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陳家小姐
陳家浴堂。
熱氣蒸騰，烏黑長發散落開來，貼附於圓潤的肩頭，雪白的肌膚若隱若現。
前幾天陳浩文趕赴婺州處理分號事務后，陳家大事瑣事全都壓在了陳若穎身上，疲勞過度、不知不覺的在浴桶中入了眠。
水溫轉涼，陳若穎悠然蘇醒，揚起玉手擦拭著眼角的淚水，從容不迫的起身穿衣。
「少爺！您不能進去，小姐正在沐浴.……」丫鬟柳琴的話還沒說完，一道響亮的少年音就傳了過來。
「阿姐，快看我給你帶什麼了！」
陳若穎打開門，差點被少年撞了個滿懷。
「阿林，你都十七了，做事怎麼還這麼魯莽？」
少年身材挺拔，穿著一襲貼身的青色勁裝，臉龐白皙俊俏，腰間別著一把短劍。
來人正是不愛讀書偏偏喜歡舞刀弄槍的陳家少爺，陳府上下稱之為混世小魔王的陳國林。
此時他手上正提著一個精緻的鳥籠，上面還蓋著黑色絨布。
「這可是蘇恆那小子找來的鸚哥，據說只有瓊州有產。」
陳國林興緻勃勃的沖著陳若穎壞笑，「阿姐，你看蘇恆那小子這麼費盡心思討你歡心，要不就.……跟他喝個茶、游個湖什麼的……」
「阿林你放肆……」陳若穎狠狠地瞪了陳國林一眼。
「阿姐，我這是為你好嘛，大夫都說了……林宇飛就是華佗再世也救不了了。」
陳國林滿臉委屈地說道：「再說了，我這不也是為了緩解咱家跟蘇家的矛盾嗎？」
「阿林你記住，宇飛若死了我不會再嫁人的。」陳若穎高冷地撇了陳國林一眼：「我會幫助爹把銀號經營好，你也需懂事少給家裡惹麻煩。」
「阿姐，林宇飛有什麼好的，你把他當個寶，他把你當仇人一樣。」陳國林垂首一臉不甘地說道：「除了臉蛋好看哪點比我強？」
「夠了，現在我不想看到你。」陳若穎俏臉微白，瞪著陳國林說道。
「好……吧.……那我把這鳥兒還回去了，阿姐你千萬不要告訴爹，上次屁股上的傷還沒好呢。」偷偷地瞄了一眼陳若穎，低頭輕輕地說道：「阿姐我以後不惹你生氣了……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
「可憐那蘇公子是真的心悅小姐呢！」回到屋內，柳琴嘆息道。
陳若穎不語。
『情愛一事，誰又說得清呢。既然不喜歡，就不要給人念想了。』
「小姐你喜歡過蘇公子嗎？」柳琴坐在八仙桌上，雙手托腮好奇地問道：「本來你和蘇公子都成親了呢。」
「當時音訊全無，以為再也見不到宇飛了，年紀也大了，父親催著急就答應了。」
陳若穎端起面前的茶盞輕輕抿了一口。
「當時聽到宇飛回來提親了，你知道我有多開心嗎？」陳若穎明亮的眸子中，閃動著絲絲光芒，思緒回到了八年前。 ……
那是她人生第一次來到京城汴京，出發前一天她一夜未眠，因為又可以見到她的宇飛哥哥了。
在汴京碼頭不遠處的虹橋邊，她見到了來接他們的林啟元伯伯和宇飛哥哥。
那是一座規模宏大的木質拱橋，結構精巧、形態優美、宛如飛虹，故名虹橋。橋頭遍布著刀剪攤、飲食攤和各種雜貨攤，攤主正爭相招呼著每一位過客，來看自己的貨物。
伴隨著轎夫的嘿呦聲，一行人慢悠悠地趕往林府，陳若穎掀開帘布，好奇地打量著汴京的街景。
路邊的房屋鱗次櫛比，有茶坊、酒肆、腳店、肉鋪、廟宇等等。商店中有綾羅綢緞、珠寶香料、香火紙馬等。醫藥門診，大車修理、看相算命、修面整容，各行各業，應有盡有。懸挂市招旗幟，招攬生意，街市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
第二天一早，她就被林宇飛叫醒了。
下雪了，大雪將整個汴京城裝扮成銀白色，居住在南方的她從沒見過如此大的雪，開心地跳了起來。
兩個人開開心心的玩著打雪仗、堆雪人的遊戲。
突然林宇飛牽著她的手帶她跑到了後院，在那裡她第一次看到了如此美麗的花朵——在那光禿禿的枝頭上迎著風雪綻放的臘梅花。
蜜黃蜜黃的朵兒，鵝黃鵝黃的蕊兒，一朵朵、一叢叢開滿枝頭，香氣怡人、沁人心脾，她好想摘幾枝插在床頭的花瓶中。
「.……」
「宇飛哥，還是讓管家叫人摘吧，太高了，會摔下來的。」陳若穎有些擔心。
「沒事，只要你喜歡，再高的樹我都會爬上去的？」林宇飛轉身看了一下陳若穎，兩手抓緊樹榦，一眨眼就爬到了離地面最近的一根樹枝上。
踩著樹枝，雙手左右開弓，一下子就摘了五六條花枝。
一手扶著樹榦，一手抓著花枝轉身向陳若穎揮了揮手，突然咔嚓一聲，腳底下的樹枝斷開，林宇飛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陳若穎呆若木雞、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只見林宇飛若無其事的爬了起來……輕拂衣袖，撿起散落的枝條緩緩走向依舊在大哭的女孩。
慢慢的從身上取出一塊絲巾，擦拭著女孩眼角的淚水，將花枝遞給了她：「你看，我不是沒事情嗎。」
陳若穎雙手捧著花枝，滿臉疑惑地看著林宇飛：「真的沒受傷？」
突然，她看到那些原本蜜黃色的臘梅花中有一大半都染成了血紅色。
哇的一聲，她哭得更厲害了。
那一刻她知道林宇飛這三個字將永遠地鐫刻在她的心扉中。 ……
「少夫人，我家少爺醒了。」一聲急切的叫喚聲打破了她的沉思。
「阿牛你沒騙人吧？」柳琴疑惑地盯著阿牛道：「真地醒了？能下床走動了？」
「少夫人、柳琴這是真的，剛開始我看到少爺坐在床上也嚇了一跳。」
阿牛滿臉喜氣：「少爺身體好得很，就是以前的一些事情記不起來了，以後會慢慢想起來的。」
「柳琴你去找一下阿林，再去前院看一下老爺回來了沒有。」陳若穎俏臉微紅：「阿牛你跟著我。」
「.……」
「宇飛走路沒問題吧？」
「回少夫人，沒問題。」
「宇飛記不起來的事情很多嗎？」
「回少夫人，有一些記不起來了。」
「宇飛胃口好嗎？」
「回少夫人，胃口挺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