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赤練仙子熊元霸
因為不知道長安回派的欽差什麽時候到潼關,所以馬世耀和牛道士不敢怠慢。分頭行動起來。
望雲樓的過契、簽署買賣文書、找中人等事一氣嗬成。馬世耀心中急著大事,銀錢出得也豪闊,事情自然辦的極快。
他又在軍中選了幾十名擅長磚瓦的士卒,大家一起動手,一上午的功夫,便把圍牆砌了起來。
督師府衙的匾額也掛得十分的順利,牛道士和府衙門口的秦二,三德子多少有些一麵之交,這一次便還由他去進行分說。
等牛道士把換匾的事情跟二人大致說了一番,他二人倒是無可無不可。因為他倆的職責隻是不可以讓任何土著百姓進入督師府衙,至於其他的,都可以商量著來。
牛道士又偷偷的給每人揣了五兩銀子,秦二和三德子也就隨他折騰去了。
不大一會,督師府衙門口的“經略方城”便換成了“紫陽世澤”
馬世耀見事情辦得順利,心中也是高興,剩下的事情便是自家府門前的匾額了。牛道士精神抖擻,用毛筆蘸著金字兒寫下了“輔事飭民”四個大字,不敢說是這幾個字鐵畫銀鉤,但也稱得上端秀疏朗。
但在題款的時候卻猶豫了一下,按理說誰寫的匾額,就應該誰來題款。
但今天這事裏麵內有乾坤,卻不好這麽辦了。牛道士想了一想,把筆放下。跟馬世耀悄悄道:
“如今我們在這潼關城裏幹的事,就像是在螺絲殼裏做道場,都是些繡花水磨的功夫。可以說如履薄冰,出不得半點差錯。
我看這匾額的題款,最好是能找一位大俠親自來提,咱們把事情夯得實了,才算妥貼。
這樣日後,即便有哪個大俠覺察出匾額寫的不對勁,想要找回場子。但這匾額是他們自己人的款,卻也說不出二話來。”
馬世耀聽著也有些道理,不過畢竟做這事有些心虛,道:“可別題款的時候,被人看出破綻,到時候反而畫蛇添足,弄巧成拙了”
牛道士咬了咬牙,道:“那就找一個不識字的來題!”
“不識字的怎麽題啊?”馬世耀一臉驚詫。
牛道士狠狠道:“畫個十字押,再按個手印。總之這事一定要做實了!”
馬世耀也算是走南闖北,閱曆不淺的。不過他也隻見過在契、狀上畫押的,卻從來沒見過誰家匾額上也能按手印的。不過牛道士是讀書人,他既然這麽說,想必是可行的。
隻是城中的大俠那麽多,又該如何分辨哪個認字,哪個是文盲呢?於是問道:“你又不是那幫大俠肚子裏的蛔蟲,又怎知他們哪個認字,哪個不認字啊?”
牛道士心中其實早已有主意,指著府衙門口那張主神白泉頤貼的“係統版本更新1.01”公告道:
“馬帥你看到府衙門口貼的那張告示了吧。雖然上麵語句不通,還有許多缺筆少劃的錯漏之處。但密密麻麻的寫了有幾百字之多。我大致看了一下,大概是頒布了一些針對大俠們的律令,和給大俠們分派營壘住所的事。
顯然這些內容,對大俠們是極其重要的。這幾天我看到有不少大俠路過時,都圍著那張告示仔細的看過。
其實如果您觀察過曆來城門口帖的官府告示,就大致能知道,這看告示的人,大致可分為三種:
第一種是已經知道告示裏麵內容的,一般都是徑直走過。對牆上的告示視而不見。
第二種便是不知道告示內容,卻又識字的讀書人,他們路過告示的時候便會駐足停留,仔細的看上一番。不過這告示上足足能有幾百字,想要完整的看下來,怎麽也需要茶盞左右的時間。
最後一種便是既好奇裏麵內容,卻又不識字的。他們看到牆上的告示會好奇的停下來看上幾眼,如果有畫像的話,大概還會站得久一些。可如果沒有畫像,那就沒什麽看頭了。
這時候如果身邊有人一起看告示,他都會好奇的問上一問。可如果沒有人的時候,她看上幾眼後,也就轉頭走了。
