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贖罪(完結篇)
晚上,夏雲美早早地回到家,她沒有加班,還支走了李姐,親自做好了飯菜。
看著一桌的菜,現在已經七點半了,傅弈還沒有回來。
她窩在沙發里,給他發去一條信息:「什麼時候回來,晚飯做好了。」
難得夏雲美會主動給他發信息,傅弈此時正跟顧朔說話。
顧朔是昨天回來的,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手段,總之於曉以後不會再找他了,具體細節他不想說,傅弈也沒有問。
畢竟都是男人,沒女人那麼細膩。
只要問題解決就好。
「怎麼,她的信息?」顧朔見傅弈臉色不對,挑眉問,「說什麼了?」
傅弈蹙眉:「她說晚飯做好了,問我什麼時候回去。」
顧朔笑道:「那還猶豫什麼,快點回去吧,別在我這待了。」
可是,傅弈卻不想回去,他有種不好的預感,感覺這頓晚餐是場鴻門宴。
他從來沒有怕過什麼,可這次,他卻怕了。
最終,他還是回去了,到家都已經九點。
他回去得有點晚,夏雲美可能是累了,窩在沙發上又比較舒服,就睡著了。
看著一桌已經涼透的飯菜,傅弈站在那,眼睛盯著夏雲美,卻是一動不動。
終於,他還是將她打橫抱起,似乎又瘦了,輕了很多,濃眉緊擰著,他輕輕在她額間落下一吻,喃喃道:「雲美……」
夏雲美好像聽見了,迷糊中睜開眼,她看到傅弈,彎唇道:「回來了?」
「嗯。」他笑,「困了就去床上睡。」
既然人已經回來了,夏雲美也就沒有要睡的意思了,她掙脫開傅弈下來,拉著他重新回到餐桌前:「你坐下,我去挑幾個菜熱熱,說起來,我們已經好久沒有在一起吃過飯了。」
這話,莫名地讓傅弈有些心疼。
是的,之前是他忙於工作忽視了她,後來他反應過來時兩人之間已經起了很大的隔閡。
他從沒想過,有一天他跟夏雲美之間會變成這樣。
別說在一起吃飯了,就算能和平地說上幾句話,已實屬難得。
不等傅弈說什麼,夏雲美已經端著菜去了廚房。
她一邊熱菜,卻一邊想著心思,有一個菜燒過頭了她都沒發現,而這一切,都被悄悄過來的傅弈看在眼裡。
他迅速關上火,執起她的手,連忙放在水龍頭下沖洗:「怎麼樣,是不是很疼?」
剛才夏雲美竟然把手伸到了鍋里,傅弈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夏雲美不知道他怎麼來得這麼快,看著他一臉的緊張,她的心動了動,輕輕搖頭:「不疼。」
怎麼可能,都已經起泡了,而且眼裡還泛出了淚花。
傅弈迅速將她抱到客廳坐好,拿出藥箱,還好有燙傷膏,不然這一時還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燙傷膏是麻油性質的,塗上后油油地,還有一股麻油的香味兒。
塗完后,傅弈在她手指上吹著氣,涼涼的,很舒服。
「你很會照顧人。」夏雲美突然這麼說,她甚至問,「以前是不是經常幫溫佳藝處理傷口?」
她問的很輕,就像平常的講話一樣,更像不經意地隨口一問,並不讓人覺得她是話裡有話,可聽在傅弈耳里,他就是莫名覺得不對勁兒。
的確,他跟溫佳藝小時候都屬於調皮的,經常把這裡擦傷,那裡碰破,可又不敢跟家裡人說,就怕挨罵,於是兩人個都練就一番處理傷口的好功夫。
傅弈沒有抬頭,一邊幫她吹,一邊說:「年輕的時候經常打架,什麼傷都有,兄弟之間就互相幫忙,那時候都不屑於去醫院。」
「呵,年輕的時候?」夏雲美笑出了聲,「你現在就很年輕啊,才二十六歲吧。」
「你今天到底怎麼了?」傅弈睨著她,想看出什麼,可又有些後悔自己開了這樣的頭。
夏雲美從他手裡抽開手,勾了勾唇,笑道:「我聽說溫佳藝懷孕了,你知道嗎?」
