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五味雜陳

  莫如笙覺得自己好像做了好多個夢，她貌似看見了曾經的自己孤立無援的境地，她看到了自己躺在了醫院白色病床上，她看到了自己的雙手，手臂位置滿是針孔。


  她幾乎是被嚇醒的，莫如笙從床上坐了起來，她喘著氣看見外麵依舊漆黑的天空，房間那扇巨大拐角的窗戶外麵，透過一條條細細的防盜絲透進來的月光和燈光照亮了窗戶的一角。莫如笙看著那角落發著呆。


  淩晨四點。


  外麵的吵鬧聲音透過窗戶傳了進來，莫如笙忽然想起來，原來今天已經是一月一號，是2026年的一月一號。


  元旦了，警察局還有人嗎？


  莫如笙腦海中莫名其妙地想起這個問題，隻是她沒有過多地去糾結，因為她覺得，那裏總會有人的。


  她已經睡不著了，就單單是她離開原本居住的城市開始，兩天之內她隻吃了兩頓飯，隻睡了幾個小時，莫如笙覺得自己此時的樣子應該挺難看的。


  她下了床，自己一個人往洗手間走去，她打開了洗手間的白熾燈，她看見了鏡子裏麵的那個憔悴的人，莫如笙看見了自己的黑眼圈。


  自己怎麽變成這樣了？

  莫如笙問著自己，外麵吵鬧的慶祝元旦的歡呼聲和她無關，外麵燈火通明的街道也和她無關，莫如笙靠在牆上，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自己不能這樣下去了。


  無論是為了自己的感受，還是為了自己不要再發病，她不能再這樣生活下去了，她沒有辦法承受自己一個人的生活了，尤其是在經曆過曾經有人陪伴的日子之後。


  “明天先去警察局，不知道這件事情要解決多長時間——假如解決了，就去旅行吧，累了再回來。”


  莫如笙慢慢地想著自己的計劃，她走出洗手間坐在了窗台旁邊，她一直保持著那個姿勢，直到太陽升起。


  太陽還是那個太陽，但是也不太像那個太陽，這是2026年的第一次日出。莫如笙坐在了窗台邊看完了整個日出的過程，她看見磅礴的太陽光芒從外麵的高樓背後照亮整片天空，她看見太陽從樓房間的間隙慢慢地冒出頭來，一輪火紅的圓日慢慢升起，天邊染滿了彩霞。


  或者這是很多人都看慣了的日出，甚至還有很多人會覺得在城市看日出最沒勁了，但是這次令人振奮的日出，著實是另莫如笙的心情飛快地變好了起來，她看見那天上的太陽，窗邊窗簾輕微擺動。


  莫如笙心中的那口發不出的鬱氣，瞬間消失。


  有些時候，可能心中的念頭一轉，整個人真的會就此改變。


  莫如笙稍微洗漱了一下，她剛剛來到S市，還沒有去購買什麽化妝品，她用冷水洗了很久的臉，她看見自己眼角的血絲，她眨了眨眼，心中想到——以後一定不能折騰自己的身體。


  她簡單地為自己煮了個早餐，早餐的用料還是自己當初帶上的麥片，莫如笙拿起桌麵的那張卡片，她看了看當初實習法醫給她的名片上的地址，她換了一件白色的大衣，拎著鑰匙出了門。


  警察局總局離她的小公寓有點遠，就在莫如笙幾乎要睡著的時候，出租車總算在警察局停下了車。


  “謝謝。”


  莫如笙給錢後下了車，她看見警察局依舊大開的門口，心中不由得鬆了口氣。


  無論是什麽日子，這個世界，總會有人還在默默地堅守崗位。


  她走進了大門之內，當然，因為元旦的原因，局內其實人並不多，隻是有人在看見莫如笙進來之後，已經下意識地抬起頭來問到：“有什麽能夠幫到你？”


  莫如笙從衣兜裏拿出那張名片，她將卡片遞給了值班的警察：“我想要，找一下他。”


  “羅永？”值班的警察抬頭看了看莫如笙：“您找他有什麽事情。”


  “我……”


  莫如笙心中有些窘迫，她無法就這樣說出自己在醫院中的事情，但是她也解釋不清自己為什麽單獨來找一個實習法醫，因此她有些支吾。


  “莫小姐？你怎麽在這？”


  就在莫如笙煩惱的時候，她忽然聽到了一道熟悉的聲音，她抬頭看去，發現她要找的人，那個實習醫生，剛好就在此時走了出來，並且認出了莫如笙。


  莫如笙心中一喜，她正好就要開口，而那值班的警察看到羅永剛好出來了，因此也就不再問莫如笙了，而是直接對著羅永說到：“這位小姐說要找你。”


  “找我？”羅永似乎有些疑惑，然而那疑惑隻持續了短短一秒，而下一刻，他已經忽然間想起來，他為莫如笙做過什麽手術，而又在她身體裏取出過什麽東西。


  “是因為……”追蹤器？


  莫如笙看著羅永的表情，她大概猜出了羅永的想法，於是她點了點頭。


  “.……”羅永的神情有一瞬間的嚴肅，接著他便伸出右手。他做出了一個手勢。


  “請。”


  莫如笙心中有些緊張，她無法很坦然地麵對警察，但是現在的事情就像是一根刺入她心髒的針，令她心驚膽顫。


  她非常怕，她比任何人都害怕。


  死亡不是她所最為恐懼的東西，她最害怕的，是自己的這條“犧牲”很多人的命，會在自己手上毀滅。


  她跟著羅永往走廊後麵走去，莫如笙注意到走廊上是無數的辦公室和提供安靜談話環境的房間，羅永頭也不回地帶著她往後走去，莫如笙隨著他走了將近五分鍾，羅永這才來到了一扇門前，他用鑰匙開了鎖，然後打開了門。


  “你請坐吧。”羅永的態度非常客氣：“我很開心你能考慮我的建議，其實我還有一個同事，他是……”


  正在這時，門再一次被打開。


  開門聲音有點大，莫如笙下意識的回頭望去。


  然而她下一刻已經愣在了座位上。


  ——我看到了誰？


  她看到了一個年輕的男人走了進來，她不知道自己應該做出什麽樣的表情。


  心中五味雜陳。


  眼前的人，根本就不可能會出現啊。


  莫如笙下意識地站了起來，她強迫著自己抬起頭來，這一個簡單的動作耗盡了她的力氣，她此時從對方的眼裏看到了自己有些瘦弱的身體和白色的長大衣，她有些狼狽地攏了攏自己的衣服，她就在這一瞬間忽然低下頭去，莫如笙此時開始感覺到自己的雙眼開始濕潤，她不可控製地揉了揉眼睛，眼睛酸痛起來，然而怎樣的酸痛，也無法抵擋住自己心底裏麵驀然升起的強烈的感情。


  那樣的感情，雖然並不非常漫長，但是卻因為種種機緣巧合下組合成一個非常神奇的結果，即使隻是存在極短的時間，也足夠讓莫如笙渾身發抖，心中打顫。


  她甚至不敢開口，她害怕自己再一次失望。


  她無法承受這個人的再一次在自己麵前“死亡”，無論是真實的死亡，還是言語上的否認。她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莫如笙沒有一刻會像現在這樣堅強，但是也沒有一刻會像現在這樣脆弱。


  那個剛進來的人朝著莫如笙走了過來，莫如笙低著頭看見他腳上的一雙皮鞋，她看見他骨節分明的手伸了過來，她聽見了一個她無比懷念，但是今生不可能再聽到的聲音——


  “莫小姐你好，我叫裴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