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薑溫雅愣怔住了,她看出了小狐狸漆黑瞳孔中的認真,還有一種莫名的情緒她看不明白,隻是下意識的想要逃避。


  “你若想我便會助你,一切且看你。”薑溫雅垂下了眼瞼,睫毛輕顫,臉上卻是冷漠,讓人看不透她的想法。


  宋承禮歎息一聲,想要說些什麽,但想到目前兩人的身份,隻好將所有一切都咽了下去。


  心中已有決斷,宋承禮不在隱藏,“好,我要你……”


  可疑的停頓,讓薑溫雅心頭一顫,便聽到他繼續,“……助我。”


  不知為薑溫雅竟然從中聽出了一絲笑意,頓時有些惱怒,臉也黑了下來,開始趕人,“既如此王爺還是快些回去做準備,莫在這裏耽誤了,”


  宋承禮本該早就走了的,隻是放心不下才一直守到現在,終於確定薑溫雅不會有一點危險,現在是要回去安排些事情。


  “王爺還不快些走?失了先機到時可別怨我。”薑溫雅看他不動彈,似笑非笑的說出了這句話。


  宋承禮眸子微滯,心中有了其他成算,也許他可以不當這個皇帝?

  看著人走後,薑溫雅本以為自己會睡不著,卻一覺睡到了下午時分,聽見床上有動靜,采荷進來看了。


  “娘娘,您可算是醒了。”采荷麵上有些焦急,薑溫雅料想自己睡了這麽久,肯定發生了很多事。


  畢竟是特殊時刻,外麵瞬息萬變,一邊伺候娘娘梳洗,采荷一邊將事情一一說了。


  “皇後娘娘說皇上不宜待在永壽宮,便讓人將皇上抬去了乾清宮。”在采荷看來這是最主要的事,畢竟她還不知曉自家主子和皇上早已經事不死不休的事了。


  薑溫雅點頭,抬走了也好,免得死在了永壽宮,晦氣。


  采荷見主子沒甚表示急了,以為主子是沒想到,便提醒道,“娘娘,奴婢說句大不敬的話,如今皇上這般,若是不慎,娘娘可得為自己以後做打算。”


  薑溫雅頓了頓,看向銅鏡中的自己,一瞬間竟覺得如此的陌生。


  她看著自己用口脂點綴嫣紅的嘴唇,展出一個笑來,“本宮自由成算。”


  之後兩日,太醫們對宋成帝的病情還是束手無策,隻能斷定是因酒而治,而古籍醫書,也有與宋成帝有相似的例子,隻是都無解法。


  宋成帝出現這樣的問題,肯定是涉及到了前朝,大臣們人心惶惶,最為首的幾位對皇上的病情知曉的比旁人清楚。


  隻國不可一日無君,眼見宋成帝都如此兩日了,便有閣老急了。


  “李太傅,如此下去可是不成,現下皇上身體日漸衰弱,太醫也找不出有效的法子,吾等需做好萬全的準備。”開口的是孫丞相。


  李太傅摸摸了花白的胡須,目光沉遠,他是三朝閣老,先帝時他便是少師,當年先帝病重托孤時,李太傅也在場。


  先帝知曉九皇子的資質,隻求他當個守城之君,有李太傅孫丞相和宣平侯這三位肱骨之臣相助,這宋國守得。


  隻近年來,宋成帝的脾性愈加顯露,李太傅與孫丞相私下裏也議論過,最後隻能歎息。


  他們要對得起先帝的信任,隻能勸諫,隻宋成帝明顯聽不進去,行事也比以往更加激進。


  “國不可一日無君。”李太傅與孫丞相相視一眼,心中都想到了一人。


  瑞王!


  孫丞相卻又下意識皺眉,他為人較為古板,在朝政上也時常與李太傅有出入,隻兩人相交許久,公私一向分明。


  “瑞王初進京,皇上就病重如此,老夫以為此事不簡單。”


  李太傅卻是搖頭,“許是巧合,若瑞王真想要那個位置,當初就不必……”


  言盡於此,他二人都能聽懂。


  孫丞相還是心存懷疑,這世上怎會有如此巧合的事情,他是不信的。


  李太傅好似知曉他心中所想,加重了語氣,“若聖上病情始終不好轉,便也隻有瑞王了。”


  “你我都知,少時瑞王就天資聰穎,於國事上的見解也是你我二人都知曉的,現下聖上的事就算不是巧合,也必須是巧合!”