傅弈抬眸,搖頭:「不知道,她沒跟我說。」
「她當然不會跟你說。」夏雲美起身,往廚房走,「先吃飯吧。」
廚房的菜還沒端出來。
剛才才熱的,一折騰,可能又冷了,還好現在天氣溫度高,不會有什麼影響。
這些菜都是夏雲美親手做的,又好看又香,可就是食之無味。
「我燒菜的功夫都退步了。」她有些嘲笑自己的意思。
傅弈心裡有心事,也沒吃出什麼味道,當然也知道夏雲美可能是因為溫佳藝而變得這麼奇怪。
只是,這種變化有些突然,她從前從來沒有這樣過。
但是,他還是要說明:「我跟溫佳藝之間什麼都沒有,對她的好感也是年輕時候不懂愛情。我的愛情是在你這裡,我喜歡的人是你。」
夏雲美並沒有因為傅弈說了這樣的話她就高興,反而一臉平靜地問他:「你知道什麼叫愛情嗎?」
沒等他回答,她就給他下了定義:「你不知道。就像你不知道要如何成為一個女人的男人一樣,以為就是簡單的扯個證回來。傅弈,你是個自私的人。」
突然,夏雲美流出眼淚,嚇了傅弈,他才靠近她,她就縮了回去,這讓傅弈心裡一驚。
「你最好離我遠點兒。」
「為什麼?」傅弈終於忍不住了,胸口起伏著,他不解地看向夏雲美。
今天的夏雲美看著讓人捉摸不透,還有些讓人害怕。
而且她看起來是那麼痛苦,不知道到底發生了經歷,或者經歷了什麼。
「夏雲美!」傅弈喊她,「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解?你告訴我,我什麼都可以跟你解釋。」
夏雲美望著他,兩隻眼睛里全是眼淚,模糊地讓她看不清眼前的男人,她輕輕開口反問:「是嗎?」
這一問,又讓傅弈蹙了眉。
緊接著,就聽到她說:「那天晚上我跟程青遇到的那幫人,是你派過來的吧?」
她從來沒有將懷疑的矛頭指向身邊的這個男人,直到錢立楠來跟她說,還拿出了證據。
雖然她知道這是錢立楠跟傅弈之間的不對付,但那樣的事實她接受不了。
關鍵程青還因此差點喪命。
只是,雖然命保住了,但他的一隻眼睛永遠也看不見了。
如果真是傅弈做的,即使她帶著一輩子的愧疚也於事無補!
傅弈沒有說話,但臉色很沉,眼神也不對,不用他回答,夏雲美也知道答案了。
她不可置信地搖頭,開口就是大聲的質問:「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我討厭他!」傅弈的聲音比夏雲美的更大,他從未如此激動過,「我看他不順眼!我還討厭周州!所有人都說你是他的遺孀,他死了,就由他的兄弟接手,我能不弄死他嗎?」
他凶神惡煞的樣子讓夏雲美不可置信。
看吧,就算事業做得再大又怎麼樣,他身上的戾氣一點都沒有改掉。
他依然是那個我行我素,看誰不順眼就弄死誰的傅弈!
否則,他就不是傅弈了。
「夏雲美。」傅弈的聲音又緩和了不少,「你別想著要離開我,否則你跟誰在一起,誰就會倒霉。」
果然,錢立楠說得沒錯。
當錢立楠跟她說,她並不是那些男人的剋星,而是有人故意為之。
如果不是剛才親耳聽傅弈親口承認,她是不會相信的。
兩人的談話就這樣不了了之,飯都沒有吃幾口,菜也沒有動幾筷子,傅弈轉身上樓時就聽到夏雲美在他身後說了這樣一句話:「你會倒霉嗎?」
聞言,傅弈胸口一疼,縮了瞳孔,她竟恨他到如此地步!
「會。」
他淡淡地開口。
夏雲美死死咬著唇,眼淚奪眶而出。
有一天,方修然突然來找她。
兩人好久不見,他還找到了公司,夏雲美就用公司里的咖啡招待他:「怎麼樣,還行吧?」
方修然喝了一口,點頭:「很好的學姐。」
隨便聊了幾句后,夏雲美問他:「這麼急著找我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的事?」
「嗯。」方修然點頭,「是有關於錢立楠的。」
錢立楠?
