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 上門
數不清的長廊,撲麵而來,一道接著一道,好像怎麽都看不到盡頭,錯綜複雜,宛如迷宮一樣。
嚴清歌在丫鬟的帶領下,穿過這些長廊,慢慢的朝著這座巨大庭院的中心走去。
曾經在這裏生活過十年,就算長廊乍一看都差不多,但嚴清歌還是能清晰的分辨出,這些長廊都通往何處去。
領路的丫鬟一聲不響,嚴清歌卻頗興致勃勃,時不時的停下來,指著長廊外圈出的一片片小花園裏的景致,詢問著。
當初,信國公府被建成這樣,在整個京城裏的宅邸裏,都屬頗為精巧新奇的,幾乎一步一景。對此,信國公府的人,也很是自傲,來了客人,經常帶著客人細細遊玩一番。
可是今日,前麵帶路的丫鬟,低著頭,半句話都不敢多說。
因為,嚴清歌並不是個普通的客人。
昨日趙氏接到嚴清歌要來訪的消息,立刻摔了茶杯。盡管平日裏,趙氏都不是什麽脾氣好的人,但昨天的表現,還是太離譜了。
知道些內情的丫鬟很清楚趙氏的反應因何而來,跟這位寧王妃嚴清歌聯係在一起時,信國公府總不會有好事兒出現。這回她上門拜訪,還不知道要帶來什麽壞消息呢。
一路慢慢的行著,終於,嚴清歌被帶到了趙氏住著的院子裏。
盡管寡居已久,但是趙氏的院子裏,卻非常的精致美麗,才春初,便一片姹紫嫣紅,伴著奇石美水,儼然是個匯聚了無數奇花異草的大園子。
一名四十多歲的仆婦迎出來,滿臉掛笑;“是寧王妃來了!我們主母可盼著您呢!”說完後,不由分說,拉著嚴清歌的手,親親熱熱朝門裏走。
還沒進門,這仆婦忽然想起了什麽一樣,一拍腦袋,神神秘秘小聲對嚴清歌道:“王妃娘娘,我們主母年紀大了,身子不好,今兒早上吹了風,有些個頭疼,若有什麽不妥當的地方,還請王妃娘娘看在我們主母年邁的份上,多多包涵。”
嚴清歌似笑非笑看了那仆婦一眼,並沒有答應,對著如意一點頭,如意親自撩開門簾,嚴清歌踏步進去,隻留下那個仆婦尷尬的站在旁邊。
趙氏可不是個好相處的人,旁人順著她的時候,她最喜歡譏笑旁人,旁人若不順著她,便更不得了了。
當初嚴清歌當了趙氏那麽久的兒媳婦,焉能不知道趙氏的為人。她當初礙於身份,忍聲吞氣。但是現在,兩人的地位掉了個個兒,趙氏不過一個沒落國公府的寡婦,而她,則是正當紅的寧王妃,哪兒還需要受 趙氏的氣。
方才那仆婦的一番話,隻不過是在給趙氏台階下,生怕趙氏管不住自己脾氣,惹到嚴清歌。沒想到,嚴清歌竟然沒接她的招。
進了門後,一陣撲鼻的花香傳來,屋裏的空氣,都比旁人家溫潤幾分。
趙氏對人苛刻,對自己養的花花草草,卻上心極了。不但外麵的園子裏都是奇花異草,屋裏也到處可見鮮活的花草。
趙氏正坐在一張大圈椅上,身後的高桌和兩手旁,都放了幾株高大的植物。
見了嚴清歌,趙氏不敢怠慢,趕緊上前見禮,嚴清歌也是滿臉微笑,並不敢受全了禮節,等她彎腰到一半兒,就叫如意上前攙起來她。
見過禮,嚴清歌和趙氏坐在一處,嚴清歌溫聲道:“此次前來,多有打攪老夫人之處,但那事情緊要,須得我親自來才好。”
“也不知是何等重要的事情,才勞動的王妃大駕光臨,王妃還請直說無妨。”
“老夫人果然爽朗,那我便不囉嗦了。你家庶子朱桓,數年前京中動亂時,被我炎王府一位家婢所救,做了炎王府清客。那位家婢之父,因立下大功,現在已經做了京郊大營千夫長。俠婢救英雄,本是一段佳話,奈何朱桓和那家婢有了首尾,現在那家婢懷上身孕,前些時日來信國公府討個公道,卻被信國公府的人趕出去,要我炎王府給她出個主意。”
趙氏聽完,一張老臉都氣成了絳紫色。
“去把朱桓和榮氏都叫過來。”趙氏一拍椅子把手,怒道。
這些庶子庶女,在趙氏的眼裏,連她一盆花都比不上。平日她懶得管,任由這些人胡鬧,但前提是,他們不能給她惹麻煩。但看來,有些人很不自覺。
這邊遣人去叫朱桓兩口子,那邊趙氏已經黑著臉,對嚴清歌道:“我並不知這件事。我家那死鬼去得早,留了一堆劣種,平時裏隻管教我頭痛。若早知道他們會惹出這樣的麻煩,早就趕將出去了。”
不一會兒,朱桓和榮氏就一臉忐忑的走進來了。
兩人二話不說,撲通一聲,跪的五體投地,不停磕頭,顯然是知道嚴清歌為周翠嬌的事情而來。
“是孩兒不對!孩兒這便將周姑娘迎進門。”
“娘,請娘不要計較夫君的過錯,是妾身善妒。妾身願以平妻之禮待周妹妹。娘怎麽罰我都好!”
