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造物

  會麵地點在白河畔的一座王室莊園。


  如果是魯特皇帝親自前來,那麽羅蘭的迎接隊伍應該抵達城門。但來的隻是他的弟弟,因此地點變成了羅蘭王室的莊園,但為了展示對阿瑟親王的尊敬——也是對未來盟友的重視,羅蘭在白河畔的草坪上搭起了彩色帳篷。


  王室與貴族的旗幟在斜坡上隨風卷動,道路兩側擺放種在石盆裏的玫瑰花,樂團已經開始演奏,優雅的旋律伴隨馬蹄聲一起飄揚。


  阿瑟親王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看到對方站在華帳前,沒有走上前的意思。


  “需要您去見女王。”隨行官輕聲提醒。


  “好吧,好吧。”


  阿瑟親王抱怨了兩句,抬手扯了扯自己綴滿精致蕾絲的翻領,刻意顯得放蕩不羈後,這才單獨向前走去。


  羅蘭人用裝在石盆裏的玫瑰擺出了一條通往女王的道路,阿瑟親王順手折了一朵玫瑰,隨意地捏在手中。捏著玫瑰,他順著玫瑰之路前行,同時抬頭去想要去打量未來的嫂子——但願她不要太不堪入目。


  不然,他可真要憐憫一下兄長了。


  在抬眼的那一瞬間,阿瑟親王忽然覺得世界靜止了。


  盡頭處,所有盛裝的人中站著最耀眼最窈窕的一位。


  她背光而立,盛夏的陽光在她的周身勾勒出審判天使般的光輝。她的銀發被風吹動,發梢折射著迷離的彩光,紅裙是她的戰袍,她自世界盡頭俯瞰眾生,眾生在她麵前丟盔棄甲。


  一種強烈無比的預感籠罩了他。


  藝術家們經常會被這種預感籠罩,他們在繆斯女神降臨之前,往往心跳加快,血液奔騰,難以自己。阿瑟親王與藝術家們廝混一麵是偽裝,另一麵也是他也是如那群瘋子之一。


  那道身影、高傲的、神造的身影……


  他忘了一切,捏著玫瑰花,一步步向前,耳中聽見自己的心跳一聲比一聲高,聽見血液在血管裏奔流咆哮。


  距離越來越近,羅蘭女王的麵容越來越清晰。


  空氣中玫瑰的香氣變得格外濃烈,他每一步都像踩在夢境裏,背光的陰影與寶石的光輝裏,她的顴骨,鋒利的長眉,綺麗的眼睛……所有線條融合起來,構成一幅超脫真實與夢境的畫。


  等阿瑟親王回過神來時,他已經在女王麵前站了有那麽一會兒。


  四下響起一片低低的笑聲,羅蘭的人們一麵嘲弄這名魯特親王失了魂的表現,一麵又因此覺得無比驕傲。


  阿黛爾·羅蘭的美貌一向使帝國引以為豪,他們能夠傲慢地宣稱“除了羅蘭,再無第二朵這般美麗的玫瑰”。


  阿瑟親王的臉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紅,他站在女王麵前,就像所有年紀輕輕的毛頭小子一樣。在人們的低笑裏,女王朝他伸出手,阿瑟親王單膝跪下,在她的白手套上落下一個輕柔的吻。


  “這是獻給您的。”


  阿瑟親王將玫瑰放到女王的手裏,他麵頰較為瘦削,情緒激動時泛起的潮紅就不免帶上了神經質的狂熱感。


  “請原諒我的疏忽,我願尋來最好的寶石,為您打造一支足夠配得上您的玫瑰。”


  女王拿起那支玫瑰,放到鼻下輕輕聞了聞,嫣然一笑:“多謝您的美意。”


  阿瑟親王湛藍的眼中,那種隱約的瘋癲感越發濃重了,他注視女王,就像注視一尊完美的藝術聖像。


  ………………


  在女王和親王會麵之後,他們很快就被引進了王帳裏。


  盡管聯盟早就確定了,但遵循傳統禮儀,阿瑟親王還是要代表他的王兄,向女王展開一係列表麵上的追求。在宴會上,阿瑟親王坐在阿黛爾身邊,阿黛爾倚著王座扶手,半撐著下巴,微笑著聽他講述魯特帝國的趣聞。


  她聽得格外專注,畢竟魯特帝國此刻雖為盟友,但某一天或許就又成為敵人,而對敵人的了解永遠不嫌多。


  另外一方麵,阿黛爾的確有幾分在意眼前的這位年輕親王。


  阿瑟·萊斯特。


  她重生時所獲得的百年曆史,以羅蘭為主,但也涉及了部分魯特帝國的信息。其中,就有一點關於阿瑟親王的,萊斯特家族有悠久的近親通婚傳統,而阿瑟親王就是這畸形婚姻下的悲劇之一。