  孫丞相被這番話說的愣怔了,是了,若皇上真出了事,皇室中能撐的起來的也隻有瑞王。


  歎息過後,孫丞相是默認了李太傅之言。


  兩位閣老的這番交談無人知曉,隻在第三日宋成帝還是不能動彈,眾位大臣齊聚,對國君之事開始爭論起來。


  很少一部分人堅持要等宋成帝好起來,但更多的是要有人主持朝政。


  瑞王身處其中,並沒有開口說話,隻是大部分的眼神都看向了這位王爺。


  最後還是李太傅和孫丞相一同出來,才算是鎮住了場麵。


  “王爺,陛下病重,請王爺暫管朝政,若再如此下去,朝綱亂了,敵國必不會放過此等機會,到時散步謠言,邊境百姓士兵人心惶惶,趁我軍軍心不穩進攻,情況怕是不妙。”李太傅一番話正是他心中所憂。


  自宣平侯重傷身亡的事傳來,邊境敵國就開始騷動起來,如今屢屢試探,若是給了他們機會,再起戰火,受罪的便是他們宋國百姓。


  “本王不過是進京給先帝上柱香,盡盡做兒子的本分,實在對此事無意。”宋承禮麵上淡淡直接拒絕,讓人看不出他真實想法。


  李太傅和孫丞相相視一眼,不明白事情都到了這一步,瑞王再是推脫也無意義。


  其實不僅是孫丞相懷疑,李太傅又何嚐不是,其他的朝臣何嚐不是滿心疑慮,隻是無人宣之於口。


  不管宋承禮拒絕是為何,為了宋國,兩位閣老也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最後一番推拒,宋承禮卻始終不為所動,眾位大臣對自己心中的懷疑都有些動搖了。


  還是李太傅率先跪了下來,宋承禮才動容,要上前去扶,卻沒想到接連又跪倒了一片。


  宋承禮無奈,最後隻能妥協,“本王實在無心皇位,也不想被困在這京城之中,現陛下如此,本王也不好繼續推卸。”


  這意思是答應了,其他人才鬆口氣,就聽宋承禮繼續道,“還請幾位閣老今早從宗室中挑選有天資的孩子,往後繼承大統,且諸位記得,本王隻是臨危受命。”


  這番話更是說得,讓那些懷疑宋承禮有不臣之心的人麵上泛紅。


  仔細想來皇上近來脾氣暴躁,飲酒過度,真是巧合也說不定。


  宋承禮這態度更是讓大部分人打消了對他的疑慮。


  這邊宋承禮剛接下國事,後宮便傳出一個流言,皇上不舉,便是沒有這一遭,往後也不會再有子嗣。


  嬪妃們不知道這流言從何傳出,隻是半日功夫各宮基本都知曉了。


  她們都想起了皇上為何許久不進後宮,為何當初如此著急寧婕妤肚中的孩子,一切好像都有了解釋。


  此時乾清宮裏,隻有皇後和薑溫雅二人,皇後的臉色不算好看,她看著薑溫雅,“想必貴妃也聽說了那事,若真是如流言所說,那本宮倒要問你,皇上近月來不去其他嬪妃那,卻獨獨去了永壽宮好幾趟,莫不是貴妃從未侍寢?”


  薑溫雅也不介意她的態度,“臣妾小產,一直養身子,皇上來了也隻是喝悶酒,臣妾以為陛下是為國事所惱,從未多想。”


  “再說皇後如今質問於我,莫不是懷疑這流言有假?”


  不等皇後回答,薑溫雅繼續道,“如今皇上病重,此事問過胡公公便知,若是假的就將那起子多舌的趕去辛者庫便是,若是真的,皇後怕是要受累些,將這流言壓下去,畢竟傳出去對皇上的聲譽有損。”


  皇後定定看她,沒從薑溫雅臉上看出一點異樣,這才有些頭疼的按揉眉心。


  這流言出現的突然,她反應過來時,已經喧囂塵上,不用薑溫雅提醒,皇後就已經下了禁令,隻是她們不敢表麵上議論,背後裏定是禁止不住的。


  再說,經薑溫雅這話,皇後也想知道流言真假,便將胡九慶傳來,皇貴妃位同副後,薑溫雅要聽,皇後也不好趕人。


  麵對宮裏最大的兩位主子,而陛下也不知道會撐多久,胡九慶咬咬牙幹脆全說個幹淨。


  皇後震驚震怒,“該死,寧婕妤實在該死!”


