手奮力劃動,朝著岸邊飛快遊來。另外兩人則猶豫了一下,其中慈元閣的那個中年人更是回過頭去,打算瞧看一下。
此番前來洞庭湖尋找真龍的,都是些水性不錯的漢子,他這反應也不奇怪,想來是對自己的水性極為自信。然而他剛剛一回頭,卻見一張血盆大口朝著自己的脖子咬來,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回身猛遊。
“蛟,是湖蛟!”
岸上的人都瞧得清清楚楚,這一直潛伏在水中的凶獸,竟然是一條超過八米長的巨蛟。這畜生渾身滑溜,呈赤紅色,腦袋長得跟莽山烙鐵頭蛇有些相似,眼睛凸起,長顎翹鼻,錐形尖牙鋒芒畢現,兩肋處還有短而粗的利爪,整體看有點兒像那快要滅絕的揚子鱷。
這樣一個東西從水裏突然躥出來,可是將所有人都嚇了一跳。羅金龍和另外一個人遊得快些,避過了攻擊,然而落在最後的那名慈元閣中年人卻是遭了禍害,在一陣潛遊之後浮出,被那畜生一口咬中了脖子。
那湖蛟將中年人咬死之後拖入了渾濁的湖水中,巨大的尾巴在湖麵上拍打出波浪,一大片紅色血液暈染開來,將這個寒冬的傍晚瞬間給蒙上了一層晦暗的顏色。
沒有人想到在這場集會時,竟然有這樣一頭畜生在此為禍。慈元閣少東家和另外一人已經將那翻船的祖孫兩人都扶上了船,靠在岸邊,而羅金龍和另外一個人也已翻身上了龍虎山羅鼎全駕駛的小舟,正奮力地朝著岸邊劃來。那慈元閣少東家瞧見自己的人遭了害,朝著湖中大聲喊著那人的名字,旁邊另外一個同伴則在拚命地將他給拉離水邊。
羅鼎全運槳如飛,小船眼瞅著即將靠岸。然而剛剛那頭逞凶的湖蛟並沒有罷手,小船瞬間又被掀翻,惡蛟朝著落水的羅金龍咬來。
羅鼎全飛出三把紅纓飛刀,射中了湖蛟的脖子。那紅纓飛刀其實是有講究和門道的,一紮入湖蛟滑膩的脖子,立刻爆起一團火焰,淡藍色,不斷跳躍,發出滋滋的響聲來。不過這飛刀隻能夠阻止一時,當那條人腰粗的湖蛟硬憑著蠻力扛住,張嘴咬來的時候,水中的羅金龍毫無辦法,隻有閉上眼睛,等待被咬中。
然而就在此刻,空中響起了一道炸雷,轟隆一聲響,一道碧綠劍光從西而來,徑直朝著那湖蛟的七寸處射去。
能夠成蛟的精怪自然是對天地炁場最為敏感的畜生,它在第一時間感受到了危險,渾身筋骨收縮,哢哢響動,竟放棄了即將到口的羅金龍,低下身子,鑽回湖水裏麵,長尾一擺,攪渾湖水,再也瞧不清。
且不談那湖蛟精明撤離,但見那一道碧綠劍光自西而來,風吹雷動,一道勁風將所有人麵皮上的汗毛都給吹得豎起,然後直入那湖水裏。不過這劍光相隔太遠了,到底還是落了空,隻是將那湖水給攪得更加渾濁。承載那道劍光的,是一把表麵如珊瑚一般瑩潤的石質短劍,一入水中,立即靈動地飛出湖麵。一道黑色身影橫跨幾十米,腳踩那短劍,幾個身形變換,在湖畔上空遊走幾圈,那柄綠色短劍也數次插入湖水裏麵,最遠的一次直入湖中上百米,然而皆沒有收獲。
隨著湖蛟的氣息消失在洞庭湖水深處,這道黑色身影也沒有繼續深入,他到底不是禦劍飛行的地仙人物,所倚仗的不過是借力滑翔的功夫,並不具備長途奔襲的手段,於是翻身回來落在湖畔,眉頭一揚,朝著我們這一圈人瞧了過來。
我凝目觀察此人,發現是個容貌極醜的老者,個兒不高,鼻孔外翻,牙齒微齙,一臉的麻子,稀疏的頭發,麵容呈現出營養不良的枯黃色,正常人的長相若評六分,他至多有兩分。然而這醜男人一露麵,龍虎山的殷鼎將、羅鼎全和嶗山的白格勒等幾個頗有些年歲的長輩便紛紛朝著他拱手,說,原來是黃晨曲君前輩,失敬失敬。
我瞧見這一堆人都對著那醜老頭兒畢恭畢敬,誠惶誠恐,不由得詫異,碰了碰雜毛小道說,這位誰啊?