這兩夫妻一上來就求饒,主動攬罪,卻沒有叫趙氏對他們好半分。
趙氏冷著臉,道:“嚎什麽!兩個沒出息的玩意兒,救命恩人也朝被窩裏拉!老身見過好些沒廉恥的東西,卻頭回見你們這對兒賣不出的貨。虧不得是你爹留的好種!你禍害人姑娘這一招,可是你妓子娘斷氣前給你留的錦囊妙計?真真的家學淵源,叫老身好開回眼。你們底下還兩個兒子呢,可要傾囊相授,老身撐著口氣,也要活到他們跟你一邊兒大,能多看不少新鮮……”
聽著趙氏一連串兒刺耳的罵,嚴清歌微微側過耳朵,心下一陣厭煩。上一世,趙氏這樣惡毒的話語,也曾經多次瓢潑大雨一樣落在她頭上。
趙氏這張嘴,毒起來,一串一串,能將人說的羞憤欲死,恨不得沒活到這世上。她都不敢想象,重生前,她是怎麽忍受過來的。
朱桓即便來之前,已經努力告誡過自己,千萬不要和趙氏一般見識,但是此時也給氣的一張臉都成了茄子一樣的顏色,一雙拳頭在袖子底下拚命的攥著,若不是還有那麽一絲理智在,早就撲上去給趙氏幾下了。
而榮氏這個女人,說到底不如朱桓的耐力深,聽到趙氏侮辱自己夫妻兩個不說,連他們的兩個兒子都說上了,猛地哀嚎一聲:“都是妾身的錯!不關老爺和兩個少爺的事兒。”一頭撞向旁邊一個半人高的大瓷花盆上,哐當一聲響,榮氏昏厥過去,在那青瓷花盆上,留下一行長長的血痕。
“娘!娘求您別說了!”朱桓幾乎崩潰了,一下子撲到榮氏的身邊,探向榮氏的鼻息。
幸好,榮氏這一下子,隻是將自己撞昏過去,頭上留了個翻卷的恐怖大口子,並沒有性命之礙。
趙氏的臉色一下子精彩起來。
她死死的盯著自己那個花盆,那花盆可是她花了大價錢,才叫人燒製出來的,專門用來放她心愛的一株南邊移植的花樹用的。
現在沾了下人血,肯定是不能用了,那榮氏和她丈夫自己坐下了惡心事,還由不得她說,尋死覓活的,禍害了她的好東西,真是一對兒惡心的東西!
但是有嚴清歌在這裏,趙氏到底顧忌自己的名聲。之前罵榮氏和朱桓,還可以說是嫡母教育兒子和兒媳。但現在的情況還繼續口出惡言,傳出去就是她苛責庶子和庶子媳婦了。
“抬下去吧,叫郎中好好的診診。”趙氏牙齒咬的咯咯響,說道。
朱桓眼睛裏含著眼淚,對趙氏恭敬的行禮,不肯失了禮數,就要和抬著榮氏的人一起下去。
“慢著。朱老爺還是先留一留。我此次來的事情,還沒有說完呢。”嚴清歌忽然開口。
朱桓的身子一僵,轉過身,不敢置信的看著嚴清歌。他的妻子已經成了這樣,這個寧王妃還不肯放過他。
嚴清歌抬眼看了朱桓一眼,淡淡笑道:“大丈夫何患無妻。榮氏出了事情,還有周家姑娘呢。你和周家姑娘患難相識,她父親亦是千夫長,身份足夠,跟你前更是個黃花大閨女,現在又有了身子,聽說和你兩個孩兒相處也很好。可謂是十全十美,難道還配不上你麽?”
給嚴清歌這麽一說,朱桓如墜冰窟,嚴清歌的意思,是哪怕榮氏沒事兒,也要榮氏下堂,周翠嬌代替榮氏的意思麽?
他努力組織語言,控製著語氣哀聲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周姑娘的事情,是我對不住她,但槽糠之妻,小人也不能不顧。”
“哦?若是你顧著榮氏,為什麽還要招惹周姑娘,招惹一次還不夠,連孩子都有了。你放心,等過段時間,你自然會忘了榮氏的。我最討厭做了以後不承認,口是心非的人了!”嚴清歌冷硬道。
朱桓看著嚴清歌不悅的臉色,知道不管自己能拿出什麽樣的道理,眼前這位寧王妃都是不愛聽的,若他再強說,反倒會惹得寧王妃不悅。
他一咬牙,跪地對嚴清歌和趙氏磕頭,道:“不知寧王妃要如何處置小人。小人甘願受罰。”
嚴清歌撫掌一笑:“這才對!我也不罰你,若罰了你,周家姑娘該傷心了。我反倒要大大的送你一樁好處呢。”
說著,嚴清歌笑了起來。這一笑,讓朱桓和趙氏,都警醒的看著她,好像是看到了一條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