  ——他有著家族遺傳性的精神疾病,不過他本人一直竭力隱藏這一點。


  後來這位親王做的事越來越離譜,甚至一度被稱為“罪惡親王”。


  不過,風評糟糕的親王倒是頗具有吟遊詩人的氣質,講述見聞時浪漫而又生動。


  看到他的表現,魯特帝國的其他隨行使者不由得鬆了口氣。不過,令他們有些焦灼的是,阿瑟親王的談話竟然偏離了主題,完全沒有提及一絲一毫關於他王兄的事。


  大部分使者將這歸咎於親王過於年輕,疏忽了。


  唯獨阿瑟親王的心腹麵麵相覷,覺得事情隱隱約約有些不妙起來。他們心知肚明,自己的主人可是個……是個……唉!但願神保佑千萬別鬧出什麽可怕的醜聞。


  “我敢打賭,她教他神魂顛倒了……”


  道爾頓同樣在迎接魯特大使的隊伍裏,這場以婚姻為紐帶的聯盟,是他一手促成的。但此刻,他坐在位置上,麵沉似水。


  “……多麽高貴的結合啊。”


  有人低聲稱讚。


  血脈帶來的身份、權勢、榮耀,往往能夠勝過許多東西。


  這一點,道爾頓早就清楚,但聽多了他與女王的傳言,他也分不清楚自己心底是否也曾有過那麽一絲不真實的奢望。此刻坐在王帳之中,聽著滿耳稱頌,道爾頓無法抑製地產生了後悔的情緒。


  他握著酒杯,光影投在他高而薄的顴骨之下,骨頭與肌肉的起伏襯得他神情越發冷酷。


  不經意地,首座旁邊的阿瑟親王目光朝他這邊掃了過來。


  那位衣著華貴,有著金子般頭發的年輕魯特親王朝他舉了舉杯,道爾頓沒有錯過他唇邊一掠而過的惡意。


  魯特的蝙蝠崽子。


  這個念頭閃過腦海,道爾頓沒什麽表情地回杯。


  阿黛爾將這一次短暫的交鋒收於眼底。


  她手中垂握著一柄白孔雀羽毛製作的圓扇,與親王交談時,偶爾會用它半遮住臉龐。她巧妙地在女王與女人之間切換,時而威嚴,時而又展露出屬於即將踏入婚姻殿堂的女子的期翼羞澀。


  “我尊貴的女神,他是誰?”


  阿瑟親王低聲問,他特意也傾身靠近女王,一副曖昧親昵的樣子。


  “他啊……”阿黛爾臉上的微笑在瞬間消失了,不過她很快就抬起團扇,掩蓋刹那不自然的神情,“他是羅伯特·道爾頓,我的元帥先生,一位十分出色的將軍。”


  “我聽聞就是他替您平定了七月的叛亂?”


  “是多虧了他的貢獻。”阿黛爾輕描淡寫地說,然後將話題帶開了,“我也聽說您的兄長有著年輕有為,但您知道婚姻不是兒戲,因此雖然所有人都向我稱頌他的美德,我還是不免憂慮忡忡。”


  在她提及魯特國王的時候,阿瑟親王雖然還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樣子,但眼睛的顏色仿佛在瞬間加深了不少,有那麽一瞬間從天空陡然轉為深海。


  阿黛爾就像沒察覺到他的變化一樣:“不過,見了您之後,我放心了……畢竟他有一位如您這般奪目的兄弟。”


  阿瑟親王眨了一下眼,露出燦爛的笑容。


  “我迫不及待地想要替您作畫了。”


  他說。


  宴會散場的晚上,魯特大使館。


  “殿下,我想您應該……”隨同談判的書記官追著阿瑟親王穿過長長的走廊,一副苦相,“我這些天打探到了不少消息,我想阿黛爾……”


  “停。”


  阿瑟猛地停下腳步,轉過身。


  他的臉龐在柱廊的陰影裏顯出與白天截然不同的可怕神色,那雙被貴婦人們譽為“如雨後天空”的眼睛宛若卷著狂暴風浪的大海。蒼白的膚色呈現出一種病態的陰翳,他的手已經按在了腰間的劍柄上。


  “誰允許你直接稱呼她的名字?”


  阿瑟親王森冷地問。


  書記官嚇得倒退了一步,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來。


  他毫不懷疑,阿瑟親王隨時可能一劍刺過來。


  因為,阿瑟親王,他就是個——


  瘋子!


  在他的宮殿裏,聚集了來自世界各地的藝術家,同時刺客、毒藥師也絡繹不絕。私底下,書記官覺得,阿瑟親王就像一隻盤踞在黑暗巢穴的蝙蝠,以混亂為樂。


  “女王陛下與道爾頓、海因裏希皆有不堪入耳的流言,她的忠貞與純潔仍有待考證。這樣的女人不是一個好選擇。而且……而且她將是您兄長的……的……”


  妻子。


  “與惡名為伴……天呐,她更美了。”阿瑟親王詩人般地感歎,閃電般地一劍送進了書記官的心髒,“我不需要你來提醒我和王兄的差距。”


  書記官倒在地麵上。


  阿瑟親王從屍體上直接踩了過去。


  他的思緒已經飛到了為女王作畫的事情上了,腦海裏掠過無數構圖,然後又逐一否定。他的靈感源源不斷,每一幅都堪稱精品,但是他總覺得還差了點什麽……她的美麗應該還能夠更好地表現……


  更好……更完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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