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攬月宗的底蘊太深厚了。
如果楚清凌結丹順利,那便是一宗四金丹。
陳平唯有抽絲剝繭的慢慢分化。
他倒不是指望攬月崩塌。
在鐵板上鑿出幾個小洞,才是他最終的目的。
當然,不同於世俗界,陰謀詭計的作用相對沒那麼明顯。
金丹修士的才智已是一等一的高絕。
他的小把戲很可能沒有多大的用處。
等到某一天,他的實力超越了顧思弦,做起事來才不會束手束腳。
接著,陳平又想起楚若喬的話,心裡產生了一些莫名的情緒。
「當真是它在渡劫嗎?」
目光一轉,他不由自主的看往東南方向。
攬月宗弟子之所以被玄火鴉族鍥而不捨的追殺,完全是因為發現了不該發現的秘事。
自雙城之會開啟以來,殷無忌與楚若喬帶領著門人在附近圍殺妖獸,賺取積分。
但他們無意間闖入了一座山澗。
那方潮濕之處,遍布著充沛至極的火靈氣。
原本眾人還以為是寶物出世,一個個摩拳擦掌。
卻未料到,竟是一頭三階巔峰的玄火鴉,藏在那裡渡四階劫難。
攬月宗一眾很快就被勘破了行蹤,為那頭玄火鴉護法的同族毫不猶豫地追了出來,欲把眾修滅口。
後來的事,陳平自然清楚了。
冥冥之中,他有種預感,渡劫的那頭玄火鴉應該就是玄虻。
一時間,陳平心裡挺不是滋味。
上一次聽到玄虻的消息,此獸還僅是三階後期。
如今,那傢伙居然先他一步渡劫了。
以玄虻的神通,區區四階瓶頸擋不住它。
不久后,玄火鴉族十有八九會多出一頭四階鴉皇。
「人、妖兩族金丹頻出,看來是真的到了風起雲湧之時。」
陳平抿抿嘴,默默的道。
不管玄虻的便宜娘親是否在那山澗為其護法,他都沒有前去騷擾的念頭。
族群大勢,不是一頭四階妖獸就能左右的。
何況,目前為止,玄虻和他的關係還保持在一個微妙的狀態。
頭腦一熱結了仇怨,委實是不明智的舉動。
收斂了神情,陳平準備遁空離去時,突然身形一顫,臉色旋即陰沉下來。
然後他雙目如電的掃向了一側,並死死盯著一棵巨大樹木不放。
「殷道友既然主動暴露了氣息,想必是有什麼事要與盧某協商。」
陳平雙手捏結在後背,口中淡淡的道。
此刻,他心底無疑是警惕萬分的。
神識掃探下,一個令人震驚的結果赫然呈現。
藏匿在樹木之內的,竟是攬月宗的殷無忌!
此人去而復返尚還是其次。
不可思議的是,以他的神魂之強,殷無忌區區一名元丹後期,如何能無聲無息的接近於他?
若非此人剛剛故意泄露了一絲氣息,他甚至會直接忽視走掉!
「呵呵,一別數十載,老朋友何必一副打打殺殺的模樣,坐下來談談豈不更好啊。」
巨樹中人影一閃,轉出了一名相貌俊美的男子,此人嘴角一斜,打了個哈哈的說道。
捕捉到此子話里的幾個關鍵詞語,陳平當即眼睛一縮,面無表情的道:「你越來越膽大包天了,奪取金丹血脈的肉身也不怕遭了大禍?」
「陳道友還是這般的精明。」
殷無忌鼓掌一笑,風輕雲淡的誇讚道。
「彼此彼此。」
盯著殷無忌,陳平一字一字的道。
先前他還稍存疑惑,殷無忌為何對楚若喬痛下殺手。
殷、楚兩派之間近年雖有點摩擦,可遠遠未達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現在一切都清楚了,眼前的修士已不是人族。
殷無忌不知什麼時候被天穹藤寄身了!
難怪能戳穿他的易容術,並悄無聲息的靠近。
天穹藤的詭異手段,他可是領教過多次。
「你既已更換了宿主,楊盟主該當是凶多吉少了。」
陳平語氣毫無波動的道。
「如果陳道友還想與本藤繼續交流下去,就別拿些小玩意丟人現眼。」
淡笑著一瞥陳平的袖袍,殷無忌意有所指的道。
「陳某做事習慣留一手,你莫放在心上。」
陳平面無異色的手指一掐,就聽衣袍內傳出「嘭」「嘭」兩聲輕響,似乎捏爆了什麼東西一樣。
碎屑落下,是兩枚留影珠的殘渣!
