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卷·第九十章 螳螂捕蟬
·第九十章·
螳螂捕蟬
朝陽從湖麵盡頭躍起,將煙波浩渺的水麵染得金光閃耀,驅散了無數薄紗迷霧。從湖水中潛出來的我、雜毛小道和小叔三人瞧見這輪冉冉升起的旭日,心中激動不已。
曾幾何時,我們都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它了。
不知道有多少人埋骨於此,然而我們終究屬於幸運者行列,沒有將自己的性命留在這洞庭湖深處。貪婪地呼吸著晨間湖麵上清新的氧氣,我四肢舒展,漂浮在水麵上,讓那蕩漾碧波承托著我的身體,使疲倦欲死的身子得以緩解。
我們當初硬著頭皮跳入水中,直以為自己鐵定遊不出那狹長的水道,然而讓我驚訝的是,在調節過自己習慣性的身體機能之後,大家都發現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除了通過口鼻呼吸之外,我們還能夠通過皮膚來攝取水中的氧氣以保證正常的新陳代謝和血液運轉,維持身體的機能。
這其實是一件很簡單的道理,修行者體內自有一口氣,當修行到了一定的境界,讓自己的身體達到無漏狀態,舊氣消逝,新氣複生,如此源源不斷,生生不息,怎麽會怕在水中窒息而亡呢?這道理,常年在水裏麵討生活的魚頭幫那一幹“水鬼”都曉得,而能夠做到極致者,譬如姚雪清,或者茅山的水蠆長老徐修眉,能夠在水中待上個幾天幾夜都不用浮上水麵來透一口氣,也就是明了這內中的法門。
人類在遠古時期是從海洋走向陸地的,雖然經過了無數萬年的進化,但是這天分還是留在骨子裏麵的。不過我們三人之所以能夠體悟到這法門,除了因為被逼到了絕境,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則可能是雨紅玉髓的關係。龍涎液的功效便是疏通筋脈,將全身三萬六千穴竅打開來,擴展容積。當周身穴竅都蘇醒過來之後,水中呼吸也便不再是什麽難事了,那綠臉女子也大概是看通此點,才將我手中的天吳珠給拿走的。
說實話,雖然這綠臉女子跟我似乎有一點兒關係,而且洞庭龍宮沉入水中,她這也是急需。但是天吳珠被她給拿走,我心中多少還是有些難舍。好在這一番暢遊下來,慢慢掌握這水中潛遊的竅門,我多少也能夠釋懷了一些。
浮出水麵,天已大亮,回頭瞧,那山字形的龍島已消失無蹤,偌大的湖麵茫茫如野,什麽也瞧不見,倘若不是胸口這瓶雨紅玉髓在,我都還以為自己做了一個漫長的夢。
我們三人浮出水麵之後,稍微打量了一下四周,便再也沒有氣力再關心其他事情,隻是讓自己的身子漂浮在湖麵上,徹底地歇一口氣。這般漂在湖麵上,也不言語,意識處於半清醒半迷糊的狀態,不知不覺就過了好久。當我耳朵邊傳來人聲呼喊的時候,見到一艘大船緩緩行來,船頭上有人在朝著我們呼喊。
我抬頭瞧了一眼,不由得苦笑。我們三人呈現出一個“品”字形,在湖麵上隨波逐流,衣服破爛不堪,遠遠瞧來,就好像三具死屍。聽到這聲音,雜毛小道也從半夢半醒之中清醒過來,舉目望去,不由得驚喜地喊道:“是尋龍號啊。”
我們此番之所以在這兒“挺屍”良久,一來是休息養氣,二來也是因為沒有落腳的地方,否則誰會想在這湖麵一直飄下去呢?
