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代娶.風波
全天下都知道,九王,是一千多年來最凶殘的人。到五年前,九王出事,整整二十年,死在九王手中的人,不計其數。有人大概統計了一下,差不多有半個大陸。
五年前的十一月,是最開心的時候。因為九王昏迷不省人事。所有的,為九王診治過的醫生,都異口同聲,九王最好的情況,也是長睡不醒。不知道是誰,不知道是哪,不知道何時,這個消息流傳出去。全大陸竟然不約而同的舉行了一場連續七天的盛宴。
唯有顏之,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流下了人生的第一次眼淚,為九王。
顏戈明白,梅意明白,但是別人都不明白。三人從九王府外的茶樓回來時,相府已經被掛上了喜慶的紅綢。梅意像要讓人撤去,顏之說,算了吧,掛都已經掛了。更何況,相府,需要它。
雖然顏之壓製了,但是話語中的淒涼,有耳朵的人都能聽出來。顏戈和梅意張張嘴,話未來得及出口,就被顏之擋住了。“你們應該知道,那些話說了也是白說,所以就不要說了。說多了,也會煩。我一個人靜靜就好。”
顏戈與梅意將顏之送回房間,就離開了。所以沒有人知道,顏之獨身一人在九王府外的後角落,待了整整七個晚上。
七天過後,顏之總是會坐在九王府門口三十步遠的一處小涼亭,希望可以再見到那記憶深處的身影,卻隻是徒勞。這一坐,就是三年。顏之不願意承認,欺騙自己,九王沒事。這一騙,就是三年。無論天氣多麽惡劣,顏之從不間斷。這一等,就是三年。
又是十一月,顏之這一個月生了一場大病,反反複複的,可把顏戈嚇壞了。大病初愈,顏之還要去九王府,顏戈以死相逼,這才罷了。
時間一晃,兩年過去了。本以為事情就這樣結束了,卻不想,一句''“娶九王妃為九王續命”,一段曆史的改寫,由此拉開序幕。若幹年後,再翻看這段曆史,不禁感慨,若是沒有這場賜婚,一切將大有不同。
五天的時間,過得很快。梳妝打扮前,顏之終於放下了聖旨,這一切不是夢。顏之又特意囑咐梅意將聖旨小心收好。
“褚伊,我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守護你了。”顏之在心中默默地說著。
由於九王昏迷不醒,君後向君帝提議,由與九王相交甚好的四王百裏褚寬,代為迎娶顏之。君帝默許。此事傳到丞相府時,顏之已經要蓋上龍鳳呈祥的蓋頭了。心裏很不是滋味。
有曆史記載以來,隻有玉涼公主曆經過代娶之事。是因為,玉涼公主的駙馬在成親的前一晚突然去世。玉涼公主重情重義,決然出嫁。故此當時的君帝,帶領所有皇室成員,告天地,明神靈,啟祖先,最後決定由駙馬的親哥哥代娶。
九王未死,便這般囂張,皇家人當真冷血。
梅意與喜娘一人一邊,小心扶著顏之,向門口走去。本該是由新娘的兄長,背新娘到門口,奈何顏之是獨女,也無表親。隻好走去。梅意從小便跟著顏之,可以說對顏之還是很了解的。但是現在,梅意卻感覺到,她麵對的顏之,有著從未有過的陌生,就像是換了一個人。有一些事在悄然發生改變。
顏之在梅意與喜娘的攙扶下,走到丞相府門口。在跨過門檻的時候,顏之停下來,大家不明所以。隻見顏之突然轉身,雙膝下跪,對著相府莊重的行了三拜禮。梅意扶起顏之,顏之跨過門檻,走到顏戈麵前,又是三拜。沒有話語,隻因那蓋頭下的淚早已決堤。不能開口,一旦開口,顏之怕自己就再也邁不出步子。
顏戈怎能不明白,知子莫若父。顏之愛九王,顏戈明白。顏之接下聖旨,他心疼,但是理解。幸福不幸福,值得不值得,這些隻有當事人明白,隻有當事人能體會。有時候,別人眼中的不幸,是當事人眼中的幸運。
“女兒,你記住,無論什麽時候,我顏戈,首先是你的父親。”擲地有聲的一句話,已抵過千言萬語。
寬大的衣袖下,布滿歲月劃痕的十指,緊緊攢握。由於用力過狠,指甲劃破皮膚,滲出了血液。壓下心中的難受。“女兒,去吧。為父不怪你,保護好自己,記住,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有這個娘家。”
“女兒明白。”
顏戈沒有放低聲音,他的話一字一句都在上空回蕩,飄進每個人的耳中。在利益麵前,有多少父親能說出這樣的一番話;在權力麵前,有多少父親可以做到這些;金錢的交易,背後的陰暗,在這一刻,顯得十分諷刺。
陪同四王前來的是,大公主百裏褚衣。這一番話,不偏不倚,正好被她聽到,就像一把尖刀,狠狠的挖開了掩藏多年的痛。當初她出嫁時,也是這個時候,也是同樣的情景,身為君帝的她父親,告訴她,他首先是君帝,其次才是她的父親。作為女兒,她真的很羨慕顏之,至少在父親這一點上,想來,沒有多少人能比過她。
本來還挺不願意來為難她,現在看來,這點為難,是她應該承受的。
在百裏褚衣的威脅下,四王極不情願的走到顏之麵前,百裏褚衣則走到顏戈麵前。
“微臣見過大公主,見過四王。”心裏再怎麽不願意,該有的禮數還是不能少,不能讓別人拿住把柄。
代娶之事,顏之能知道,顏戈肯定也知道。四人相對,對峙已經開始了。
顏戈話音中掩飾不住的生硬,百裏褚衣麵色短暫的一僵。然而,隻是一瞬間。隨即麵帶微笑,笑對顏戈說:“今日是顏小姐與九王大喜的日子,我這個做姐姐的前來祝賀。”又將話題轉移到顏之身上,“顏小姐,恭喜了,有情人終成眷屬。本公主今日也是帶著君父的聖旨來的。廢話不多說,兩位,接旨吧。”
顏戈深知逃不過,隻好跪下聽旨。
誰知,“哎呀,相爺這是什麽意思?君父下的口喻。”
因為這場婚禮的主人公,是大家敢怒而不敢言的九王,其關注度本來就很高,現在,因為公主和四王的到來,以及那或真或假的傳言,圍在相府周圍看熱鬧的百姓,越來越多。
在大陸誰人不知,聖旨聽旨需要跪下,但是口喻卻不用。百裏褚衣這般做,分明就是戲耍顏戈的。這些道理,顏戈怎能不明白,但是今天是顏之大喜之日,顏戈不想節外生枝。他選擇忍。顏戈站起來,彎腰,聲音平靜,沒有一絲波瀾:“臣聽旨。”
顏戈可以忍,但是顏之忍不了。在踏出門檻的那一刻,相府,九王府,都由她來守護,任何人也不得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