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卷·第八十八章 醜媳婦總要見公婆
·第八十八章·
醜媳婦總要見公婆
六轉雷擊棗木劍是一件了不得的法器,原本為三叔所有,這一回因為要來洞庭湖尋找龍涎液,才給小叔帶了過來。這東西對於蕭家是一件很珍貴的東西,也是三叔一生所伴,自然沒有讓這個龍虎山老道士順手牽羊的道理,故而雜毛小道也顧不得善揚真人在場,毫不留情地出言討要。
那個白發老道應該也是與善揚、望月同輩的長老人物,不過名聲不顯,我們也不認識。這人瞧著勁氣內斂,不寡不淡,卻是個真正的大高手。給雜毛小道這一攔著,他有些詫異,將這把棗木劍執在身前,皺著眉頭,輕輕一吹,棗木劍上有嗡嗡聲響長鳴。聽著這奇異聲響,他麵色肅然地反問道:“你說什麽?”
白發老道的目光鋒利如刀,然而剛剛經過了真龍洗禮的雜毛小道渾然不懼,不卑不亢地恭聲說道:“前輩手中的這把棗木劍,是在下三叔所有,花費了二十年的養劍時光,方才略有鋒芒。它對於我蕭家來說,十分重要,這一次被我小叔從家中帶出來,也是不能胡亂丟失的。”
白發老道額頭青筋直跳,緊緊捏著劍柄不說話,用眼角餘光去掃量自家師兄,裏麵有凶光,仿佛隻要善揚真人一點頭,他便準備下辣手。然而善揚真人心急真龍,並沒有支持他這強取豪奪的行為,說道:“吉方,這劍是人家的,你喜歡,別人若肯借,你拿去玩幾個月也無妨。若是不給麵子,賞完了還給別人就是,何必多言?”
善揚真人這話兒說得模棱兩可,細細一琢磨,倒也有些威逼的勁頭。然而它龍虎山的麵子在我們這兒卻是不值幾毛錢的。雜毛小道依然伸出手,一臉討好地笑著說:“吉方真人,這劍對於我蕭家十分重要,借是肯定借不得的。不過我看你也是愛劍之人,晚輩又恰恰擅長於製劍之道,哪日若得了好材料,定當罄盡全力,做出一把合乎您心意的木劍,送至龍虎山。”
聽得雜毛小道這般不給麵子,那白發老道一聲冷哼,手一甩,雷擊棗木劍從他手上飛出,射入小叔身旁的岩石上,劍尖入石一寸,尾端顫顫悠悠直晃動,顯示出了他高深的修為和精妙的用劍技巧。
將劍扔出之後,這長老冷冷說道:“隻不過瞧著有些新奇而已,你當真以為我想要占你家的東西?要說製器,我家望月師兄天下無雙,又何必來要你那殘破手藝呢?哼。”
他這一聲冷哼,人已衝出數十米。善揚真人回頭深深地瞧了我們一眼,也沒多言,帶著門人離開了。我捂嘴笑,瞧見他們消失的背影,心裏麵的話終於沒有憋住,嘿嘿笑道:“他難道不知道,自己嘴裏麵那天下無雙的望月師兄,好像剛剛敗在了你手裏嗎?”
虎皮貓大人和朵朵也在旁邊哈哈大笑,越發覺得這件事情有趣。
雜毛小道倒也不是第一次被人看輕了,瞧見善揚真人一行人到底還是顧著正道中人的臉麵,沒有強奪,也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蹲身下來仔細查看小叔的傷情。我們兩個一巫一道,多少都懂些醫術,檢查了一番,發現小叔的外傷並不嚴重,正如善揚真人所言,是因為處於楊知修殉爆的中心,所以即使有龍鳳剪靈庇護,也受了非常重的內傷。
不過養上三五個月這事兒,倒也不用。因為我懷中有一瓶療傷聖藥,原汁原味,純天然無添加,反正還剩八滴,多得很,給小叔用一滴緩解傷情,也好趕緊逃出這複雜的湖底。
當然,這個地方處於地下通道的主幹處,人來人往,或許會碰上敵手,並不安全,我們得另外換一個地方。如此商議一番,我在旁邊的石壁上麵刻下了幾句晦澀難懂的話語,這話語取自朵朵所習的《鬼道真解》,再加上我手書的筆跡小妖也熟悉,她若回返,應該就能知道我們來過這裏和我們的去向。
