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促使丫頭
月朗星稀，樹影斑駁，偶爾響起蟲鳴聲，一個靜謐安適的夜晚。
抬起手上下翻動，指節分明，瘦骨嶙峋，在柴房裏幾日，我一點點絕望，我總想著尹肅什麽時候會來救我出去。
可是，沒有。
來的人隻有蔣歡。
她來一次，我就要倒黴一次。
現在，誰來救我，我都不想出去了。
我不敢觸碰我的臉，更不敢要求給我一個鏡子，我怕看到我的臉之後，我自己都會活不下去。
可是我已經想象到這張臉已經毀到什麽程度了。下人過來送飯時，無意間看到縮在角落的我，瞄到我的臉，立馬嚇得大叫了起來。
也不管飯菜什麽的，人直接就跑了出去，連柴房門都沒關。可我看著大開的柴房門，卻沒有勇氣踏出去，沒有勇氣讓人看到我這張臉。
又過了幾天過後，柴房門打開了，來的是蔣歡身邊的兩個嬤嬤。
看到他們兩個，我心裏是又恨又怕，恨不得永遠見不到他們。兩人直徑向我走來，我警覺道：“你們要做什麽？”
“娘娘要見你。”其中一人回答道。
“不，我不要出去！”一想到要出去，我立刻慌了，央求他們不要帶我走。
“由不得你了。”
話剛說完，直接就架著我拖了出去，不顧我大喊大叫。
一路低著頭被帶到了蔣歡的宮殿。
蔣歡住的地方比之前的紅玉宮不知要華麗好上多少，裝飾輝煌，各種珍貴擺飾。
蔣歡正坐在銅鏡前，讓宮女替她梳著頭發，自己對著鏡子細細畫眉。見我被帶進來，於是放下手中眉黛，道：“來了，讓本宮看看你的臉。”
說罷，轉身過來，我忙低下頭不敢將臉出現在眾人眼中。
然而我剛低下去，旁邊的嬤嬤就一手捏著我的下巴，用力將我頭抬起，我聽到耳邊立刻傳來宮女們的驚呼聲，眼中的眼淚終是忍不住落下來。
看著麵前這個笑的開心的瘋子，我恨道：“你滿意了？我現在這樣，你是不是很開心。”
“是挺滿意的。”蔣歡笑著站起身，抬手揮了一下，“不過要你自己看下，還有太子看見了我才更滿意。”
她的剛說完，壓著我的嬤嬤就把我壓到了銅鏡前
銅鏡不大，卻剛好能照出我的整張臉。
臉上兩側像是被毒素侵蝕了一般，恐怖異常，有些地方還帶著深淺不一的紅印，整張臉都有。
“啊！蔣歡我恨你！”
我絕望的喊著，狠狠閉上眼，不忍再看。現在別說尹肅看到我會沒興趣，哪怕就連師父看到我都認不出來了。
“哈哈哈，你越恨，本宮越開心。”蔣歡心情甚好，扶著發髻上的步搖，輕笑道：“給她換身衣服，從今天開始，你就在本宮身邊伺候著。”
我不敢相信的看著她，她是瘋了嗎。
“不過呢。”蔣歡盯著我的臉，細眉輕蹙，“這臉太傷眼了，沒本宮的吩咐就遮住吧。”
不由我反抗，兩個嬤嬤已經帶著我下去。
他們將我扔進浴桶裏，宮女的衣服丟在屏風上，讓我自己洗完換上。
我閉上眼瘋狂地搓著臉上的東西，然而卻毫無用處，還是那副樣子。我絕望地沉進水裏，幹脆就這樣死去吧。
熱水悶熱，氧氣越來越少，我漸漸難以呼吸。
就這樣死去吧。
“阿玉，等我回來。”
“你是曠世奇才，隻有離開了華夏世界才能真正展示出來。”
阿晉！師父！
我突然清醒過來，狠狠的打了自己一巴掌，我在做什麽？於安已經因我而死了，楊城還在他們手裏，阿晉還在為我們去尋找活路，我有什麽理由自暴自棄，我還要等阿晉回來一起報仇的。
清醒過來的我，慢慢將自己洗幹淨，換上宮女的衣服，蒙上麵紗。
鏡子裏的人雖然已經看不見臉上兩側的恐怖東西，但是額頭上的痕跡還是能清楚看見。
已經無所謂了，現在的我一心隻想報仇，容貌什麽的我已經死心了。
就這樣，我待在了蔣歡身邊伺候她，無時無刻我都想殺了她，以解我心頭隻恨。但是我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她身邊有太多人盯著我，而且在她宮中，即使我殺她，自己也很難跑出去。
我隻能等，等阿晉回來的那一天。
尹肅並不是經常會來蔣歡這裏，至少在這裏這麽多天，我還沒有見過他。
蔣歡把我當粗使丫頭對待，每天早上我都要很早起來，給她端進去洗臉盆，替她穿上衣服，甚至是跪下來幫她穿鞋。
剛開始，我不會穿她身上繁雜的鳳袍，蔣歡就讓我跪在那裏看別人是怎麽穿的，完了後再讓我跪上一炷香的時間。
