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潮公益招標(上)
一月下旬,“上善”終於在《創潮》最新一期的時尚雜誌上看到了公益項目的招標公告,機構幾人正聚集在一起討論著競標事宜。
喻真捧著雜誌道:“這次限定了項目目標人群,他們已與‘申城大學’藝術學院達成協議,挑選一家公益機構為‘申大’的貧寒藝術生進行資助服務。”
關倩問道:“隻有‘申大’嗎,還規定了藝術係,這次的目標範圍那麽明確?”
喻真道:“我從周總那裏聽說過,他與的簡總及吳經理都是畢業於‘申大’的,這次應該是出於對母校的反哺意願吧。”
關倩了然地道:“哦,原來是資助自己的學弟學妹們,簡總很有愛心啊。”
沈躍卻一臉擔心:“隻選一家公益機構嗎?競爭肯定會很激烈啊!”
關倩想了想也道:“是啊,上次慶典請了11家機構,聲勢浩大,簡總在晚宴上還承諾過今年會比去年加大對公益事業的投入,怎麽這次招標就選一家機構了。”
黎澄邊喝咖啡邊聽著議論,對於這個問題他是清楚的,黎大少爺鐫刻在基因裏的商業分析能力使他輕而易舉地看透了《創潮》的策略。他放下咖啡道:“這有什麽想不通的。畢竟是企業,企業的第一目標是賺錢,慈善事業也隻是他們獲利的一種投資方式罷了。”
三人不解地看著他:“什麽意思?”
黎澄隨意地解釋道:“公益項目是真銀白銀花出去的,卻不像商品買賣可以從中獲益。為了盈利必然要在其他方麵收回成本,比如名氣與人才。反哺母校和慈善行為都能給帶來名氣,同時‘申大’藝術學院的學生都是設計領域的優秀人才,正好對口的企業需求。人才在任何時候都是不可多得及被人爭搶的,等於是提前布局搶人了。”他輕笑著評價了一句,“不得不說,的這位簡總真是精於算計。”
三人愣愣地聽著,沈躍若有所思地道:“好像你說得是挺有道理的。”
關倩也似有所悟地點了點頭。
黎澄不以為然地拿起咖啡慢慢喝著,他覺得《創潮》的做法在企業間是心照不宣、昭然若揭的。
喻真覺得這番話似曾相識,突然想起了他曾對“申展”周總的相似評價,心下默默想著:小黎很喜歡用惡意揣摩他人的善舉,並且習慣站在利益角度看待問題。
她並不認同,輕輕反駁了一句:“過去從來不涉足慈善事業,是簡總上任後才開始關注的。她投入了大量精力與財力,也給予了公益機構發展機會。你這麽評價她未免有失公正。”
黎澄聳了聳肩:“你說得沒錯,確實對社會有良性推動,不過她是出於商人動機而非純良動機。”
他在心裏偷偷接了一句:真正純良動機的隻有你這個傻瓜。頂著編製身份不拿一分錢做額外的項目,還無端為機構承擔著未知風險。
喻真皺起了眉頭,她顯然不同意他的看法,麵目表情糾結著。
黎澄看了搖頭笑道:“企業家肯定不會是慈善家,特別是在大力發展中的企業,即便他們心中懷有對慈善的敬意,董事會也不會支持的,一個企業家合格與否隻以年底的業務成績報表為評判標準。正處在大力改革期,簡琨雲在如此巨大的壓力下,會真心實意、不求回報地做慈善嗎?”
他似乎總有一套合理的說辭將原本美好的事情演說成一切向利益看齊的論調,喻真不敢苟同這樣的思維,但也不想再與他爭辯,她將話題重新拉回到了競標上:“接下來盡快出份項目方案吧,我記得的吳經理是個要求嚴格的人,我們這次要多用點心。”
關倩腦海裏立即浮現出了吳映墨的俊美身影,她反應很大地道:“對,吳經理超帥的……恩,也很挑剔。”
沈躍隨口問向黎澄:“你這麽會分析,不如再分析下我們機構這次中標的希望到底有多大?”