雜毛小道將昏迷的小叔小心背在身上,由虎皮貓大人領路,轉了幾個彎口,來到我們先前偷聽姚雪清與洛飛雨談話的那處遍布石筍的開闊空間。到了這裏,我們沿著邊兒走,找了一個偏僻的角落。雜毛小道將小叔的身子給放平,而我則取出了一滴珍貴異常的雨紅玉髓,滴入了小叔幹涸的嘴裏。
和我們服用的情形不一樣,此刻小叔完全處於昏迷狀態,生命垂危,根本就沒有意識,也行不了氣。好在雜毛小道與小叔所習的功法是同源同宗,於是在旁邊助他行氣,催動雨紅玉髓的效用揮發,使得小叔能夠盡早恢複意識。
我也不閑著,讓虎皮貓大人陪著朵朵在旁邊警戒,而我則盤腿而坐,眼觀鼻、鼻觀心,心則觀想小妖的形象,試圖與其聯係上來。然而我努力許久,還是沒有成功。
所謂修行,一在身,二在心。所謂身,體現於與人交手接戰時的戰力;而心,則說的是對這個世界更深層次的理解和體驗。很多修行已至巔峰的得道之人,如蚩麗妹,竟能徘徊於不同的世界,陶晉鴻也能如此,至於虎皮貓大人,它也能夠站在巔峰的高度看待世間的一切,推算天機,這便是入靈、入道、入法。此乃天道,我隱隱有所覺,卻並不得法,反不如小妖、朵朵這些非人類的小家夥理解透徹。
過了好一會兒,我聽到一陣劇烈的咳嗽聲,是小叔蘇醒過來了。悠悠醒來的小叔瞧見我和雜毛小道雖然衣衫不整、一身狼狽,但卻神采奕奕,激動得抓著我們的手,緊緊不肯放鬆,讓我感受到小叔對我們深深的關切之情。三言兩語,敘述完分離之後的情形,小叔長歎一口氣,直將胸口濁氣給吐了出來,精神振奮一些,說如此說來,在此番來尋龍的諸多勢力之中,倒是我們獲利最多,受損最少了。
說到受損,其實也還是有的。此刻小妖離散,肥蟲子無蹤,而我最得力的武器鬼劍也掉落在了倒塌的龍宮裏麵,著實可惜。不過比起嶗山、慈元閣、魚頭幫和龍虎山等一幫偷雞不成蝕把米的苦主,比起我們所經曆的那些驚濤駭浪而言,又實在是微不足道,也的確值得高興一場。
我不動聲色地收斂著肥蟲子失蹤的惆悵,說還好小叔當時眼疾手快,一剪便將楊知修那老魔頭給斬首了,要不然事情到底會變成一個什麽樣的境地,誰也不曉得呢。
服用過雨紅玉髓的小叔開始能夠漸漸將自己的傷勢壓製,翻身坐起來,聽得我的恭維,也隻是苦笑,說:“你們當真以為我有那般神勇?再說了,即便我有斬殺楊知修的心思,也未必能夠降服從客老太那兒奪來的龍鳳寒鋼剪啊?”
客老太能夠在西南興風作浪,屢次逃脫特勤局的追捕,自然是一個極有本事的女人,要不然也不會被楊知修招攬,充當爪牙。這龍鳳剪是她看家的把式,便如同我懷中的震鏡,早已和主人的心血意誌牽連,並不是誰喊一聲“無量天尊”,便能夠胡亂使用的。
聽小叔這般說,我們便曉得這裏麵有內情,忙問當時到底是怎麽回事?
小叔告訴我們,他當時瞧見我有被楊知修擊殺的趨勢,連衝了兩回,都被楊知修給蕩開去,也受了些傷。當他準備再次衝擊的時候,一股陰寒入體,渾身便仿佛被人控製,請神上身了一般,還沒多想,便瞧見楊知修朝著自己的腳下摔來……
小叔說自己被附了體,也由不得我們不相信,因為當時他實在是太神勇了,讓人感覺古怪,這麽解釋,倒行得通。不過到底是誰來附體呢?我們這邊猜測著,虎皮貓大人卻是嘎嘎大笑說:“這個還要猜?還不就是小毒物以前留在這兒的殘兵敗將,也就是跟黑龍哥比鄰而居的那個脾氣暴躁的惡婆娘呢。”它這一句話都還沒有說完,就仿佛踩到了釘子一般,跳腳朝著我們頭頂飛去,支吾不敢言。
虎皮貓大人這反應讓我們有些驚訝,順著它的目光朝著暗處看去,見有一道婀娜曼妙的身影從石筍林後緩慢走了出來。因為雨紅玉髓的關係,我能夠在極暗的光線中瞧見來人模樣,正是先前跟楊知修、姚雪清惡鬥的那個綠臉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