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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打賭

  少林寺的藏經閣前,守門的和尚侃侃而談。


  這個和尚四十幾歲的年紀,說起話來不慌不亂。看上去神光內斂,在少林寺中的地位應該也是不低。


  人群中發問的那個人,一身的勁裝,看打扮可能是哪個鏢局的鏢師。


  此時那鏢師聽和尚說這藏經閣還有“文過”和“武過”一說,頓時來了精神。道:“不知道這‘文過’怎麽講,這‘武過’又怎麽講。是要跟和尚你打一架嗎?”


  這鏢行出身,憑的就是一身的功夫。要說打架,卻也不怕。


  那和尚微微一笑道:“佛家有三毒,其中最忌嗔怒。少林雖然為中原武林之冠,小僧卻不能打架。”


  “其實這藏經閣對外供展達摩舍利禪杖,本來就是要傳法給世人的。五十文錢的捐納香火,也不過是些許禮佛之資。對於各位施主,可能尚且不足一頓飯錢。”


  “當然,這位施主如果實在的願意露上兩手,本寺也是歡迎的。這文過麽,就是背詠佛經。這武過麽,便是劈磚。其實也都不是很難,普通人便可以做到,少林寺也並非想以此故意刁難各位施主。還請原諒則個。”


  和尚說的有理有據,這背經和劈磚的確都是普通平常的事情,哪個讀書人沒背過經,又有哪個武人沒劈過磚呢?


  所以和尚說的這兩樣並不稀奇。隻能說是進入藏經閣的一個小小考驗,還真稱不上是故意刁難。


  那鏢師聽說要背經,頓時搖了搖頭,暗想:“我連字都不認識,這經文肯定是背誦不出的。”


  “不過這劈磚倒是太簡單了,自己十三、四歲的時候,就經常玩這個了。”


  大笑道:“我想要劈磚,不知道怎麽個劈法?”


  和尚指著藏經閣簷下道:“隻要能把那簷下的青磚劈斷,也就行了。”


  鏢師順著和尚手指的方向看去,卻見藏經閣的簷下果然放了幾塊青磚和幾塊條形的青石。


  鏢師點頭道:“這個卻是簡單。”


  於是大步的走到簷下,抄起一塊青磚,放在青石的上麵。想了一想,覺得尚且不足展露自己的能耐,便又抄起了一塊青磚。將兩塊青磚疊到了一起。


  衝著四下裏拱了拱手,狂妄道:“在下鬆江府四海鏢局的孫不露,孫大聖的孫,真人不露相的不露。”


  “不敢說是什麽武林高手,但是劈磚這等小事,卻還難不倒在下。隻是我覺得一次劈一塊磚,未免有些太過輕鬆。所以今天給諸位表演一個掌斷雙磚,還望各位捧場。”


  這鏢局的行當本來就是吃開口飯的,孫不露顯然又是個人來瘋的性情,所以見圍觀的人多,居然想賣弄一下身手。


  他將兩塊青磚,半懸在青色條石的邊上。暗運了一口氣,剛想伸手去劈青磚,卻聽見那看守藏經閣的和尚吟誦了一聲佛號:

  “阿彌陀佛,施主且慢。這劈磚,卻不是這個劈法。”


  孫不露頓時一愣,暗想:“這劈磚不都是這麽劈嗎。難道還有什麽其他劈磚的法子?”


  就見那和尚走了過來,從邊上取了一塊棉布,鋪在殿前的台階之上,又拾起一塊方磚,平放在棉布的上麵。用手指了指道:“施主,需要這樣,單手來劈。”


  孫不露看了一眼和尚磚頭的擺放,心中就是一驚。要知道天下習武之人劈磚,都需要把轉頭放在石階的邊緣處,半懸著來劈。


  甚至有些江湖的花把式,看著是用手劈斷的,其實是一手持磚,一手下劈。在劈磚的時候,悄悄的將磚頭向上抬離了一絲縫隙,與其說是劈斷,更不如說是磚頭自己磕斷的。


  作為一個江湖上廝混多年的鏢師,這些伎倆他都是知道的。可是如果把青磚平放在地上,難度何止增加了幾倍。如果說懸空能輕鬆劈斷四塊青磚的話,但像這樣把青磚平放在地上,即便隻有一塊,卻也很難劈得斷。


  更何況老和尚還在青磚下麵加了一塊棉布,這一掌劈下去,掌力被這下麵的棉布吸走了九成,又怎麽可能將青磚劈斷。


  孫不露試著按照和尚的擺放,連劈了幾次,果然正如他猜想的那樣。棉布上的青磚紋絲未動。


  旁邊圍觀的香客見孫不露剛才又是報名,又是自己加磚的。可謂給自己加足了戲份。結果和尚隻是把青磚換了個地方,下麵鋪了張棉布,這孫不露就栽了跟頭。


  他們不知道這其中的難度變化,卻看熱鬧的不嫌事大,紛紛喝起倒彩來。


  孫不露被倒彩聲弄得滿臉通紅,不由大聲分辨道:“這怎麽可能劈得斷,這少林的和尚也太狡詐了些,竟是些鬼蜮伎倆。”