「他怎麼了?」
方修然說:「還記得我前段時間查阿強的那件案子嗎?」
「記得。」夏雲美點頭。
「經過多方調查,阿強原來是羅家輝和集團的財務總監,他知道錢立楠對輝和做得所有事。」
原來錢立楠……
夏雲美問:「那阿強為什麼會在牢里?」
方修然解釋:「他是代錢立楠坐牢。因為他家裡的老母親跟八歲的兒子都得了絕症,但錢立楠卻給他們找到最好的醫生,治好了他們的病,而且不收分文。他無以為報,所以當錢立楠找上他時,他一句也沒說,承擔了所有結果。」
原來是這樣。
阿強只是錢立楠找的一個替死鬼,他並不是真的想幫助他。
「那阿強現在又為什麼不願意繼續幫他?」夏雲美不解。
「因為傅弈。」方修然睨著夏雲美,他看到她好看的秀眉緊了緊,等著他後面的答案。
方修然說:「傅弈請我幫忙的事,就是幫阿強弄出來。因為傅弈查到羅絲絲的父親羅國良並非抑鬱而死,而是死於錢立楠之手。」
夏雲美心裡一沉,嘴裡呢喃道:「怎麼可能?」
她此刻的腦子非常亂。
前幾天錢立楠還特別過來讓她小心傅弈,說他殺人不眨眼,為了自己的目的不擇手段,哪怕殺人都不放在眼裡。
她甚至一度懷疑,她身邊的朋友很多都遭遇了不幸,是不是都跟他的目的有關?
可當下,方修然竟又告訴她,錢立楠是一個手段極其殘忍的人。
「事實擺在面前,沒什麼不可能。」
顯然,方修然見得多了,心裡倒沒什麼感覺。
只是,這都是跟夏雲美熟悉的人,她有這種心情,他也能理解。
「那他?」
他會怎麼樣?
然而,方修然告訴她的,遠遠不止這些,還有前段時間有關於傅弈殺人的案件。
「如果我沒弄錯的話,兇手應該是錢立楠。」
什麼?
夏雲美整個身子都癱了,她恍惚地看著方修然,問:「就是那個最後連屍首都化掉的那個?」
雖然早就知道,可她還是想確認。
當時聽到屍首第二天化作水時,她還說太可怕了,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可怕的操作,說兇手簡直太沒人性了。
所以她絕不相信那事是傅弈乾的。
現在,方修然告訴她這個,還說如果他沒弄錯,可是,他做事向來嚴謹,又怎麼會弄錯?
那時去睿城找錢立楠時,雖然錢立楠親口承認什麼都是他乾的,可她只當他是故意氣她所以才那麼說,但沒想到,他跟她說的,竟是最大的實話。
而那時,她也是不相信會是錢立楠做的,即使他已經親口跟她說,她口頭上也說要去舉報他。但實際上,她心裡根本沒往那方面想,也就不存在什麼舉報他。
「沒錯。」
方修然認真地回答她。
半晌后,夏雲美看向方修然,輕聲問:「為,為什麼你要跟我說這些?」
他笑了笑,說:「之前傅弈那個案子可能會再次被翻出來,到時候或許會讓你出庭作證,所以先讓你做個心理準備。」
「作證?」夏雲美問,「給誰作證?」
「當然是傅弈。」他說,「傅弈說過,那晚有一段時間,他是跟你在一起的。」
是的,夏雲美點頭,他們確實在一起過,而且還吵了一架。
只是,此刻她沒有心思想傅弈,而是問:「那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錢立楠會怎麼判?」
方修然看著她,回道:「死刑無疑。」
死刑……
夏雲美感覺到自己呼吸都有些困難了。
「沒事吧學姐?」方修然撫住她,看她臉色慘白,「來,喝口水。」
夏雲美的眼裡流出淚來。
這是克到錢立楠身上了嗎?