瞧見尋龍號巨大的船身,我們不再停留,朝著那船奮力遊去,不多時便已經到了船下,瞧見了田掌櫃、朱掌櫃、少東家和方怡等幾張熟悉的麵孔。
上麵在確認了我們的身份之後,扔下來軟梯。我們依次爬上了尋龍號的甲板,田掌櫃招呼人抱了三床棉被過來,待我們稍微擦幹身子之後,請我們到船艙,還端來了熱茶。相比田掌櫃的周到,方家兄妹卻是十分關心自家老爹的安危,待我們緩過一口氣來,便拉著我們問起一同進入到龍穴裏麵眾人的情況。
三兩口熱茶下肚,一股暖流慢慢遊遍全身。雜毛小道便將魏先生其實是一個叫做李雙雙的女子裝扮,而那女人的身份,卻是魚頭幫白紙扇這件事情仔細道來。聽到這個消息,方家兄妹大為震驚,田掌櫃瞪起一雙碩大的眼睛,不敢相信。
少東家並不關心那勞什子白紙扇,一直追問自家父親和一眾慈元閣弟兄的現狀。他們期待著從我們嘴裏說出一個好消息,然而我卻隻能告訴他們,那三艘小鱘魚中,一艘裏麵的人員全部給魏先生殺害,而閣主方鴻謹,則在誅殺了魏先生之後,連同劉永湘一起被真龍給吞噬了。
聽到這個消息,少東家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淚水奪眶而出,而方怡則發瘋一般搖頭大叫:“不可能,不可能,我爹地怎麽會死呢?”瞧見方怡一副受不了打擊的模樣,我們好意勸她,然而她卻哭泣地拉著雜毛小道,責問說為什麽沒有保護好她的父親?
這話兒問得我們無語以對。且不說我們根本就沒有義務為方鴻謹的生死負責,即便是我們當時想要救他,那也得黑龍大哥同意才行啊。便是我們,這也是人家看在虎皮貓大人的麵子,以及我們對它沒有什麽壞心思的分上,才放過我們的,我們拿什麽,去救慈元閣閣主?
方鴻謹,其實最終還是死於自己的野心,誰也救不了他。
方怡哭鬧得癱倒在地,被人扶回了船艙。少東家則與田掌櫃、朱掌櫃陪著我們,仔細了解昨夜的情形。方誌龍為人雖然迂腐,但這些年還是經了不少事,比方怡自然要懂事許多,突逢大變,他還是能夠穩住心神。
我們沒有瞞他,將昨夜的情形大致說了個清楚。當得知了這裏麵竟然有這麽多勢力博弈,而內中又是如此凶險時,田掌櫃一聲長歎,說他們昨夜在外麵停泊駐守,到了拂曉時分,感覺天搖地晃,湖水晃動,那偌大一片島嶼竟然沉落下去,這才慌張揚帆逃離。途中瞧見了一艘小鱘魚的殘骸,裏麵的人已經死透,心中也是有了準備,隻不過不願離去。卻不料事情竟然會這麽慘,連閣主他老人家都已經逝去了。
小叔問那個李雙雙到底是什麽人物?
田、朱兩位掌櫃對視一眼,目光交流一番之後,田掌櫃苦笑說道:“此時涉及我慈元閣一些過往的破事,倒也沒有人願意提起。”
隱私難言,我們也不再多提。正說著話,突然船頭有人大喊,說水底裏好像有東西。聽得此言,我們都坐不住了,衝上前艙去看。行船的人告訴我們,說離這兒幾裏水路的地方,有某物在跟著這尋龍號。慈元閣眾人又恐又驚,不敢停留,揚帆,奮力朝著歸路返航。差不多過了那霧區的時候,甲板上有人在大叫,喧鬧異常。
我們皆上前去看,遠遠瞧見一道朦朧身影,卻是那頭黑龍,在遠方遙遙看著我們。當黑龍身影從霧中浮現出的時候,一陣又一陣響徹天地的清越龍吟聲傳來,慈元閣眾人驚悸萬分,隻以為這真龍是想過來報複,趕盡殺絕。這會兒一字劍早已跟他們分道揚鑣,沒有高手鎮場,上下一陣忙亂。而我、雜毛小道和小叔三人卻站在船頭,瞧著那孤獨的身影,心中滿是悲傷,緩緩揮手作別。
尋龍號揚帆劃槳,全力駛出這一片水域,見那真龍並沒有追來,這才鬆了一口氣。我們搏殺一夜,也是困倦之極,便返回船艙休息,並等待虎皮貓大人歸來。
尋龍號全力航行,不知不覺出了洞庭湖深處。我困倦欲死,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聽到有嗡嗡嗡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過了一會兒,又有擴音器的聲音,等我意識醒轉過來的時候,發現尋龍號已停住了。
我起身,瞧見窗外竟然有軍綠色的武裝直升機飛過,人頓時就清醒了幾分,跑到另外一側,瞧見有好幾艘現代船隻圍著尋龍號,上麵站著身穿製服的軍人,一艘現代巡邏艇正靠在了尋龍號旁邊,有人搭著跳板走了過來。
我瞧著領頭一人有些眼熟,盯著他那墨鏡看了老半天,這才想起來,朝著旁邊雜毛小道低聲道:“這不是洛瞎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