黎澄淡淡地道:“想把名氣打到最響,必然選擇知名大機構。”
沈躍失望地道:“我想也是,咱們機構機會渺茫啊!”
喻真忍不住出言提醒了一句:“上次慶典上選擇了我們及‘樂安’兩家新機構,說明簡總與吳經理並不是那麽急功近利的人。”
黎澄輕輕一笑,無言中表達了‘她很天真’的看法。
他在心裏柔軟地想著:隨她高興吧,保持這種清明純淨的心性也不錯。反正他會助她一臂之力,《創潮》必定會賣“黎氏集團”的麵子,他會讓她得償所願的。
喻真聽出了他笑聲中的嘲諷含義,心中不服但不予理會,繼續一臉認真地說道:“大家要做好心理準備,這次競標必定會落選,我們機構缺陷很多,實力上確實比不過那些民間機構。不過我們仍然要去嚐試,哪怕明知是徒勞無果的,也要珍惜機會給自己積累經驗。”
黎澄聞言愣住了,他剛還想著要去找《創潮》方通融關係,她這邊就迫不及待地給自己判了死刑。
沈躍表示認同:“恩,為了機構未來的可持續發展,多嚐試多積累是必要的,失敗也能成為經驗。”
關倩也積極附議道:“對對,我們一起慢慢進步吧。”
傻瓜。黎澄在心裏無奈地暗罵一聲,緩緩跟著同事們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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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家房產眾多,本家處在申市唯一一塊自然生態城區裏。這地方雖不算市中心核心區域,但其中的公共綠化和水係覆蓋率高達60%,在到處一片鋼筋水泥的現代化都市裏是絕無僅有的。
黎澄正仰躺在偏廳的沙發上對著落地窗外的大片濕地公園發著呆。一月天氣寒冷,公園內的樹木花草大多都光禿了,景色並不美好。
黎蕭在偏廳外注意到他已經發了很長時間的呆,便走上前去表達下來自親姐姐的關懷之意,或者說是為了潛藏著窺其隱私的玩笑心理。她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了下來,狀似無意地問道:“在想什麽呢?我看你在這裏躺很久了。”
黎澄懨懨地回道:“別理我。”
黎蕭眉梢一挑,心想這大少爺又在發什麽脾氣。她眼珠悠悠一轉,開口問道:“聽說在對公益組織招標了,你們機構準備得怎麽樣?”
黎澄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回答了這個問題:“標書寫得不錯,但不是上佳之選。”
黎蕭聽了明白過來,原來弟弟是在為中標的事情煩惱。她不以為然地道:“我還以為是什麽大事,隻要我去和打聲招呼,‘上善’必能獲選,有什麽好煩惱的。”
黎澄歎了口氣道:“不行的。”
黎蕭眉毛一揚,故意道:“怎麽,你怕簡琨雲不給我麵子?”
黎澄搖頭道:“我當然知道肯定願意配合你,但問題是……我們理事會懷疑的。”他無奈地說了一句,“她知道真相後不會高興的。”
黎蕭覺得弟弟為情所困的樣子很搞笑,她微微一笑道:“別讓她知道不就行了。”
黎澄慢慢地道:“這次不像之前的慶典活動有很多入選名額,多‘上善’一個也無關緊要。招標隻招一家機構,以‘上善’目前的實力來說是不可能被選上的。理事本就做著積累經驗的失敗打算。”
黎蕭好笑地道:“你想得真多,既想對人家好又怕做得太過惹人家不高興,所以才一個人在這裏生悶氣呢?”