  她和宋成帝一樣,將此事歸罪到寧果果身上。


  之後似是想到什麽,皇後匆匆走了,隻留薑溫雅在乾清宮侍疾。


  走近內殿,看向躺在床上,短短幾日就消瘦不少的宋成帝,他此刻見到薑溫雅,雙目瞪圓,露出刺骨恨意。


  薑溫雅不在意,坐到床邊好整以暇的欣賞著宋成帝狼狽的樣子。


  “想必皇上也聽到方才的話了吧,這該如何是好呢?如今後宮眾人都知曉了皇上您不行,想必不要多久,整個宋國百姓也會知曉。”


  宋成帝胸口激烈起伏,眼中泛出血絲,可想而知他此時多想將麵前這個女人剝皮抽骨。


  薑溫雅繼續刺激他,“如今瑞王執掌朝政,再過四日你便會沒了聲息,到時這天下便是瑞王的,皇上如此看著臣妾,想必也是很欣慰吧。”


  賤人,這個賤人,早知今日,當初就該連同那個孽種,一起弄死!宋成帝心中滔天恨意,卻連動彈一下都不能,更是憋氣。


  “你以為我父親死了,是不是鬆了口氣?”薑溫雅眸中含笑,讓宋成帝有不好的預感。


  “臣妾告訴你,我父活的好好地。一切不過是做戲給你這蠢貨看罷了。”


  “自以為自己掌控人心,輕易地被我下了絕子藥,輕易地被我蒙騙,變成這般模樣,好好的賢主你不當,現在可是開心了?”


  “噗”在薑溫雅的連環暴擊下,宋成帝再也不能忍,一口鮮血從口中噴出,濺的他臉上被上都是。


  薑溫雅趕緊躲得遠些,十分嫌棄的模樣,還不忘補上一句,“你也就這氣量了。”


  宋成帝又是一口血,之後便是急促喘息,薑溫雅皺眉,他要是這時候死了,自己難免有麻煩,便叫了太醫。


  最後太醫在宋成帝頭頂紮了好幾針,才勉強止住了。


  前朝的動作,薑溫雅時時注意,此間唐梨花進宮了一趟,聽到薑溫雅說起瑞王的事,唐梨花內心是複雜的。


  這個瑞王在小說中好像並未出現,唐梨花隻覺得不對,小說的劇情發生了偏差,但又好像是順理成章。


  “既然如此,皇上不會再好,那你父也不用假死了。”唐梨花想到這個問題。


  薑溫雅愣了,這假死都死了,宋國百姓都已知曉,還怎麽死而複生?

  唐梨花看出她的想法,笑著道,“此事簡單,便交給祖母,你隻在宮裏護好自己。”