「這才是談事情的態度嘛。」
接著,殷無忌話鋒一轉,笑吟吟的道:「楊帆影的實力太低,不夠本藤利用了,早晚要退場消失。」
「說起來,陳道友也許還要感謝本藤。」
「本藤離開巴竹島前,以楊帆影的身份下了最後一道命令。」
「算算時間,文叔應該早就接手了冶火盟,陳家底蘊大增,可喜可賀。」
「哦?」
陳平眉毛一挑,平靜的道:「你是怎麼和文叔解釋的?」
「本盟欲雲遊四海,歸來無期,托重業於海昌,望文叔善待之。」
嬉皮笑臉的眨眨眼,殷無忌邀功似的,得意洋洋的道:「陳道友滿意否!」
「多謝你的美意。」
陳平拱手言謝的同時,突然聲音冷漠了下來:「天穹藤,你現身見我究竟抱著什麼打算。」
「那楚小妮子對這具肉身存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情愫,我本準備借玄火鴉坑殺了她,解決掉一個小小的麻煩,沒料到卻被道友你出手攪黃。」
殷無忌一陣搖頭嘆氣,答非所問的道:「本藤以後的日子怕不好過了,攬月宗對弟子相殘的懲處一向極重。」
「你現在追去殺了楚道友還來得及。」
陳平眼神冰冷,緩緩的道。
「陳道友救她無非是想挑撥殷、楚兩派的關係,本藤當然要配合你了,好為我們下一步的合作打下基礎。」
殷無忌攤攤手,笑眯眯的道。
聽他的意思,顯然是打算放楚若喬回宗,以免破壞陳平的計劃。
但它此話,卻令陳平非常的反感。
借楚若喬引發攬月宗的內部矛盾,本是天知地知他知的絕密之事,竟叫天穹藤給一語戳破。
這就相當於是剛偷了一串珠寶,正值竊喜之際,周邊突兀的多了一雙眼睛,全程盯著他看一樣!
「楚道友一回去,你覺得自己還能好生生的待在天獸島?」
陳平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譏諷之色。
天穹藤是有改變記憶,不懼搜魂的逆天神通。
但這是在死無對證的情況下。
楚若喬若返回攬月,此藤當無任何的辦法了。
縱使顧及殷仙儀,攬月高層不至於廢了殷無忌。
可只要關他禁閉反省,兩人之間何談聯手一說?
「這就不必道友擔心了。」
殷無忌聳聳肩,一臉惋惜的道:「原主身上布置了數道金丹禁制,本藤也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寄身成功,簡單的拋棄確實浪費。」
聽罷,陳平猛地一眯眼。
看樣子,天穹藤隨時準備更換寄身的人選。
這傢伙完全不把修士的性命當回事啊。
不過,他倒是頗為的理解。
天穹藤本就是一株成精的靈木。
與人族修士拿靈草、靈花煉藥的性質一樣,種族不同罷了,沒有對錯之分。
「本座對接下來的合作很感興趣,藤道友具體說說。」
仰頭吐了一口氣,陳平悠悠的道。
在這時期天穹藤改頭換面的來到天獸島,估計是為了秘境里可能存在的蝕日神芽。
果然,殷無忌毫無隱瞞的道:「倘使陳道友也進入秘境,屆時本藤會主動的聯繫你。」
「這麼講來,那秘境里確是有一株蝕日神芽了!」
陳平眸光一閃的道。
「陳道友不必多做試探,本藤需要的東西,和你的目標絕不衝突,這便是我們合作的基礎。」
殷無忌咧嘴一笑,胸有成竹的道。
「藤道友的計劃,愈發讓本座期待了。」
見試探無果,陳平輕飄飄的道:「殷無忌的記憶,你可方便贈送我一份?」
此人是攬月宗的上一代真傳,又有殷仙儀的關係在,所獲傳承必定近乎完整。
若能得償所願,大發一筆橫財還是次要。
日後面對攬月宗的金丹修士,他也好多備著一些抵擋的手段。