不,她不應該這麼想,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一個月後,阿強的案子開始重新審理,期間涉及到很多連鎖案件,也包括當初傅弈的那個案子。
夏雲美雖然作為傅弈的證人出席,但他本人卻沒有來。
說起來,自那日她跟他吵了一番后,兩人之間就沒有什麼交流,都各自忙著各自的事。
後來,夏雲美甚至搬出了他的住所,他也沒有說什麼。
她好久都沒有見到過他了,他也從未找過她。
對於錢立楠的控訴,他每一項都承認了,一點點兒都沒有否認。
等到最後他被帶離時,獨獨望向了證人席中的夏雲美,是那樣的不舍。
他第一次流出了眼淚,卻依然沒有悔恨。
因為他說,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還是會這麼做,畢竟,他想要的,還沒有得到。
出去的時候,夏雲美看到了羅絲絲,原來她也來了。
她一臉的平靜,望著錢立楠離開后,這才望向了夏雲美,莞爾一笑道:「終於塵埃落定了。」
夏雲美彎唇道:「你受苦了。」
這中間最苦的人,恐怕就是羅絲絲了。
突然,羅絲絲擦了擦眼角,搖頭道:「這苦,也是我該受的。就是辛苦傅弈了,幫我布了這麼個大局,不然以我的能力,又怎麼可能對付得了錢立楠?他太狡猾了。」
聞言,夏雲美問:「聽說,錢立楠那左眼,就是你弄的?」
「是啊。」羅絲絲嘆了口氣,「沒人能體會我有多恨錢立楠,在見到他的那一刻,我真的想將他千刀萬剮。弄瞎了他一隻眼,算是便宜他了。」
可他現在要死了,她又有多少開心呢?
「沒有傅弈的幫助,你恐怕難以見到錢立楠吧?」
聽到夏雲美這樣問,羅絲絲不禁望向她,淺笑道:「怎麼聽你這話,有些怪呢?」
夏雲美直接道:「你去找錢立楠,是傅弈指使的。」
不是問她,而是陳述一件事。
羅絲絲愣了兩秒,而後呵呵笑起來:「是錢立楠這麼跟你說的吧。」
她搖了搖頭:「虧得傅弈身邊有那麼多女人,可他偏偏喜歡你,難不成就是因為你對他的不信任,讓他覺得刺激有挑戰?」
羅絲絲的笑看在夏雲美眼裡,讓她特別難受,彷彿她做錯了什麼般。
可顯然,她從羅絲絲這裡得到的答案並不如她原本想的那樣。
其實,就是因為心裡的那份懷疑,才決定了她要向羅絲絲問個清楚。
現在知道了,心裡竟又是格外的平靜。
迎面過來的一個女人,服著華麗,她正是袁野。
她已經是錢立楠的妻子,可在剛剛那麼重要的時刻,她沒有現身,卻在已經結束后,來了。
看上去,她是那麼憔悴,身邊還有一位助理扶著她。
三人各自望了一眼后,夏雲美跟羅絲絲看著她走到裡面去了,估計是打聽錢立楠到底是怎麼樣的結果。
「她就是袁野?」羅絲絲問。
夏雲美點頭:「對。」
「她看著挺難受的。」羅絲絲卻笑,「是真愛呀。你說,她會不會利用自己的權利讓法院給錢立楠放點水?」
夏雲美搖頭:「應該沒這個機會,換了個鐵面領導。」
她聽方修然說,法Y這邊來了個新法G,就是因為江城這邊屢出問題被下放了。這個新法G新官上任三把火不說,他本人就是個不講情面的人,哪怕是自己的親人,他都能大義滅親。
找他,沒用。
找誰,都沒用。
所以當袁野衰著一張臉出來時,夏雲美就知道,事情沒談成,無戲可唱了。
「看什麼看?」袁野吼向羅絲絲,羅絲絲眉心一擰,「你吼什麼吼,有本事你給他弄出來啊,有本事你別讓他去死啊!」
羅絲絲的情緒突然爆炸,其實也是她內心對錢立楠不舍的一種表現,正好有個人撞到她槍口上了。
袁野的助理想要上前,被袁野制止,蔣立提醒她:「夫人,小心孩子。」
孩子?