雜毛小道臉色微變,低聲說道:“一字劍黃晨曲君,跟我師父齊名的十大高手之一,也是唯一一個沒有師門傳承和門派的獨行俠。相傳以前是一個在錦官城第一國營肉聯廠裏麵的殺豬匠,殺了二十年豬,每天都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殺豬向來隻有一刀。後來不知道被哪個江湖奇人看中,學得一身業技,並傳承了碧綠珊瑚一字劍,這劍本來是消亡已久的南海派鎮派之寶,現在到了他的手上。此人出道之後做了很多驚天動地的大事。為人正派,但是比較霸道,名聲並不是很佳。”
我訝然,低聲問道:“黃晨曲君,好奇怪的名字,那這人的實力?”
小叔在旁邊接茬道:“很多人都不喜歡他,卻又不得不正視他的實力。能夠位列十大高手,你可以想一想,這人得有多厲害。”
世間厲害的角色多如繁星,沒有人敢說自己是天下第一,獨孤求敗。有的絕世高手或許轉頭就死於一次感冒,有的強者摔一跤也能躺半年,世間的奇跡總是不會少,我們麵前這一位擁有驚人飛劍技藝的高手便是其中一名。沒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從一個殺豬匠變成擁有現在這江湖地位的頂尖高手的,但是我們知道的是,憑著他這一身本事,大部分人就得乖乖地尊重他。
尊重他,便是尊重實力,尊重我們為之自豪的力量。那十大高手的名頭是如此耀眼,以至於現場之人無論出身和門派,紛紛低頭恭身問候。
然而這個一字劍果然如同雜毛小道所說的一般,脾氣當真是臭,麵對著一眾人等在這兒恭恭敬敬地問候著,他隻是眉頭一掀,哼聲說道:“這湖蛟已成了氣候,逃走了也不稀奇,不過我一定會宰了它,將那筋給抽出來的。我昨日到了嶽陽,瞧見這大湖裏麵暗流洶湧,想來是有些情況,不過我也好奇,你們這些人匯聚於此處,可是為了那真龍之說?”
麵對著這個醜老頭兒的問話,殷鼎將和白格勒等能夠站在台前、說得上話的人都拱手點頭說,前輩說得是,晚輩們此番前來,的確是為了那百年難遇的真龍。
這真龍一身是寶,筋骨皮肉都是上好的製器材料,而它的精魄則是最好的煉魂之物,君不見那身受重傷的陶晉鴻,不也是因為得了黃山龍蟒的好處,現如今據說已經成就地仙之位,淩駕於十大高手之上。麵對這樣的誘惑,蠢蠢欲動的修行者多之又多,反倒是像我們這種奔著龍涎液而來的人,並不算多。
麵對龍虎山、嶗山等人的回答,老者眉頭一皺,然後雙目如電,逼視著場中所有的人,淡淡地說道:“呃,都回去吧,這條龍我要了。”
黃晨曲君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場中所有人都不由得抬起了頭來,殷鼎將顧不上這前輩的威嚴,憤憤不平地回應道:“前輩,這所謂天材地寶,有德者居之,鹿死誰手,各憑機緣。您這一句話,倒是讓我們這些辛苦找尋的人情何以堪啊?”
旁人也是紛紛抱怨。一字劍長吟一聲,笑道:“你們都以為我要搶寶,殊不知我在救你們的性命。既然都不聽我的話,心不甘情不願的,那麽也就罷了,倘若到時候見了麵,休怪我不講情麵。”說罷,碧綠色的劍光忽閃,再無影蹤。
經過這番打岔,所有人都收起各自的心思,收驚的收驚,收屍的收屍,各回各家,各找各媽。我凝望湖中,問雜毛小道,剛才那條,是傳說中的真龍嗎?雜毛小道回答說不是,連鱗甲都沒有。我點頭,捏了捏還有些脂粉的手指頭,說,你猜剛才那倆人是誰?
雜毛小道嘿嘿一笑,說:“我哪能不知道。還別說,這一回來洞庭湖,可真的是熱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