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人格與人（下）

  羅永有些驚訝地看著莫如笙：“這怎麽可能。跟蹤你的是你的其中一個人格？”


  “不是.……”莫如笙嘴唇顫抖起來：“跟蹤我的不是我的人格，是醫生，那些治療我的人。”


  “你……”羅永眼神有些變了：“你在逗我嗎？”


  “確實就是治療我的人，最終也是他找到了我，然後叫醒了我。”莫如笙隱沒了很多的細節，假如忽略吳明時所做的很多事情，那麽最終他確實叫醒了她。


  羅永尖叫著：“你明不明白我的意思——人格分裂是一種精神障礙，你分裂出來的人格都是你幻想而生的，現在你說，在你幻想的世界裏麵，出現了另外的人，而且是真實的人？”


  羅永沒有辦法去接受莫如笙的話，然而他在再次看向莫如笙的時候便愣住了，他忽然發現，莫如笙隻是安靜地看著他，沒有任何不安的感覺。


  她沒有說謊，她隻是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


  羅永心中忽然間就這樣覺得，他有些害怕地站了起來，如果女生的話是真的，那麽他所了解的隻是，可能就隻是片麵而已。


  “你停一下。”裴任看了看羅永，隨後又轉回去看著莫如笙：“那麽按照你所說的，你的所有企圖逃脫追蹤的行為都來源於你曾經的幻想的經曆，對嗎？”


  莫如笙皺了皺眉頭：“對。”


  “好了，這方麵我了解了——所以現在你懷疑的，就隻有原來治療你的醫院是嗎？”


  莫如笙頓了頓，她點了點頭。


  裴任慢慢地在自己的本子上記下了最後的一行字，他放下了筆，目光首先看向了羅永：“已經是中午了，幫忙去拿點吃的過來吧。”


  “怎麽是我。”羅永抗議。


  “那要不你來問。”裴任挑眉看他，羅永迅速地泄了氣：“好好好，我拿就我拿。”


  裴任看著羅永開門離開，莫如笙心中有些忐忑，此時她和裴任兩人坐在辦公室內，就在她強撐著精神保持清醒的時候，她忽然聽到了裴任的聲音——


  “莫小姐，你應該還有沒有說出來的東西，對嗎？”


  莫如笙驚訝地抬起頭來，她忽然發現，裴任一直在看著自己。


  “你沒有怎麽說你曾經的病情，你也沒有說醫院對你的治療手法，但是你現在卻非常肯定地說，你覺得監視你的人，就是醫院，說明你對醫院其實印象不是很好。而且你以前寫下的信紙也充滿了對醫院的懷疑，說明無論是現在的你，還是以前的你，都不是忽然間想到的，可能對於你來說，在你清醒前和清醒後，醫院一直是一個不好的地方。”


  裴任雙手交叉放在桌麵，莫如笙看見他的雙手突出的關節，不過他的雙手食指和虎口的位置沒有繭子。


  “莫小姐，我可以大膽地推測一下嗎——你是不是已經發現，那張信紙上麵所說的東西。他們對你另有目的，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了目的是什麽？”


  莫如笙眼神複雜地看著裴任，她發現自己的雙眼開始漫上一層薄霧，她快要看不清眼前的這個人了。


  一個人究竟可以將自己的情緒忍耐到什麽時候？

  “莫小姐？”裴任驚訝地看著莫如笙的雙眼，他沒有辦法忽略這個女生忽如齊來的悲傷心情，他更加不能忽略女生雙眼的淚水。


  莫如笙心中歎氣，她終於還是，忍不住了啊。


  有些事情是不能改變的，裴任這個人，說到底依舊是莫如笙心心念念的那個人，無論是他的小動作，還是他的語氣，還是他推理時候的神情，還是他領悟極快的思維，他的樣子，他的步伐，他的聲音，當莫如笙和裴任呆得越久之後，她已經不能再次跟自己說，這個裴任，和自己心中的裴任，沒有任何聯係。


  既然忍不住了，那就不需要再忍了吧。


  “我確實是發現了一些東西，但是我不是很早發現的。”莫如笙輕輕地抹開自己的眼淚，她看著坐在她旁邊的裴任：“我之所以發現一些東西，那是因為你看見了你。”


  裴任著實驚訝了一番，他想過很多種可能，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女生說出來的東西，會與自己有關。


  “莫小姐，你在開玩笑嗎？”裴任說到，但是似乎他並沒有從根源上去否定這個女生的話：“我和你，應該沒有見過麵吧。”


  莫如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湧入他的胃裏，她慢慢說到：“可能你沒有見過我，但是——我見過你。”


  “莫小姐……”


  “在我的意識世界裏麵。”


  “什麽？”裴任直接站了起來，他此時不自覺地提高了一些音量，他有那麽瞬間覺得，這個女生瘋了。


  “我說過，有人進入了我的意識世界當中，他不僅僅是追蹤我，而且他的目的，其實是為了殺我，並且殺我的所有人格，因為隻有這樣，我才能醒過來，而你，就是我的其中一個人格——無論是樣貌，聲音，習慣，都和我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莫如笙抬起頭來，她看見這個麵色從容的男人終於露出了一點兒不可置信的神色，她此時反而覺得心中非常平靜：“因為我發現了你，所以我才知道，你不是我的一個人格，你不是我幻想出來的人，你是真實的，所以我直到剛才，我才反應過來，那些治療我的人對我說了謊，也是在剛才，我才終於確定，信紙上說的醫院另有目的這句話的真實性。”


  莫如笙歎了一口氣，她慢慢地升起了一股對自己的無奈感：“但是，我確實還不知道他們的目的是什麽，我現在隻能告訴你，當初治療我的醫院，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莫如笙隱去了所有關於她和裴任的事情，那些曾經的感情，這是她唯一的，不能讓裴任知道的東西，她無論如何，也不會說出去的東西。


  裴任抿著嘴唇，他的臉色漸漸蒼白，但是更為令他驚訝的是，他生不起對這個女生的懷疑。


  她說的是真的。


  此時的裴任，他的冷靜已經基本都被打碎，他腦子當中甚至已經忘記了自己本來在追查的另外的案件，此時他的耳中，不斷的響起剛才莫如笙說的話。


  ——你，就是我的其中一個人格，無論樣貌、聲音、習慣，都和我記憶中的一摸一樣。


  但是，這怎麽可能呢？

  裴任看著莫如笙，此時輪到他不知道說什麽了，他知道自己不認識女生，但是現在女生說的話令他驚詫的同時，反而在他心中可信度很高，這是怎麽回事？


  他抿著嘴唇，思緒混亂，而莫如笙在說完話之後疲憊地閉上眼睛，一時之間，會議室內，氣氛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