羅絲絲彷彿什麼也沒聽到,只聽到「孩子」兩個字。
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袁野的肚子,她知道,那一定是錢立楠的孩子。
心裡蟲拱般地難受,她多想伸出手去,掏走那肚子里的東西,以報錢立楠弄掉她孩子的仇!
袁野有了錢立楠的孩子,夏雲美並不詫異,只是在聽到這個消息時,還是有些震驚。
如果這個孩子真是錢立楠的,那是不是說明他對袁野是有感情的?
不對,羅絲絲也曾懷過他的孩子,可最終不還是落得那麼個下場?
她怕羅絲絲做出些什麼來,時刻注意著她,同時也緊緊將她扯住,不讓她上前。
然而,還不等羅絲絲做出什麼來,袁野自己就對自己做出了讓人震驚的事。
她拚命捶打著自己的腹部,嚇得夏雲美心裡一驚,與羅絲絲四目相對,她也是同樣震驚。
「人都不在了,我還要這個孩子做什麼?」
袁野對自己是真狠,那一拳一拳地,蔣立勸都勸不住。
直到羅絲絲看到自她腿間流下的鮮紅液體,她驚呼道:「天哪,出血了!」
接著,袁野捶打肚子的手變成了捂住肚子,眉頭擰著,似乎很疼。
「夫人!夫人!」蔣立喊著。
這時,從遠處過來的程青,戴著墨鏡,見到這一幕後,他疾步過來,抱著袁野就跑向車子。
夏雲美眼看著車子從她們面前遠離,她還處在震驚之中。
程青顯然認識袁野,而且關係匪淺。
難道他也跟袁野有染?
「這女人真夠狠的。」羅絲絲經歷了許多事後,心也變得狠了,雖然說著這種話,可心裡卻一點憐憫可憐的感覺都沒有。
夏雲美跟她分開后,嘗試著給傅弈打電話過去,但手機響了幾聲后便拒聽了。
猶豫了兩秒后,她決定去找程青。
程青將袁野送進醫院后,經搶救,孩子還是沒有保住。
當得知這個消息后,袁野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
程青就站在她床邊,說:「何苦呢?這個孩子不就是你想要的么?」
半晌后,袁野呼出一口濁氣:「你不懂。我要的從來都不是孩子,而是一個能靠得住的男人。」
好不容易碰到一個,證也領了,種也有了,可最後竟是這樣的結局,這讓她如何甘心?
其實她心裡也清楚,錢立楠做這一切,為的不過就是他那個小女人,可她從來都不知道,他連自己的後路都斷了。
要說她絕,他比她更絕。
要說她狠,他比她更狠。
她玩過那麼多男人,最終,卻被錢立楠這個男人給狠狠擺了一道,而且她還無法還手。
「你的命還在。」程青說,「以後好好過。袁氏需要你。」
錢立楠做得最有良心的事,大概就是沒有將袁氏據為己有,就這一點,讓袁野想恨他都恨不起來。
說完,程青就走了。
卻在醫院門口碰到了夏雲美,他就知道她會跟來。
兩人就在門口站著,程青抽著一支煙,說:「她是我姐。但我們從小不在一起,我看她不順眼,她也看我不順眼。可能也就今天,我們才互相看對方順眼一點兒。」
夏雲美什麼也沒說,聽著他說:「今天正好你在,我有個事想要跟你說。」
「你說。」夏雲美突然接了下話,可她心裡卻並不平靜。
「尼頓在你手裡越來越好了,我也沒什麼不放心的,所以我想出去走走。」程青突然笑了,「看看還能不能碰到我命中的那個人。」
一個「還」字,說明程青遇到過讓他心動的人。
如今,他想再去,她當然願意。
所以她說:「這是好事啊,你去吧。尼頓交給我,你放心,我若有不清楚的,問你便是。」
程青看向她,勾勾唇,有句話,他很早以前就想說了,現在,他終於說了:「夏雲美,你是一個好女人,以後的日子,好好過。」
是的,不管跟誰,還是一個人,都好好過吧。
說她好女人的,沒有幾個人,男人就更不多,她垂眸低低一笑,說:「謝啦。你也挺好。」
有這樣的認知,這兩人也實屬不易。
就在夏雲美覺得一切應該尖埃落定時,她看到一則新聞,是陳奕舒的父親自殺身亡。
沒幾天,自國外傳來的新聞中說,葉家小姐葉熙同時被幾個男人姦殺,其父因受不了打擊心臟病發,直接暴斃。
又過了幾日,整個江城遍布了追捕程青的貼子。
這到底怎麼回事?