  這時,就聽到人群中傳來一個聲音道:“少林寺的和尚的確狡詐,弄這見不得人的把戲誆人。不過兄弟你先休息一會,且讓在下試試能不能劈斷。”


  張小帆聽著聲音耳熟,轉頭看去。卻發現說話的居然是馬喜兒。


  馬喜兒在人群後麵看了半天,心中卻有他的打算。


  但凡男人,都願意在自己的心上人麵前顯露一下自己的能耐。


  那一天在江郎樓上,實在稱不上如何的露臉。最後還是靠懷裏的一包迷藥,才將所有人迷倒。也算不上什麽好漢的手段。


  此時見少林寺的藏經閣居然有這劈磚的彩頭,心頭倒是一動。


  他自幼從賊,能勉強認識幾個字已算不錯,文采自然是談不上了。可論起武藝的話,馬喜兒其實還有點自信,

  隻是這武藝不像文采,不太容易施展賣弄。


  比如看到一番好景致。胸中若有詩書,管它酸不酸的,可以吟上一首。可是這武藝卻不好辦了。


  總不能在佳人麵前,翻上幾個跟頭,施展一番拳腳,再砍上一路刀法吧。


  今天看到有這樣一個機會展露自己的才能,自然不肯放過。而且大順軍素來與少林不和,此時正好拿少林的和尚炫技,於是才越眾而出。幫著孫不露譏諷少林和尚心機狡詐。


  孫不露見人群中來了個青年,正好替他解圍,於是慌忙的抱了抱拳,讓出了地方。


  馬喜兒走了過去,拾起青磚用手掂量了兩下,心中更是有了底氣。


  少林一般更擅長外家的功夫,劈磚斷石是最常練的功夫。有道是堡壘往往壞於內部,自家人是最知道自家的事。所以也隻有少林的和尚,才能想到往青磚下麵墊棉布的壞主意。


  不過馬喜兒練的不是外家功夫,卻是跟著河南拳師,習練過真正的內家拳。


  這內家拳講究的是一個柔勁,練到深處時,據稱能其綿似水,其堅如鐵。


  馬喜兒雖然沒練到那種高深的程度,卻練出了“顫抖勁”。也就是武術中所俗稱的“千斤難買一抖樓”。


  其實這“顫抖勁”說穿了也絲毫的不稀奇,就是把人體的應激反應練成了隨時可以施展的本能。


  比如正常人一拳出去,能有二百斤的力道。而練過武藝的人,可以通過種種訓練和發力,把自己身上的體重,通過腰腿的傳導,也加在拳力上麵。這樣就可以打出三、四百斤的力道。


  而這個“顫抖勁”就是把傳導來的力道,另行瞬間放大。拳經中所說的“對敵有如火燒身”,就是打出“激靈”的那麽一下力道。


  馬喜兒活動了一下拳腳,將青磚鋪在棉布之上。暗暗的運了一口氣。緊接著悶哼一聲,一掌擊下。


  鋪在棉布上的青磚應聲而斷,圍觀的香客們頓時齊聲喊出一聲好來。


  馬喜兒見自己一掌將青磚拍斷,心中也是洋洋自得。對著藏經閣看門的和尚道:“怎樣,這算是過關了吧?”


  那和尚微笑著點了點頭,道:“施主臂力驚人,卻是過關了。可以入藏經閣觀寶了。”


  馬喜兒點了點頭,又道:“我還有幾個朋友,也是要一起進去的。”


  馬喜兒隻道自己展露了一手掌劈青磚的功夫,這和尚必然佩服到五體投地,可不想那和尚聽了馬喜兒的話,卻搖了搖頭,道:


  “各人有各人的緣法,施主盡可入藏經閣,其他人卻是不能。”


  馬喜兒凝眉道:“那是不是還要我再劈開幾塊青磚呢?”


  和尚笑道:“如果代人過關的話,僅僅劈磚卻不行,要劈那青石才行。”


  這和尚說的是在青磚旁邊放著的那幾條青石。看樣子從山裏岩壁上鑿下來的,每條青石都比大海碗的碗口還要粗上一圈。


  眾人開始時還以為這青石是用來墊著青磚,專門用來劈磚的。直到這時才明白,原來這青石居然也是要拿來劈的。


  馬喜兒看著那青石,皺眉道:“難道,這青石也是要平鋪在地上來劈嗎?”


  和尚點了點頭,道:“不但要平鋪在地上,而且也是要鋪棉布的。”


  說著彎下腰去,緩緩地將青石抱起,也放在了旁邊的棉布上麵。


  眾人看這和尚的動作,就知道這青石的分量不輕,甚至連抱起來都有些費勁,更不用說用手掌將它劈斷了。


  馬喜兒看著這鋪在棉布上的青石,譏諷道:“都說你們少林寺的和尚狡詐油滑,我還不信。這青石又大又硬,別說是手掌,便是拿著大鐵錘,說不定也敲不斷。這不是難為人麽?”