我不肯跪下來替她穿鞋，她就會一腳踩上我的肩頭，狠狠踹去，告訴我現在我已經不是什麽紅玉郡主了，而是她手底下的一個粗使丫頭。
宮中有其他嬪妃過來請安，我上去端茶，送到蔣歡手裏時，蔣歡卻一鬆手茶杯直接摔碎了，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蔣歡冷冷一笑，直接扇了我一巴掌，身後的宮女在我腳上踢上一腳，讓我跪了下去。
“沒眼力見的東西，本宮身上的衣服能抵你一條命。”蔣歡在上麵說道。
底下的嬪妃紛紛勸著蔣歡，讓她不要生氣，不過是一個奴婢，打了就是。如今我臉毀成這樣，已經沒有人認出我來，但即使認出來了又有什麽用呢，沒人敢跟蔣歡作對。
蔣歡笑了笑，輕拂去衣袍上的茶漬，笑道：“讓妹妹們見笑了，手底下的奴婢不懂規矩，幸好沒傷著你們。這樣吧，今日本宮心情好，就去外頭跪三個時辰吧。”
在場的嬪妃都笑說皇後大度，是他們的福氣。
現在正是日頭正高的時候，外邊站上一會兒就讓人受不了。然而我沒有反抗的能力，直接有宮女拖著我就出來了，讓我跪在殿門口。
才不過一個時辰，額頭上就布滿汗水，一點一滴滑落下來，打濕臉上的麵紗。身上也是黏黏答答的，腦袋被曬的暈暈沉沉，眼前被汗水浸濕，朦朧一片分不清。
更難受的一雙腿，因為一直跪著，從剛開始的麻木到現在的毫無知覺。膝蓋底下又是不平整的地麵，上麵有這些小石子，膈應著膝蓋。大概等三個時辰過去，我恐怕是不能走路了。
嬪妃們已經結束請安，要從裏邊出來，一個一個從我身邊走過，沒有看我一眼。
我暈著腦袋，不知道想些什麽，忽然感覺眼前出現一個人影。我暈暈乎乎的抬起眼，站的是一個嬪妃，長的清秀溫柔，我卻沒有一點印象。
她蹲下了身子，直接將一個小瓶子塞進我手裏，輕聲說道：“楊城曾救我一命，今日還他恩情。”
我猛地睜大眼睛看著她，她卻不再多話，利落的起身走掉了，放佛沒有來過，沒有跟我說過話一般。
我不知道她是怎麽認出我來的，我的臉明明已經毀成這樣了，可是我卻開心的哭出聲來。
手中捏緊了小瓶子，冰冰涼涼的瓶身消減了我身上的一點炎熱。
眼淚一滴滴落下，忽聽到身後傳來太監尖細的喊叫聲，“太子殿下駕到。”
太子？尹肅來了？
我愣了半刻，心裏五味酸雜，不知是何感受。
我想叫住他，告訴他我就是明玉，像他哭訴這一切。可是我又不敢叫住他，我害怕他看到我這張臉，會輕飄飄的說出不認識三個字。
心裏萬分掙紮，聽到穩健的腳步聲在後邊一下一下響起，我隻能將頭低下，幾乎埋進胸口裏。
腳步聲越來越近，餘光瞄見他明黃的錦袍在眼前閃過，卻突然停了下來。
聽見他一如既往的溫潤語氣，“怎麽回事？”
“犯了些錯，被本宮罰跪呢。”不知何時，蔣歡走了出來，聽見尹肅的話，便答道。
看尹肅緊盯著跪著的我看，便又放柔了聲音，帶著委屈，“毛手毛腳的，差點燙傷了本宮。”
“是嗎，讓我瞧瞧，別是留下疤了。”
尹肅略帶焦急的聲音響起，和蔣歡兩人看也不看我，就一同進去了。
然而我的心底猶墜入寒冰裏，心冷的我全身打顫。
很好，尹肅，你又騙了我。
說什麽被藥物控製，不得已才隻能去討好蔣歡。
說什麽半個月藥物就會發作，隻能去找蔣歡拿解藥。
既然這樣，那現在你這麽關心蔣歡，這麽溫柔的語氣，又算是什麽呢。
我被蔣歡抓走，失蹤了那麽多天，又可曾見你擔心過，來找過我一次？
心中寒意越來越盛，我一遍一遍念著尹肅的名字，猶如瘋魔了一般。
是我蠢，被尹肅騙著玩，得不到教訓，明明看到了，都被關進大牢了，還傻傻地相信尹肅的說辭，還相信他會來救我。
還連累了阿晉他們，讓他們的生命陷入危險之中。
大概是找不出比我還蠢的人了！
我跪在殿門口，聽裏邊傳出蔣歡歡快的笑聲，心裏泛著惡心。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這對狗男女會好好的活著，而我的師兄們卻要飽受苦楚。
於安，我對不起你。
眼淚一點點從眼眶中掉落，滴在地上，很快就消失不見。
心裏對尹肅僅剩的一點情誼被消磨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