夏雲美最近已經沒心思上班,整天處在惶恐不安中。
雖然這些人都不是她的親人,可都是她認識的,死的死傷的傷,跑得跑,到底又發生了什麼事?
她打程青的電話他不接,可在一天晚上的時候,夏雲美剛躺下,就聽到有人敲門。
通過貓眼,她認出了程青。
開了門,夏雲美迅速把門關上。
程青全副武裝,不仔細看,真認不出他來。
夏雲美將窗戶關好,窗帘拉上,再三確認后才敢將燈打開。
然後她倒了一杯水給靠在沙發上的男人。
他閉著眼睛,顯得很疲憊,鬍子拉渣的。
「給,水。」夏雲美睨著他。
他不是說去找另一半嗎?怎麼把自己整成了這樣?
等他喝完,夏雲美接過水杯,又拿了些點心給他吃,等他吃飽后,她才問他:「說說吧,到底怎麼回事,他們為什麼要抓你?」
出事的這些人當中,她最關心的,不過就是程青。
程青呼了一口氣,沉著一張臉,沉默了良久,終於開口:「葉熙的死跟我有關。」
聞言,夏雲美瞳孔一縮。
原來,程青已經查到陳奕舒的孩子就是葉熙派人弄死的,不僅如此,她還想要她的命,幸好陳奕舒命大,保了一條命。
但失去孩子,程青心疼不已,於是就派人整整葉熙,但沒想到,那些人下手沒分沒寸,竟將人弄死了。
而抓他的人,正是傅弈向警J報的案才有。
「傅弈?」夏雲美的關注點在這裡。
程青點頭:「其實陳奕舒流產,都是傅弈一手策劃,葉熙不過就是他的一顆棋子。事發之後,為了保住葉熙,他將她送去國外,呵,可還是被我找到了。還有陳奕舒的父親,他的死也是因為傅弈。」
為什麼都是傅弈?
夏雲美久久都不能回神,沉默良久后她才開口問道:「他為什麼要那麼做?」
「因為你。」程青睨著她,夏雲美抬眼看向他,十分詫異,只聽他沉了沉聲,道,「你應該知道傅弈跟陳奕舒訂婚的事。雖說他們之間有協議,但總得來說,還是陳林在利用陳奕舒逼他。陳林早就看出傅弈將來前途一片光明,是最佳的女婿之選。可陳林這個老傢伙,他一點兒也不愛自己的女兒,只把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只有他死了,他們的婚姻才不會作數,陳奕舒也能得到解脫。」
「這是什麼邏輯?」夏雲美簡直不敢相信,在這些勾心鬥角裡面,為什麼要牽扯上人的性命。
不是她內心變得柔軟,而是她再狠,也沒有那些男人狠,無論是程青,還是傅弈。
她都不敢相信,她認識的都是一些什麼人。
「你為什麼知道得這麼清楚?」夏雲美總算是問對了一個問題。
程青呵呵一笑,有些她看不懂的自嘲:「因為在利用陳奕舒這件事上,我也在那盤棋里。」
夏雲美震驚,大膽猜測:「陳奕舒的孩子是你的?」
就是因為是他的,所以才能解釋得通他們之間難得的一次看望,還有程青後來的瘋狂舉動。
程青沉默不語,他閉起了眼睛,喃喃開口:「今晚在你這好好睡一覺,明天我就去自首。」
至於為什麼要自首,他也不知道,可能是覺得累了吧,想找個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程青要去自首,夏雲美沒有理由去阻止他,畢竟,那是兩條人命。
許久后,程青將自己洗乾淨后躺下,夏雲美也關了燈。
黑夜中,手機屏幕突然亮起,幾秒后又暗下。
夏雲美兩眉擰緊,還是拿起,一看,竟是傅弈發來的微信。
他說,他就在外面的門崗處,讓她下去。
這麼晚了,他怎麼來了?