  薑溫雅還是很相信自己的祖母的,便也就放心下來。


  唐梨花回府之後立馬去南陵那裏送了一封信,早在前幾天皇上病重,唐梨花便命人快馬加鞭給黃氏去了信,讓他們先不急著死遁,看看情勢再說。


  如今唐梨花知道有了瑞王這個變數,才促使孫女下了毒藥,倒是一件好事。


  讓宣平侯活過來倒也簡單,隻說宣平侯當時病情惡化,氣若遊絲,太醫以為救不活了,怕皇上著急,便傳回來消息。


  哪知宣平侯吉人自有天相,最後竟然脫離險境,隻要好好將養著,便能痊愈。


  至於孫女打算送瑞王登上皇位,唐梨花也沒有異議,相對來說這條路更為簡單。


  到了第六日,宋成帝已呈現油盡燈枯的麵相,太醫們更是沒有辦法,診斷結果傳到外殿,朝臣們都是靜默。


  宣平侯沒死的消息也傳回了朝野,隻是大家都無心去關注了。


  再到第七日,也不知是不是被薑溫雅那麽一氣,宋成帝心神受損,沒撐過第七日便在睡夢中醉死。


  這是宋國開國以來第一位醉死的皇帝,再加上這幾日的功夫,皇上不舉的流言已然傳到了宮外。


  宋成帝這一世沒來得及施展拳腳就死了,五年來他在處理朝政也隻中庸,和宋國曆年來的皇帝更是不能相比,死的憋屈。


  皇上駕崩,國喪三日。


  隻瑞王不願登上皇位,閣老們看出他是認真,也隻能從宗室中挑選年幼的孩童送進宮裏養著。


  甘泉宮內,操持了國喪,整整三日皇後都沒有好好歇著,春夏為她按壓著脈絡,“皇後娘娘,待宗室子挑選出來,必然要養在您膝下,到時您便是真正的太後娘娘了。”


  皇後亦是露出一個真心的笑來,她在後宮鬥了這麽久不就是為了這一刻,“隻是皇上去的早,本宮到底不能有自己的孩子。”


  春夏想要寬慰皇後,一時嘴快,“皇上便是沒去,也不能讓娘娘懷上,娘娘……”


  話沒說完,就被皇後淩厲的視線看得一個激靈。


  春夏後背冒出了冷汗,一個勁的給自己掌嘴,“娘娘恕罪,奴婢口無遮攔,娘娘恕罪。”


  皇後歎息,“罷了,你也沒說錯,起來吧。”


  “多謝娘娘。”磕了頭後,春夏才敢起身。


  “薑溫雅你再是受寵又如何,家世比本宮高貴又如何,到最後,本宮還是要壓你一頭。”透過窗戶看向永壽宮方向,皇後臉上都是痛快。


  本來宣平侯無恙的消息傳回來,皇後的確焦躁了,但隨後想到,就算薑溫雅還有宣平侯府撐腰,怎麽也越不過她這個皇後,才是心安下來。


  現在隻等著閣老們將宗室子選出來,一切便能塵埃落定。


  隻是往往事情不會盡如人意,短短時間內,皇後生父受賄,高達兩百萬倆的事情被爆了出來。


  抄家流放,全都經由宋承禮之手,也是閣老們商議後的結果。


  這次沒了宋成帝,皇後就連自請退位,保住父親的機會都沒有了,她後宮婦人,求不到閣老身上,更是求不到瑞王身上。


  皇後生父因受賄被判秋後問斬,兄弟們平日仗著是國舅爺,強搶良家女子,占人財產,濫殺人命,樁樁件件一樣不落的都被查了個底朝天。


  哪一樣都是殺頭的罪,宋承禮也沒有手軟,等事情真正塵埃落定,已是半月之後。


  此事適宜繼承大統的宗室子已經挑選出來,隻是經了這一遭,皇後已經明顯不適合撫養。


  除了皇後便是皇貴妃,皇貴妃的母家是宣平侯府,這點沒有什麽可指摘的。


  最後定下宗室子養在皇貴妃膝下,喚她為母妃,由她親自教養。


  皇後還是皇後,宗室子登基之後,便遷去了壽康宮,成了母後皇太後,掛了個虛名罷了。


  聖母皇太後則是始終教養小皇帝的薑溫雅,知道這個消息的薑溫雅心情是複雜的。


  她沒想到小狐狸做了這樣的選擇,他到底還是不要這個皇位,反過來為自己鋪了路,就算是不能成為女皇,可說到底皇帝才不過六歲,等他親政也要十幾二十年。


  身為教養他的聖母皇太後,順理成章的垂簾親政。


  薑溫雅知道這是小狐狸給她鋪好的路,若是她有能力在這段時間內收斂勢力,若是有心養廢小皇帝,再由他這個攝政大臣相助。


  幾年後,甚至是十幾年後,這女皇之位未嚐不可。


  想通這一切後,薑溫雅心情怎能不複雜,小狐狸對自己的心思,薑溫雅知道。


  但薑溫雅同樣也知道,小狐狸了解她,所以才沒有直白的讓自己和他在一起。


  感動有之,隻是有了前車之鑒,薑溫雅已經不想去折騰了。


  她配不上小狐狸,也不想耽誤了,就這樣兩人待在自己該在的位置上,各自安好吧。


  薑溫雅在此後的日子有意避開與小狐狸的單獨相處,這做起來也不難。


  一連幾日後,終於在一個夜裏熄燈之後,宋承禮將人堵在了寢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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