「離五十年之期不遠矣,本藤記得道友的許諾至今還無影無蹤。」
殷無忌呲了一聲,揶揄的道。
「藤道友神通玄奇,能感知世間靈木,陳某儲物戒里的寶物,恐怕也逃不過你的法眼。」
陳平斜目一瞅,瓮聲瓮氣的道。
「那本藤就獻醜了。」
盯著陳平肆無忌憚的打量了一會,殷無忌似笑非笑的道:「陳道友的儲物戒中有一片六階的真陽梧桐葉,丹田內還藏著幾根葉柄,唔,渡業鬼木也算上。」
「至於那株不值一提的四階羅宵松,莫非才是給本藤的報酬?」
聞言,陳平惱火萬分,頓時對天穹藤動了強烈的殺心。
此藤果真感應到了他身上所有的高階靈木。
那片真陽梧桐葉記載著仙雷法第三層的灌頂秘訣。
在丹田溫養的純陽劍里,則打入了幾枚葉柄。
要知道,族戰時期的天穹藤,萬萬不具備這般敏銳的察覺力。
看來,數十年間,此藤的神通進展飛速,感知大進了。
「如果你捨得用真陽梧桐葉交換,宿主的記憶本藤可以一絲不少的交予你。」
舔舔嘴唇,殷無忌貪婪的道。
「藤道友別白日做夢了。」
陳平譏笑一聲,反手一拍,從儲物戒中飛出了一株霧氣籠罩的盆景。
正是神木宗的羅宵松。
此松雖能恢復傷勢,但對他如今的金丹肉身而言,效果幾乎是微乎其微了。
「道友想通了以後,隨時來找本藤交換,這小子可知曉不少秘辛。」
殷無忌一把捧住羅宵松,咂嘴嘆道。
冷冷一笑,陳平並不接話。
若只是普通的梧桐葉,他也許會考慮一二。
但記載天品上階瑰寶秘術的金紋法葉,哪怕將一粒三轉離隕丹擺在面前,也仍舊是免談。
「道友保重,本藤就此暫別。」
殷無忌說罷,腳底突現一團三色的光虹,一閃即逝的激射入空,速度竟奇快無比。
「藤道友為何選擇暴露身份,特意尋我合作?」
陳平揚首站著,意識傳遞了過去。
「雖然你實力一般,但還算守信,理由足夠否?」
一道傳音遠遠地飄來,立馬讓陳平為之氣結。
丹田裡的純陽劍怒沖而出,滴溜溜的一轉后,周邊的劍氣馬上也呼應的刺目一閃,放眼望去,如同波濤般的此起彼伏,層層疊疊的往那道人影打落。
殺意大起的陳平,決定將天穹藤這個不可控的因素狠狠扼殺。
遠處的劍芒,在陳平的催促下,鋪天蓋地的朝殷無忌飛卷而來。
詭異的是,此人竟停住了身形,任由劍光砸在身上,並一臉冷漠的道:「本藤才剛誇了你,為什麼要撕開大家的底線呢?」
「轟!」
殷無忌淹沒在無窮無盡的劍芒中,肉身顯出寸寸裂縫,剎那間被摧毀的一乾二淨。
巨大的動靜消失后,原地只剩下了一根三尺長的綠葉青藤以及那盆羅宵松。
「你看見的,不過是本藤的一根藤條化身罷了。」
青藤迎風搖曳,一股冷冽的意念傳送下去:「你們人族常說事不過三,但本藤不希望發生第二次,道友好好的斟酌吧!」
話畢,那根青藤便從中間延伸出一張手掌,托著羅宵松盆栽,一扭一盪的穿梭進雲層。
明明是異常可笑的畫面,卻讓陳平臉色鐵青。
一向算無遺策的他,居然在天穹藤身上吃了癟。
可想而知,此藤的心智已成長到了不容小覷的地步。
陳平則親眼見證了這個過程。
彼時的「楊帆影」還比較好忽悠,且易怒易燥,先後給他詐出了不少底細。
但當下的天穹藤,表現與修鍊界中的老怪物別無二致了。
方才的接觸,甚至給了陳平一種錯覺。
他在與另一個自己針鋒相對。
小到講話的風格,他都熟悉無比。
不錯,天穹藤的言行舉止,似乎與他越來越接近了。
顯然,這株不知來歷的靈植在刻意的模仿他。
陳平心中大為的鬱悶,同時暗暗後悔,為何沒早一點解決了此禍患。
任由天穹藤成長下去,是福是禍還未可知啊!