而且,時隔這麼長時間,他第一次找她。
猶豫了兩分鐘,夏雲美穿戴好出門。
門一關上,程青雙眼睜開,他來到窗帘後面,正好可以看到小區外面的門崗處,果然是傅弈靠在他的車門那。
三分鐘后,夏雲美過去,兩人終是見了面,傅弈從車身上站直了身子。
程青眉目擰了擰,終是回到床上,繼續睡覺。
這一趟,他竟很快入睡。
夏雲美上了傅弈的車,她一言不發,彷彿知道傅弈此行的目的。
而傅弈在看了她數秒后,終是開口,卻是說:「程青在你這兒。」
肯定得彷彿他親眼看見程青進了夏雲美的屋子。
這兩個人都不笨,沒必要你藏我藏,夏雲美直接問他:「你想做什麼?」
傅弈看著她,反問:「你想做什麼?」
「你覺得呢?他救過我的命,沒有他,那天晚上我就死了!而且還是死於你親自布下的網!」
夏雲美的意思很明顯,她不可能交出程青,似有護他到底的打算。
傅弈呵了一聲:「人們說得沒錯,你果然是周州的遺孀,連他的兄弟都護得如此情深。」
他的笑裡帶著此許滄桑,些許無奈。
夏雲美沒有接話,傅弈呼了一聲,繼續道:「他殺了人,只有自首還能為他挽回一點……」
「挽回什麼?」夏雲美嗤笑,「傅弈,我不會讓他出事的。」
「你瘋了嗎,夏雲美?」傅弈蹙眉。
夏雲美搖頭:「我現在很清醒,瘋的是曾經的我。不過你放心,程青說他明天就去自首,你不用這麼著急。今晚他在我那。」
說完,她下車,毫無留戀地消失在他的視線里。
夏雲美說,不會讓程青出事,其實她並沒有想好,那只是她意識下的想法。
直到第二天一早,程青什麼時候離開她都不知道。然後她去了公司,去了他的辦公室。
想想也真是很好笑,她跟程青共事這麼長時間,竟從來沒有來過他的辦公室,裡面的裝飾莫名讓夏雲美覺得有些沉悶,甚至可以說是很憂鬱。
她坐到大板椅上,隨意拉開他的抽屜,裡面的一個本子引起她的注意。
因為那是她曾經送給周州的,她不會記錯。
其實現在在程青這裡看到也並不奇怪,因為有可能是周州又轉送給了程青。
但她還是覺得好奇,伸手將它拿出來,翻開。
第一頁便是一排非常有力量的字,卻是這樣的:喜歡你,不是我的錯。
這是?
夏雲美立即蹙眉,繼續往後翻:周州,陳奕舒懷孕了,我怎麼有種奇怪的感覺。對不起,我不想背叛你。
其實看到這裡,夏雲美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她心裡起伏不已,甚至有些慌亂。
她一點都不覺得程青對周州那種感覺讓人不舒服,反而給人一種純粹的感覺。
她甚至羨慕周州,身邊有這麼一個對他忠誠的朋友。
即使他已不在人世,程青依然記得他,這是多美好的事。
如果不是因為看到程青的這些東西,她恐怕還沒有想到要怎麼辦。
開庭那天,當程青正要開口承認時,夏雲美突然站起來:「他那晚跟我在一起,哪裡都沒有去。」
不僅如此,她還提供了相關證據。
另一邊的傅弈不可思議的凝向夏雲美,他終於知道那晚她說的她不會讓程青出事是什麼意思了,原來就是做W證。
她是搞不清楚事情的嚴重性嗎?