我們隻需要找道這種看上幾眼告示,卻又不在告示前久站的人。這樣的人,八成都是不識字的,找他們來題款。定是沒有問題的。”
所謂世事洞明皆學問,馬世耀聽牛道士這麽一說,想了一想,覺得也確實就是這麽一回事,牛道士觀察入微,這書果然不是白讀的。
於是和牛道士一起又坐在了望雲樓二樓的老地方,暗中觀察起那些看告示的大俠來。
果然一切正如牛道士所料想的那般,這些路過告示的大俠,要麽停下來仔細閱讀一番,要麽徑直走過看也不看。
隻不過牛道士說的第三種情形,他倆卻始終都沒有發現。
“莫非這些大俠一個個都識文斷字?”馬世耀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牛道士搖頭道:“絕無此種可能!這些大俠不過都是些市井紈絝,豪客遊俠兒,即便是家境殷實,又怎麽可能都讀過書。還是稍安勿躁,再等上一會為好。”
就這樣,倆人耐住性子,靜靜等待起來。
果然到了下午的時候,從督師府衙裏出來了一位虯髯的漢子,這漢子大冬天的隻穿了一件中衣。到了門外四處張望了一下,好像無意中發現了那張告示,於是好奇的上前看了兩眼。隻不過片刻後,卻又轉身離開。
牛道士重重的一拍手,道:“就是他了!”
跟馬世耀打了聲招呼,急忙跑下樓去,在街口迎住了那個虯髯的漢子。
“哎呀~壯士,這大冬天,即便是身體好,也不能如此的不愛惜身體啊”
說著,叫來身邊的士卒,將一件狐裘大衣披在了這個虯髯漢子的身上。
這個虯髯漢子正在長街之上琢磨自己的事,冷不防從對麵的大宅裏衝出了幾個人,二話不說就把一件狐裘大衣披在了自己的身上,不由有些詫異。
其實這虯髯漢子也不是別人,正是在商洛山中,被闖軍義侯張鼐擊殺後,回城複活的熊元霸。
從複活點裏走出來後,熊元霸因為心中惦記著那山中的闖王寶藏,所以在門口隻隨便看了兩眼係統公告,便急著轉身離開,不想卻被望雲樓上的牛道士誤會成不識字的文盲了。
此時在街頭的熊元霸其實有點千頭萬緒,卻不知從何下手的感覺。他既然已經發現了遊戲中最大的寶藏,那麽肯定是要想辦法挖出來的。而且自己在山中還做了許多的記號,想要找順著原路找回去,也未必就是件難事。
不過他現在最大的問題是,這複活之後,身上的裝備可是爆了個精光,不說別的,就這一身的單衣,恐怕在積雪重重的深山中也走不了多遠。而且即便是小學生春遊,還要準備些吃喝等物。自己總不能什麽都不拿,就往深山裏走吧。
他思量著,那一天在城中的一戶百姓家中存了些裝備銀錢。正好這時候可以取出來用,衣服、繩索是一定要買的,幹糧和水也要準備一些。最好能套上一輛馬車.……
不過那天城內廝殺,遍地都是狼煙屍體。如今城裏被清理得幹幹淨淨,幾乎整個變了模樣。自己要找到那戶人家,可能還要花費些事件。
正在熊元霸琢磨下一步行動方案的時候,竟然有NPC主動送來了狐裘大衣。可謂正想著瞌睡,便有人送枕頭來了。
牛道士將狐裘披在了熊元霸的身上,拱了拱手,道:“在下姓牛,是城裏無量道觀的道士。不知道壯士如何稱呼?”
因為係統沒有開放語音互動功能,熊元霸自然無法回答,隻得也拱了拱手,站在原地繼續聽牛道士講話。
牛道士見熊元霸不講話,心中暗想:“這幾天就聽城裏的百姓傳言,說這些大俠們口齒有些障礙,可能個個都是啞巴,今日看來,恐怕果然並非空穴來風”
不過熊元霸不答話,自己也不能幹站著,於是繼續道:
“剛才我看壯士在那裏看府衙的告示,這兩日那告示我也看了幾遍,不如我為壯士講解一下如何?”
