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善良的下場
那年沈卿車禍過後，就再也無法與常人般生活，她不能上學，甚至在成年後都不能工作。
除了每日躺在房間外，偶爾出門看看那個與她無關的外麵世界，成了她唯一的娛樂活動。
當時的沈隱擔心她生活太過無趣，便給她找了很多種可以居家進行的興趣愛好，她給沈卿買過古今中外的書籍，買過陶瓷手藝工具，買過插花及茶藝的完整套組，甚至連男孩子喜歡玩的自製手辦都買過……隻希望她的業餘生活可以豐富一些。
但最後，沈卿唯獨喜歡的，隻有畫畫。
她可以在畫架前靜坐繪畫，一畫，便能畫上一整天。
她的水平與專業級畫師雖不能媲美，而筆風卻流暢優美，所作風格與莫奈的印象派畫風有相近之處，卻也不乏自身的獨特色彩。
沈隱對藝術一竅不通，每次都是似懂非懂地看著。
她的每幅畫都很溫暖，有陽光田野，亦有江南水鎮，有熱戀中相擁的情侶，亦有團聚一堂的家人。
像她一樣，即便身處泥沼，也永遠都向往陽光與暖意。
這次沈隱想準備的生日禮物，還是她讓陸雨涵向沈卿的貼身仆人旁敲側擊打聽到的。
當時陸雨涵給的答案是：“據說很三小姐喜歡一幅西方油畫，在畫影國際藝術展覽中心有賣，據說……有很多草草木木，還有一個很美的天使。”
沈隱聽後，聳肩道：“畫影，那好辦，過些天讓我爸找獨孤家的老頭子談一把，讓我把它買下。”
“是哦，畫影是獨孤家開的。”陸雨涵會心一笑，“有關係果然好辦事。”
“隻是……”沈隱不禁感慨，“我這妹妹啊，喜歡鳥人。”
“天使真的很好看。”陸雨涵很困惑，“二小姐怎麽就不喜歡呢？”
她幽幽回答：“我隻喜歡錢。”
說罷，兩個人笑作了一團，房間內盡是嘻嘻哈哈的歡笑聲。
就這樣，沈隱一邊在長廊上走著，一邊回憶著當時的過往。
心裏莫名有些感傷，她拉著師坤旭進了一間無人的女廁所，順勢把門給鎖上了。
他們走到了最裏處，確保在這小聲說話不會有人聽見後，沈隱便像沒了骨頭一樣地倚著牆，長舒一口氣。
師坤旭站在她麵前，垂眸凝視著她：“那副畫，是要送給你妹妹的吧。”
“是啊。”沈隱無奈地苦笑，“早知道自己死那麽快，就應該趁我還買得起的時候，早點讓我爸托關係的。”
“別氣餒，現在也有辦法的，畢竟這是獨孤寒展管著的。”他思前想後，覺得似乎並沒什麽辦法，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他看上過我，要不我去色誘他吧？”
沈隱：“……”
她“噗嗤”一聲，無奈地笑了出來。
“我說真的。”
“好了，你別逗我笑了。”她把手抬得好高，摸了摸他頭頂的假發，“放心吧，我搞得定，你隻管保護我，別讓我挨打就好。”
“沒問題。”他做了個“OK”的手勢，“不過，那副畫真的很美，我覺得所有畫裏，它是最出眾的一副。”
沈隱依舊靠著牆，抬眸睨著他：“你也很喜歡畫？”
“稍微懂一些。”
“好吧，就我啥都不懂。”她聳聳肩，腦海中又浮現起了女孩介紹時的話，“心懷希望、保持善良……”
她的神情，有了稍稍的變化，很細微，卻被師坤旭看在了眼裏。
“你不開心了嗎？”他溫言道。
沈隱嗤笑了一聲，揚起的嘴角上，充滿了苦澀的意味：“我不要她善良，我隻要她健康。”
師坤旭沒有回答，隻是目光沉沉地，凝視著女孩落寞的神情。
走神中的身影，突然感到頭頂心一暖。
她微微抬首，才發現師坤旭已經伸出手，在她頭頂撫摸著。
他的動作格外輕柔，指節摩挲在她順滑的發絲間，就好像在安撫一隻受了傷的小奶貓。
明明是這麽微不足道的動作，居然讓她這個活了二十六歲的已婚婦女，紅了臉。
看見她不自然的神情，師坤旭趕緊收回手，解釋著：“我是想安慰你，不是喜歡你，你別怕。”
他的神態有點窘迫，眼神都不自覺挪開了。
沈隱輕笑一聲：“我知道。”
就是挺奇怪的，他解釋完後，她反而覺得心裏不太舒服了。
師坤旭似乎是思忖了好一會，才回到了剛才的話題：“造成你妹妹車禍的人，後來有來看過她嗎？”
“嗬，不提也罷……這一切，都是我爸該受的懲罰，卻偏偏讓小卿承擔了。”她低著頭，笑容很悲哀，“師坤旭，等你真正認識了沈家人後，才會發現獨孤家的人都不難搞，除了獨孤振英和大太太有點城府，其餘人，基本都是些紙老虎罷了。”
但沈家不一樣。
沈家無論是直係還是旁支，個個都是人精。
若始終保持單純與善良，下場，隻會和沈卿一樣。
自那時起，沈隱便下定決心，哪怕使盡手段與心機，也要護好沈卿，護好自己。
但她不想把這些話告訴師坤旭。
一向自信而坦蕩的她，突然有些自卑。師坤旭總認為她是個很好的人，而她，害怕他對自己失望。
師坤旭嘴唇微張，正想說什麽，而身後不遠處卻響起了砸門聲，以及一陣煩躁的念叨聲。
“誰啊……廁所門都要鎖。”
對方似乎等不及便去了後一個洗手間，外麵立即沒了聲。
“走吧。”沈隱調整好了情緒，拍拍他的肩膀，“去找我二哥玩玩。”
——
辦公室裏，獨孤寒展兩條修長的腿擱在桌上，像條八爪魚一樣四仰八叉地躺在辦公椅上睡著了。
呼嚕聲震天響。
響到敲門聲持續一分鍾都沒聽見。
氣得沈隱直接沒了耐心，“轟”的一聲破門而入。
“嗑……啊啊啊誰啊？！”
“咚”。
獨孤寒展嚇得直接屁股落地，摔了個四腳朝天。
沈隱：“……”
師坤旭：“……”
場麵實在有點壯觀……且慘烈。
沈隱和師坤旭好笑地上前一左一右地把他扶了起來。
“你們別碰我！我自己起來！”他哭喪著臉，一邊撐地起身，一邊驚恐地看著師坤旭，“獨孤寒夜，你走哪都帶著這個保鏢幹嘛？！”
看見他就覺得下半身疼！
沈隱挑挑眉：“我們關係好，你嫉妒啊？”
“滾！”他沒好氣地坐了回去。
“二哥，你好像真的有點虛。”沈隱一副關切的樣子，“你真的不打算吃點藥調理調理？像我平時一直吃中藥，身子確實會好些……”
“閉嘴！”他打死也不會承認自己真的不行，“獨孤寒夜你有完沒完？公司也讓你來了，畫展也讓你逛了，你還想怎樣？！”
“我看中了一幅畫。”
“哈啊？”他麵部表情扭曲，“你個跳芭蕾舞的看什麽畫？”
“有衝突嗎？”沈隱把拍下的畫作遞到他麵前，“我要這個。”
獨孤寒展先是愣了那麽幾秒，然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辦公室裏傳來了杠鈴般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