果然,她是搞不清楚的,否則也不會這麼魯莽。
或者說,其實她很清醒,完全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然而,法院的檢C官們也不是吃素的,雖然她有證據,可也要查證核對。
在這期間,夏雲美跟程青沒有再見面,只有那日庭審,程青朝她搖了搖頭,這就已經代表了他的意思。
他不是不知道她想幹什麼,只是,他已經做了不可挽回的事,不想再讓另一個人也跟著他一起下水。
她是個好人,他不可以害她。
經過核實,夏雲美作的是W證,而且情節嚴重,法律還要追究她的刑事責任,她被關了起來。
辦公室里,傅弈踱步抽煙,顧朔卻在一旁悠哉得很,他一直在搖頭嘆息:「你果然是重口味的,怎麼就喜歡夏雲美這樣不怕死的。她是腦子被驢踢了嗎,竟干出這麼愚蠢的事?」
傅弈知道,夏雲美比誰都清醒。
她進去,不是為了還周州跟程青的人情,更不是她愚蠢,而是為了替他傅弈贖罪。
其實,又何嘗不是為她自己贖罪?
「我想,她應該知道我做的所有事了。」
聞言,顧朔倒是愣了一下,隨即也點了一根煙。
很多人死了,傅弈雖不是罪魁禍首,可也是因他而起。
在這個世界上,懂夏雲美的,只有傅弈。
然而傅弈也是在夏雲美被關后才幡然醒悟,夏雲美對他有多情深意重。
最終,在傅弈的全力幫助下,程青的案件得到轉機,有生之年,他還有自由之日。
夏雲美從裡面出來時,是傅弈接她的。
兩人四目相對,相視而笑。
終是傅弈沒有忍住,上前狠狠吻住她。
天知道他有多想她。
在得知了她的心意后,傅弈就迫不及待地想把她弄出來,狠狠地愛她。
哪怕傾家蕩產。
「你的車呢?」
夏雲美只看到一輛機車。
傅弈幫她戴好安全帽,捏起她的下巴,挑眉道:「以後這就是我們的座駕了。」
夏雲美不解:「車呢?」
「贖你啊。」
「我那麼值錢?」
夏雲美坐上去后,抱緊他結實的腰身,傅弈側頭,大聲跟她說:「我現在沒公司,沒房子,只有這輛破機車,外加一個我,你要不要?」
興許是怕她拒絕,傅弈緊接著又說:「你要是不要我,我可就沒人要了,身上每一處都被你侵佔過,早就不幹凈了,你得負責。」
夏雲美抿唇笑起。
關於傅弈現在變得這麼窮,童瑤去見她的時候跟她說過。
所以她說:「你皮都這麼厚了,我就免為其難地收了你吧。」
「那你親我一口算是蓋章。」傅弈纏著她,夏雲美只好在他薄唇上輕輕印了一下,弄得男人好癢。
他看到她臉頰上竟飄起了兩片紅雲。
「我們現在去哪兒?」夏雲美問。
傅弈說:「今天佐洋跟童瑤結婚啊,童瑤應該跟你說了吧。」
是說了,瞧她這記性,竟這麼快就給忘了。
一對新人在台上,接受著下面所有親朋好友的祝福。
傅弈睨向顧朔,酒還未喝,他就已經醉了。
不,他沒有醉,只是像是自己嫁妹妹般,有些捨不得罷了。
「今天馬瀟瀟不會來鬧事吧?」夏雲美還是有些擔心,儘管童瑤已經跟她說過,馬瀟瀟已經把孩子打了。
傅弈撈過她的細腰,湊近她的臉:「我給了她很多資源,你覺得她還敢?」
「呵呵。」夏雲美笑起來,「是是是,你是老大,人家都怕你。」
在新人接受家人祝福時,傅弈將夏雲美拽到逼仄的拐角,讓她把手伸出來,將東院的鑰匙交給她。
夏雲美這才發現,上面刻著她的名字。
而這印記,顯然不是新印子,她突然想到這把鑰匙的故事,心裡有些觸動。
「因為有你的名字,所以這房子就留著了。」傅弈問她,「我們什麼時候結婚?」
「你說呢?」
「明天吧,我等不及了。」
「要不現在?」
「……再好不過。」
兩人纏在一起,夏雲美好像看到旁邊有人影閃過,驚了一下。
傅弈也察覺到,眼睛往外面瞄了一眼,看到一道熟悉的背影一閃而過,那是陳奕舒的。
她怎麼來了?
酒店外,陳奕舒坐進計程車,視線再次望向那個角落,終是說道:「師傅,去機場。」
問世間情為何物?
願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