熊元霸聽到這話不由愣了一下,心想:“現在的NPC服務都這麽好了,自己隻是隨便看了一眼係統公告,便有NPC上前來主動為我解讀。生怕我錯過了遊戲體驗。”
就聽牛道士道:“其實這告示上麵嘛,倒也沒寫什麽特殊的東西。大致就是兩件事情。
其一就是府衙有感這幾日城內有些枉法之人,於是加強了些法規戒律。不過我看壯士器宇軒昂,定不是那作奸犯科,為禍百姓之人,所以這一條不講也罷。
再有就是督師府衙給諸位壯士統一安排了住所,位置就在城北的那片荒地。那裏蓋了一些簡易營壘,以供壯士們臨時居住。”
熊元霸聽了牛道士的話,倒也記得自己依稀好像看到係統公告裏,提到過這件事情,好像係統還給每個玩家的包裹裏空投了住宅鑰匙。
於是他下意識中就把手伸入懷中去摸鑰匙。可伸到一半,才想起來,自己是被人爆光了裝備回城的,即便是有鑰匙,恐怕也丟在深山之中了。
對麵的牛道士似乎看出了熊元霸心中所想,繼續道:“城北的那片營壘其實我也仔細的看過,說實話,有些過於簡陋了。那營壘狹窄逼仄,冬天又四麵透風,實在不是什麽良居。
前幾日潼關大戰,各位豪傑壯士為本城抗擊韃虜,舍命拚鬥勞苦功高。在下也都看在眼裏。如今卻要住這般簡陋的地方,實在的心中不忍啊。
隻是我人卑位微,卻也沒有更好的辦法。然而今天見到壯士氣宇非凡,絕非池中之物。心下裏也是有心結交。正巧我家有一處院子,久無人居。雖然不是什麽豪闊大宅。但也總比督府衙門建的那些營壘要好上許多。
如果壯士您不嫌棄的話,我願把房產地契盡皆奉上,不知壯士意下如何啊?”
俗話說禮下於人,必有所求。一見麵就送了一座宅院。如果對方真的收下,那接下來的事也就順理成章了。
牛道士深知欲取先予的道理,事關生死大事,卻容不得吝嗇小氣。說話間便叫手下仆人把房產地契一一的拿來給熊元霸過目。
熊元霸自然不會管那許多,等對麵幾個仆人遞過地契,熊元霸忙不迭的用手接了,還逐張翻看了一下,隻不過這地契寫得複雜,具體房子在哪卻一時看不出來。
熊元霸曆來在NPC處接任務,那都是多多益善。至於任務什麽時候完成,甚至要不要去做這個任務,那就全憑心情了。
不過今天這事也有意思,任務還沒有去接,就先把任務的獎勵領了。倒是有些奇怪,心想:
“這個任務肯定是又難又麻煩。一上來就送了一份任務獎勵,後麵還不一定要怎樣,我先看看具體的任務內容再說。
實在不行,扒了糖衣吃了,炮彈再原封不動的打回去。這後續的任務如果麻煩,我就先扔在一邊,不去管它好了。還是闖王寶藏那個任務的優先等級最高,要盡快的完成。”
牛道士見對麵的這個大俠豪爽,接了房契。心中也是高興,隻道事情已經辦妥了一半,便繼續道:
“這宅子就在臨街不遠的地方,等一會我便帶著大俠一起去看。那宅子雖然這幾年都沒人去住,但也時常的派了仆人前去打掃。屋內的被褥、家具都全,大俠一看便知。
另外呢,其實在下還有個不情之請。就是吾等感念大俠們的守城之恩,總想留下些紀念。正好今日擴了宅院,這匾額還沒有題款。不知道大俠願不願意留下些筆墨。讓在下掛在門上,光耀門楣啊”
說著,叫幾個士卒打扮成的仆人搬來了自己寫好那麵“輔事飭民”匾額,拿給熊元霸看。
熊元霸一個現代人,哪裏懂得這門匾裏麵的說道,也沒覺得這幾個字有什麽不妥,隻是有些意外。
“啊~要自己寫字嗎,這算是什麽任務啊?不過聽起來倒也不是什麽複雜的任務,自己換一下體感裝備,寫上幾筆也就完了。”
於是熊元霸點了點頭,示意沒有什麽問題。
牛道士見熊元霸答應了下來,心中高興,揮手又叫人把研好的筆墨端了上來。之後用手指了指匾額的左下角,示意熊元霸把他的名字寫在左下角的空白處。
熊元霸沒想到筆墨準備得這麽快,也是有點措手不及。原來熊元霸一般的操作都是用鍵盤、鼠標或者手柄來控製的。
因為無論行走或者跟玩家們聊天,還是用這幾樣操作比較簡單方便。但是如果涉及到比較複雜的操作,可能就要動用體感設備了。
此時見牛道士這麽快就拿來了筆墨、牌匾,於是點了點頭。放下手柄之後,急忙的在自己家的抽屜裏找出了體感設備,進行熱插拔,切換操作方式。一時間手忙腳亂。
這邊的牛道士遞過筆墨,卻見熊元霸停住不動,雙眼望著仆人們遞過來的筆墨呆呆發愣。心中自以為得計。暗想:“不出所料,這個大俠果然是個不識字的。”
於是對旁邊的仆人假意嗬斥道:“不會辦事,這位壯士一看便是武功精湛的好漢,不願去學那些酸儒們的文字也是有的。還不把我的印泥拿來,讓壯士在匾額上蓋個手押。也是一樣門庭輝光的!”