  和尚微微一笑,道:“要見真法,自然要一些真金白銀的禮佛之資。其實這五十文錢一個人也並不多。如果施主非不願意布施,那就隻能拿出些真本事了。”


  馬喜兒用腳試驗著猛踢了兩下青石,硌得腳尖生疼。不禁道:


  “你們少林和尚貪財也總該有個限度。這練武練的是體魄力道,卻不是什麽修仙。這青石堅固如斯。已經非是人力所及。怎麽可能劈得斷?”


  和尚並不多說,隻是淡淡道:“劈得斷的。”


  馬喜兒怒道:“誰能劈得斷,你找出來讓我瞧瞧。”


  和尚卻八風不動,輕輕的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鼻子道:“我,我就劈得斷。”


  馬喜兒怒極反笑:“你說你能劈得斷,那好,你把這青石劈開,也讓我開開眼界。”


  馬喜兒可不是什麽沒有見識的白丁。要知道大順軍可能差一點點就奪了天下的。幾十萬人的軍中,什麽樣的能人異士沒有?

  古人說“修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無論是胸懷錦繡的文人、還是萬夫不擋的猛將,馬喜兒不知道見過多少。


  若說是能將這青石劈斷的,馬喜兒也見過幾個。比如督師衙門前的秦爺和德爺。這兩位爺別說用掌劈,就是用食指來彈,恐怕也能把這青石彈斷。


  還有那個熊元霸,在潼關城中,扛著那柄門板似的屠龍刀舉重若輕。估計以他的膂力,一拳下去,說不準也能將這青石打斷。


  可是這種天賦異稟之人,世所罕見。這少林寺的和尚他以前也不是沒見過,什麽所謂的少林武功,也就是棍子耍的好一些罷了。


  要說能把這平放在棉布上的青石劈開,那不是玩笑一樣的麽。


  果然,正如馬喜兒心中所想。那和尚搖了搖頭,道:“出家人不與人爭鬥,這石頭不劈也罷。”


  和尚的這句話一出口,不光是馬喜兒。連周圍的香客也紛紛起哄,喊起了倒彩兒。


  “合著您說了這麽半天,光是嘴子活啊!”


  馬喜兒也聳了聳肩膀,擠兌道:“大和尚你語大欺人,今天這少林寺如果光說不練,丟的可不光是你和尚一個的人啊。”


  其實和尚等的就是馬喜兒的這句話,馬喜兒一上來就說少林寺和尚狡詐,又說他們貪圖錢財。心中早已不喜。


  隻是自己身為出家人,總不好爭舌鬥口。如今馬喜兒的這一番擠兌。在擠兌了和尚的時候,卻也等於把自己架了上去。


  於是和尚開口道:“出家人不打誑語。和尚說能劈得,自然就能劈得。如果劈不開的話,我讓在場所有的香客,都免了布施的香油錢,平白入藏經閣參禮舍利禪杖,你看如何?”


  這平白的看熱鬧,還有機會免費進入藏經閣。香客們自然願意,不等馬喜兒說話,就齊聲聲的喊起好來。


  和尚又接著道:“可是萬一和尚把這青石劈開了,施主卻要布施些什麽呢?”


  和尚的這句話,還真的把馬喜兒給問住了。他兜裏一文錢都沒有,這熏香,迷藥,鐵爪,飛蝗石的恐怕也不好拿出來。


  回頭看了看張小帆等眾人,覺得這幾人一個比一個窮。王豔琳倒是有錢,可是總不好開口向她去借。


  他低頭又檢查了一下青石,這塊青石結結實實,上麵還隱隱的泛著青濕,卻是沒做過什麽假的。


  於是咬了咬牙,道:“你若能把青石劈開,我便把穿著的這件棉袍脫給你。”


  二月天氣,馬喜兒身上穿了一件藏青色的棉袍。質地還算嶄新,但因為是上了身的舊衣,卻不值什麽錢。


  那和尚看了看馬喜兒身上的棉袍,心想:“我原本也隻想給他個教訓,並不想贏什麽財物。如果能讓他脫了棉衣,大冷的天,光著膀子回去,也算是小懲大誡。”


  於是點了點頭,道:“如此,便依施主。”


  說著將巴掌伸向馬喜兒。


  馬喜兒知道這是要打賭擊掌之意,於是上前與和尚連擊了三掌。圍觀的眾人又是一陣的叫好之聲。


  和尚打賭已畢,卻不囉嗦。站在了青石的麵前,連做了幾個手印,口中大喝道:“大開碑掌!”


  馬喜兒撇了撇嘴,心中暗道:“劈石頭就說劈石頭的,你喊招式的名稱做什麽。這不是江湖上打把式賣藝的那一套麽。每出一招,都要喊出名字,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


  張小帆看來和尚的起手式,心中卻是一動,暗想這招式好像在哪個電影裏見過。


  就見和尚僧袍無風自鼓。身邊隱隱有白色氣勁溢出,腳下的沙石,被氣勁帶得四下裏亂濺。


  緊接著和尚大吼一聲,單掌順勢劈下。一聲悶響過後,那青石竟然四分五裂。


  馬喜兒在旁邊驚訝得合不攏嘴。


  而張小帆卻緊皺著眉頭,心中大惑:“不對!這不是什麽少林武學,這分明就是遊戲裏武功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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