神色陰晴不定了好一會兒,陳平斂去表情,駕光飛回了山谷。
帶走翅惡王后,他一路南飛,遠離了玄虻的渡劫之地。
……
天獸島中部區域。
距離古州平原四千里的某處,盤踞著一片墨綠色的山脈。
此片山脈潮濕陰冷,五顏六色的霧氣從地面徐徐升起,將百丈低空內的一切都遮掩的模糊異常,無法看的真切。
這一日,一座光禿禿的石峰上空,陳平踩著一朵祥雲,遙遙凝望下方。
原本應該平整的地面上,此刻到處坑坑窪窪。
灑滿了樹木巨石的殘骸,四面全是火燒雷擊的焦糊痕迹。
其中,最大的深坑中央,正躺著一頭身型丈許的暗灰妖蟲。
它周身點綴著一塊塊鮮艷的銀斑,蟲翅色澤猶如玉雕,煞是漂亮。
而陳平的目光,正聚焦在妖蟲身上。
半個時辰前,翅惡王無驚無險的渡過了雷劫,晉陞三階。
不同於人族破境的四大關卡,妖獸渡劫只需經受天雷的洗禮。
當然,此雷劫威力之強,和人族的三重天雷不是一個概念。
不過,翅惡王在激活了古樹印記后,肉身強橫無匹。
三階瓶頸的劫難,自是沒有給它帶去絲毫的傷害。
眼下,翅惡王呼吸平穩,是在吸收規則降下的一縷玄絲法喻。
陳平一早吩咐過了,命它把玄絲法喻融入蟲軀,進一步加強肉身的強度。
「唧唧!」
又是半柱香時間過去,翅惡王終於脫離了半昏睡的狀態,精神振奮的朝陳平飛來。
「賜名?」
陳平不禁莞爾,拍拍翅惡王的腦袋,語氣怪異的道:「你表體呈灰色,不如就叫阿灰吧?」
「唧唧!」
翅惡王微微一怔,拚命搖頭,一副非常抗拒的樣子。
「先別管名字的事了,展露你的天賦神通給本座看看。」
陳平啞然一笑,幻化出一隻大手抓住翅惡王,二話不說的往山脈深處鑽去。
剛剛,翅惡王的意念傳遞了過來,告知自己破入三階后,領悟了第一種天賦神通。
……
半天后,翅惡王威風凜凜的懸浮在一座小山之上。
對面一片密密麻麻,仔細一看,是數十隻綠油油的飛天螞蚱。
這些螞蚱每一隻都足有半人大小,獠牙畢露,一對蟲翼張開之下,竟有八、九尺長。
而螞蚱群的中心處,是一頭體型明顯大了數圈的螞蚱王。
身軀遍布淡紅色的花紋,額頭上更生著一枚血紅色的妖目,氣息之強,赫然達到了三階後期。
此螞蚱妖王三目靈活的轉動不停,看向翅惡的目光隱約帶著一絲擬人化的驚疑。
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螞蚱王眼中的疑慮漸漸消失,開始出現了猙獰的暴虐之色。
片刻后,螞蚱王終於按捺不住了,一股無聲的波動從嘴中爆發而出。
四周的普通螞蚱聞聽之下,頓時一陣騷動,化為滾滾綠浪直奔翅惡一卷而來。
……
大戰半個時辰,翅惡和螞蚱妖群的爭鬥落下帷幕。
包括那頭三階後期的螞蚱王,也被翅惡王一頭撞碎了妖軀,當場殞命。
「只是最普通的天賦神通。」
盯著一地的螞蚱屍體,陳平有點失望的道。
翅惡王雖然勝了,可藉助的是古樹印記的威能。
單憑它本體的神通,還遠不是螞蚱王的敵手。
因為翅惡王的天賦神通非常一般,僅僅是在短時間內能強化一倍的速度。
「是我貪心了,不可能每一頭妖蟲都能像玄虻那樣無視規則,直接領悟蟲祖的神通。」
自嘲的搖搖頭,陳平立刻擺正了心態。
飛岩翅惡王是近乎絕跡的上古異蟲不錯,但也只是天妖血脈。
它的天賦神通,傳承至老祖宗仙岩翅惡。
仙岩翅惡乃是高其一等的聖妖血脈,與蟲祖當然差了十萬八千里。
虛空一抓,陳平將滿地的蟲屍盡數收入了儲物戒內。
「唧唧」
受了點輕傷的翅惡王討好的貼上,再次提出了賜名的請求。
沉吟一陣,陳平彷彿確認了下來,鄭重其事的道:「阿灰你不滿意的話,就叫大灰吧!」
翅惡王頓時哀聲一嚎,無精打採的化作一條灰線,射入了主人的袖袍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