說話間,幾個仆人又把早已準備好的印泥拿了上來。
這時候的熊元霸也已經手忙腳亂地把體感裝備插好了,剛想接筆寫字的時候,卻發現那邊牛道士換上了印泥。
心裏也不知道牛道士玩的什麽套路,不過既然是任務要求,那要按著NPC的指示來唄。
其實按照牛道士之前的想法,就是這個大俠在匾額的空白處用大拇指按上一個手押,再畫上一個十字即可。不過他手下士卒拿來的這塊印泥卻出了問題。
這幾個士卒為了節省些銀錢,便沒去筆墨店買來新的印泥,而是直接把馬世耀中軍帳裏的那塊印泥拿了出來,這塊印泥比平常的印泥都要大上幾號,原本是馬世耀蓋潼關邊防大印時用的。
熊元霸此時見對方拿出的印泥足足有自己的手掌大小,便也沒客氣,把自己整個的大手都挨了上去,按足了印泥,又完整的拍到了牌匾之上。
本來牛道士這個牌匾做得極大,若是真的隻按一個拇指的手印可能還不太顯眼,如今熊元霸這個掌印按上去,不要說潼關城內,即便是放眼整個華夏,這樣的牌匾恐怕也是獨占鼇頭,空前絕後的了。
熊元霸按完掌印,自己看了看,總覺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裏見過。恍然間突然想起,這牌匾上沾著通紅印泥的巴掌印,哪裏像什麽題款,這分明不就是《神雕俠侶》中,李莫愁那著名的“滅門血手印”麽!
再看到擱置在旁邊的筆墨,一時興起,幹脆抓起筆來。在牌匾的左下角又寫下了“赤練仙子”四個大字。
等牛道士看到熊元霸寫字,不由也是一愣,暗想:“原來這壯漢竟然是個識字的”
等再看到熊元霸留的“赤練仙子”四個字,心中恍然。這人竟也是綹子出身。
卻原來,彼時的土匪或者流賊,總擔心日後被朝廷清算,連累了自己的親族,所以都不敢報出自己的真名實姓,而是給自己起上一個匪號。
比如大順皇帝李自成當年的匪號就是“闖王”,澤侯田見秀的匪號是“鎖天鷂”,巫山伯馬世耀的匪號是“飛天鷂子”。
這些匪號有些聽著還過得去,有些卻實在的粗俗不堪,比如“蠍子塊”“射塌天”,一看當初起名的人就是粗鄙不文之徒。
而“赤練仙子”這四個字,聽起來既文雅,又狠辣。實在算得上“匪號”中的上品了。
牛道士看了這四個字的題款,隻覺得當年都是道上混的兄弟,人不親刀把子還要親上三分,心中高興,不由高聲喝彩,道:
“好!好一個赤練仙子!今日陋宅有了赤練仙子的墨寶,可謂蓬蓽生輝,便是南陽諸葛廬,西蜀子雲亭想來也要遜色幾分”
“來人啊,把赤練仙子的墨寶給我掛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