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卷·第四十三章 豆腐腦兒
·第四十三章·
豆腐腦兒
雷罰朝著那道黑影激射。
來人不甘示弱,一道鋒芒閃現,與雷罰交鋒,叮叮當當,金鐵交擊之聲不絕於耳。幾息之後,雜毛小道收手,朝著那道黑影恭敬地喊道:“原來是黃大先生,我緊張了,失誤、失誤!”
迷瞪眼、蒜頭鼻的黃晨曲君緩步走了過來,那把石製短劍如同遊蛇一般溜入他的衣袖裏,哈哈大笑道:“克明小友舉一反三的手段不錯,這麽快便能夠將老頭子的劍技學得有三分相像,害得我都差一點兒中招咯。”
我盯著石壁上那張詭異的臉,心裏麵一團亂麻,見一字劍前來,不由得好奇問道:“您怎麽來了,剛才去了哪兒,我們找了你好久?”黃晨曲君身後跟著慈元閣少東家,走過來幫著回答道:“黃大先生剛才去了西邊,並沒有上這山上來,這會兒看到了我的信號彈,於是便折身返回來了。”
一字劍點了點頭:“龍虎山的人也來了。”
聽到這句話,我嗬嗬一笑,現在可真的是熱鬧了。
龍虎山的人應該是尾隨那頭翻江弄海的湖蛟而來。這並不奇怪,畢竟有了邪靈教魚頭幫和嶗山的人在前麵,我甚至有一種惡意的猜想,莫非那真龍屢屢顯露真跡,目的便是想要找些槍手來,幫它對付那些從時空裂縫中遺漏出來的深淵魔物?
黃晨曲君摸著下巴稀疏的胡子,指著外麵,說誌龍說得不清不楚,外麵林子裏的動靜,到底是怎麽回事?
雜毛小道便跟他解釋了一番。聽完,饒是一字劍這般的本事和見識,也不由得一臉訝然,連連讚歎稱奇。白格勒這時上來與黃晨曲君見麵,兩人也算有些交情,白格勒便央求黃晨曲君:“劍君,你有那通天的本事,可否幫著找尋一下我師兄的下落,不然我回去可跟無缺真人交不了差。”
黃晨曲君哈哈一笑,說老白你不必擔憂。
這話未完,他騰空而起,將那懸空而立的藍色玉圭攏於掌上,翻身下來,說:“這鎮淵魔圭乃無塵真人的壓箱之物,養玉超過五十年。他倘若蒙難,隻怕這玉便已然黯淡無光了,哪裏會是這般耀眼?關心則亂,關心則亂了。”
聽黃晨曲君說得有根有據,白格勒終於長舒了一口氣,從一字劍手中接過玉圭,點頭說:“是,掌門師兄如此厲害,自然有逃生之術,說起來還是我們想得太多了。”這一句話說出來,他旁邊四個嶗山弟子也都長舒了一口氣,陰霾消散,人也精神自在許多。
這時大家都發現了牆壁上麵的這張臉,紛紛稱奇,又聽我說了壽蠱的神奇之處,更是訝然。雖然這張人臉有頗多神秘之處,不過到底已經死去,於是不管,問嶗山等人那石壁上麵寫的都是什麽?白格勒的臉色古怪,說不如你們親自去看看吧?
走到了轉角盡頭,在數盞強光手電的照耀下,瞧見石壁上書寫著:“東南三歲喪父,五歲喪母,隨叔父一起生活。幼時家貧,又非親生,從未果腹,後來流浪人間,到了苗疆蒙貴人相救,方才得食。想我學苗蠱之道,一年入門,三年小成,二十歲時左右西東無敵手,三十歲登頂,北拒中原道門,南鎮苗疆諸峒,天下間沒有幾人能超我,於是歸鄉,教徒育小。某日頓悟,明白自己肩頭之責任,於是東奔西走,無一時敢懈怠,然而就在老子即將成功的時候,卻要困死這裏。命運啊命運,為何要這樣捉弄我,別以為我會就這樣屈辱地死去。等著我!”
這石壁上麵的字跡因為時間實在太久,許多字都已經模糊了,然而大意便是如此,特別是最後那一段話,刻得慷慨激烈,勁氣飛揚,直欲破壁而出。
瞧見這文字,我渾身都不由得一陣僵直。旁人或許會被這一段不文不白、無頭無尾的文字弄得一頭霧水,然而我卻分明瞧了出來,這篇刻文的作者和我那本破書上的備注者,無論是口氣還是筆跡,都是同一個人,那便是我的祖師爺洛十八洛東南是也。
巴頌告訴我洛十八死在了洞庭湖,帶的三個徒弟隻回來了一個,那便是我外婆的師父許邦貴;蚩麗妹告訴我洞庭湖中,或許會有我鎮住肥蟲子的法門,而洛十八就是在尋找這法門的時候死的;還有許映愚、許映智的話語,以及許多記憶中的碎片……
我心中猛跳,發瘋一般地跑回剛才那石壁上的人臉前,死死地盯著他――這個人,莫非就是洛十八?
我瞧著這張英氣的臉,心中的疑惑不斷地發酵,然而片刻之後我又否定了這個觀念,因為我想起了十二法門中關於壽蠱的備注,上麵洛十八是這樣寫的:“材料雖已充足,但是每天都要從糞坑裏麵刨蛆來吃,誰會幹?”
一來年紀不對,二來洛十八何等高傲的人,豈能日日食糞,那麽做這種事情的,自然是他那幾個徒弟。關於陪著洛十八一起闖蕩洞庭湖的三個徒弟,也就是我的師叔公們,我了解得並不多。當年猶在的人物,無論是許映智還是許映愚,都避而不談。不過想來既然有許家兄弟這般超卓的師兄弟,其餘的幾個也不會弱到哪去。
照著岩壁上麵的文字說來,這處洞穴似乎便是洛十八最後的葬身之地。當年的洛十八,以他驕傲的脾氣,自然不會在石壁上麵胡亂吹牛皮,他敢說天下沒有幾個人比他厲害,肯定不假,要不然打敗苗疆十八峒的蚩麗妹也不會一招便敗於他手。那麽即便是以他這等的修為,也在此隕落,他到底是遭遇到了怎樣的恐怖情況,方才會有這下場呢?
這時我又想到了之前驟然伸出來,抓住無塵道長的那隻巨手,心中凜然。
既然有可能是我的師叔公,更加不能懈怠,我走到了那牆壁上麵的臉麵前,恭恭敬敬地跪下,磕了三個響頭,然後將先前掉落的石塊給封回去,這才依著黃晨曲君的建議,退出了山洞。
重回崖頂,恍然一夢。二月的洞庭湖天氣寒冷,黃晨曲君告訴我們,在這樣的夜裏,下山的路隻怕非常難走。想想也是,經過小妖剛才弄那一下,整個森林都一片混亂,摸黑下去,倘若沒有一字劍這般的身手,說不定也得摔出個殘疾。
當下商定,由一字劍去找尋龍號,派小艇過來接應。
我羨慕地瞧著黃晨曲君如一片落葉飄落湖麵,然後隱沒在黑暗中,心想著啥時候咱也能夠有這般手段,那天下之大,還真的可以去得。一字劍去聯絡尋龍號,朵朵則拉著我,說小妖姐姐有吩咐,要監督我做一件事情。
什麽事情?我被朵朵一路拉過了天生石拱橋,來到一處藤繭前麵,她的纖纖素手往那裏麵一掏,捧出一大塊豆腐腦兒一般的白色軟體來,衝著我笑道:“吃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