黎澄聽出了她的玩笑之意,身子一側,又做出一副不理她的樣子來。
黎蕭輕笑了下道:“這有什麽好煩惱的。我認為你就應該大方表現出對她好的態度來,她要什麽資源就給,反正黎家又不是給不起。你真心實意付出了,還怕她不感動嗎?”她語氣調侃地接了句,“你可是黎家大少爺,名利不缺,長得又好,怎麽突然對自己那麽沒自信了?我記得你過去在別的女人麵前都是無往不利的。”
黎澄默然片刻,背對著她說了句:“她不是這樣的人,你別這麽想。”
呦,還維護上了。黎蕭心中暗笑,這不是愛上一個人的標配台詞嗎?她與別人不一樣。
黎澄不理會姐姐的調侃,他突然從沙發上坐了起來,表情慎重地叮囑了一句:“你別和聯係,這事也別摻和了。”他想了想又特意提道,“我們理事太過單純,你別拿這事做文章,她不適合成為你們隨意擺弄的商業籌碼。”
黎蕭在沙發上舒展了一下身體,覺得弟弟著急嚴肅的樣子很有趣,她不立即做出承諾,而是悠然自得地說起了別的話題:“你最近怎麽不問我調查周濟的事情進展了,不在意了?”
黎澄自然而然地問道:“那你查得怎麽樣?”
黎蕭聽了心下吐槽著,他在她麵前倒是會擺出一副慣於發號施令的大少爺派頭,遇上喻真的事情時就馬上擔驚受怕、躊躇不前了。
她閑閑地回道:“明年政府將出台一項扶持軟件公司拓展海外業務的優惠政策,但扶持的企業名額有限,他想要‘申展’上榜。而據我調查,喻真的家裏人都是政府官員,恰巧是負責這一塊的,他們有權調整入選企業名單。想必他是動了這個腦筋。”
黎澄冷笑一聲道:“果然卑鄙。”
黎蕭不同意弟弟的看法,她臉上露出了欣賞的表情:“我倒是覺得周濟思謀遠慮,而且耐得住性子。如果能順利拓展海外業務,將讓‘申展’登上全新的大舞台,企業規模和影響力立馬就不一樣了,真是好手腕。”
黎澄反問道:“所以他就能利用別人的感情了?”
黎蕭失笑道:“什麽叫利用?他也確實給了‘上善’機會,幫助到‘上善’登上了新的台階,不過是等價交換而已。他有做過對不起你們機構的事情嗎?沒有吧,他是一個很好的生意夥伴。”
黎澄其實也懂得這個道理,他撇了撇嘴道:“所以我才不喜歡和商人打交道,連交朋友的前提都建立在商業共贏的條件上。”
黎蕭挑眉笑道:“這不正好給了你機會?你大可在你們理事麵前拆穿周濟的偽善麵目,掐斷她的愛慕苗頭。”
她原本以為弟弟聽到這則消息會很高興,不戰而屈人之兵,不需與潛在情敵多競爭便能使對方灰飛煙滅了。但黎澄隻是輕微地歎了口氣,輕聲說道:“別讓她知道。”
“恩?”黎蕭一下子沒明白,不解地看著他。
黎澄眼簾低垂,加重語氣又說了句:“周濟利用她的事到此為止了,別讓她知道。”他抬起頭目光凝視黎蕭,“也別告訴任何人。”
黎蕭在與弟弟的對視中感受到了他的決心。他情願放棄消滅情敵的大好機會也不願意看到心上人傷心難過,同時還不忘防著她,怕她心血來潮、從中作梗。
想明白後她語氣淡淡地承諾道:“放心,這和我又沒有關係,我提它做什麽。”
得到姐姐的親口承諾後,黎澄放心地點了點頭,起身走開了。
黎蕭發現弟弟頭頂上的黑發已經長出來了,卻沒有及時染色。若是放在過去,他肯定忍受不了這種夾雜的發色。
她又回想起“上善”機構的喻理事也是一副傳統的打扮,他這是不自覺地為她改變、向她靠近、期望變成她喜歡的樣子。
黎蕭輕歎口氣,看來弟弟這次確實動了真情,隻是這種默默無聞的付出與守護能否得到回應呢?
她在心裏思索著,如果對方真是一個陽春白雪的人,那麽黎澄引人注目、受人敬仰的“黎氏集團”大少爺的頭銜也變成了浮雲,物質與權力都誘惑不了她,能否得到她的喜歡隻能全靠個人造化了,也就是所謂的“緣分”。
怪不得他此刻表現出如此沒有信心的樣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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