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DID
莫如笙獨自坐在自己的房間裏麵，此時外麵早已經黑了下來，她能夠看見窗戶外麵透進來的黃色燈光，那都是來自於外麵的路燈和不遠處購物廣場的燈光，她能夠聽見街上還有許多吵雜的人聲，她聽見笑聲，聽見喊聲，她漸漸地覺得，在這樣的一個身邊有著許多人的地方，她或許也不覺得太過孤獨。
她往手機當中輸入“DID”，很快，她的手機屏幕上就列出了無數搜索記錄。
“DID——分離性身份識別障礙。”
莫如笙一下子就看見了，那個處於屏幕搜索結果最上方的題目。
“分離性身份識別障礙，又稱為多重人格障礙。”莫如笙看見這標題下麵的文字，她說不清楚自己在看到這一行字的時候是什麽感覺，然而就從這一刻開始，她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吸引過去了。
“患者的每一個人格都是具有完整思考模式和記憶的，他們、她們或者是它們都是完整的，哪一個人格主宰身體，那麽那具身體就會體現出那一個人格所會表現的東西。通常在分裂之前的人格，也就是主人格，是不會知道其他人格的存在的，因此當其他人格主宰身體的時候，主人格就會出現記憶截斷的情況。”
莫如笙抿了抿嘴唇，記憶截斷？
確實，根據信紙可以知道，曾經的自己是出現過記憶的問題，但是那卻不是記憶截斷，而是以及混亂甚至是虛構。
“患者會將自己稱作‘我們’甚至是使用第三人稱。因為DID，患者極有可能會經曆人格解體，即患者以旁觀者的角度去經曆自己的生活，並且對一些熟悉的人或環境產生陌生感和不真實感。”
這一條確實是沒錯了，畢竟，那張莫明笙寫給自己的信紙上，滿滿的都是用“你”字來稱呼現在的自己。至於人格解體，莫如笙卻感覺到有些陌生，她還沒有碰到什麽自己本該熟悉卻覺得陌生的東西，在這一個城市裏麵，所有的東西其實都是陌生的。
不知道莫明笙，是不是曾經有過這種走馬觀花的體驗，不知道在她最後有意識的瞬間，是不是感覺出自己已經離開了身體？
“患者常常會發現一些無法解釋的東西，例如筆跡。”
“.……”實在是沒有辦法再去想什麽反駁的例子了，莫如笙輕輕地歎了口氣，怪不得羅永在看完那張信紙之後才這麽肯定地對自己說自己應該是DID，莫如笙想起自己還在“沉睡”的時候，裴任給她看的那本屬於莫明笙的筆記本，在她第一眼看到筆記本的自己的時候，她的內心，確實是被狠狠地撞擊過的。
無論怎麽去否認，字跡是不會騙人的。
莫如笙早就接受了自己人格分裂這個事實，此時當她真的去查找這個病情的時候，她反而沒有太多的驚訝和不安，一旦自己已經有所準備了，隻要接下來的事情不算太糟，她都已經無所畏懼。
那張信紙還好好地呆在自己的大衣口袋裏麵，莫如笙伸手進去，慢慢地攥住了那張發脆的紙張，她心中隱約開始發冷，樓下的尖叫聲，歡呼聲應該越來越刺耳，她有些煩躁地往客廳走去。就在她走出房門的時候，莫如笙忽然感覺到——自己餓了。
她好像很多天都感覺不到自己餓了。
就因為這一點點的感覺，令莫如笙的心情無端地開始好了起來，或許在她看來，還能擁有普通人能夠感覺到的餓感，也是一件令人愉悅的事情，至少，這還能證明莫如笙依舊是個完整的人。
她將信紙壓在客廳的茶幾上，拎起鑰匙出了門。
樓下其實就是一條小吃街，莫如笙聞著各種食物的香味，看著周圍穿梭的人們，她隱約覺得，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光明正大地在街上走過，以前或許是害怕，或許是不願意，而在元旦的晚上，莫如笙才忽然發現，其實這熱鬧的小街，比自己的屋子裏麵要好很多。
她這樣想著，找到了一家小小的店鋪，莫如笙看了半天，她似乎不知道自己想吃什麽——她好像沒有對某種食物特別感興趣。
“想吃什麽？”
小店的老板娘走了過來，店裏麵是暖和的，老板娘隻穿了一件薄毛衣，莫如笙的大衣反而顯得有些累贅了。
“我也不知道。”
老板娘笑了笑，像是莫如笙這樣的年輕女生她見得也不少，很多是喜歡來小吃街逛逛，什麽都嚐嚐。
“那我給你做點推薦的吧，一人份的。”
莫如笙笑了笑：“好。”
熱騰騰的菜很快就上來了，雖然是兩盤小炒，莫如笙卻聞到了令她食欲大增的味道，食欲本身令她無比歡喜，過去的很多天裏，吃東西隻是一種本能，卻不是一種享受，而就在今晚，麵對著普通的新鮮飯菜，莫如笙驚訝地發現，自己總算有點兒想要主動吃東西的衝動了。
這一點點衝動，對於很多人來說都是平常得無話可說的，但是對於莫如笙，這足以讓她慢慢開心好一會兒。
懷著普通人都有的一種食欲，莫如笙開始慢慢地吃起了飯，元旦的喧鬧還不止這一條小街，莫如笙甚至聽到了煙花的聲音，她順著聲音的方向望過去，剛好，一朵綠色的煙花就在小店的窗戶外麵綻放開來。
就是這一瞬間，莫如笙忽然間明白過來——什麽叫做新年。
這些都是無數人每一年，每一天的平常生活的東西，在她看來，其實都是第一次體驗。
莫如笙已經完全忘記了她小時候的事情了。她不知道她的過去經曆了什麽，甚至是莫明笙她也毫無記憶，唯一一次她感覺到莫明笙，還是意識空間當中自己被催眠的時候，所經曆的莫明笙的死亡。她就像是一個“活在當下”的人，她沒有過去。
記憶截斷，其實這又何嚐不是一次記憶截斷？很多的東西，莫如笙能夠慢慢想起來，但是僅僅隻是近幾年的，更多的記憶，包括她小時候的樣子，那些記憶就像是被按了刪除鍵一樣，完全地在自己的腦子當中擦除掉了。
莫如笙有些沮喪，其實莫明笙留下來的信紙當中，她說的記憶被篡改的事情，她也完全沒有頭緒。
而且……即使是自己處於意識空間的時候，莫如笙也從來沒有感覺到自己的記憶斷層的情況。在她一直生活在意識空間當中的時候，她自己的身體貌似沒有被任何人格操控，這也是一個比較令人疑惑的地方。
所有的人格，都將那裏的世界，當作是真實的世界。
莫如笙歎了口氣，或許是所有人格都處於穩定的狀態，因此才不會出現混亂的情況吧——假如吳明時不在的話。
現在想什麽東西都晚了。莫如笙收回了自己的思緒，窗外的煙花依舊絢爛奪目，而就在此時，她放在桌麵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喂？”
這是新的手機號碼，是莫如笙在離開原來的城市之前才新辦的，這個號碼，她隻留給了警察局。
“莫小姐，我是裴任。”
裴任的聲音從手機那邊傳了過來，就隻是這樣的一句話，已經令莫如笙無端地高興起來。然而這樣的狀態沒有持續多久，就在她想著怎麽要回裴任的話的時候，她卻忽然聽到了裴任這樣說到——
“莫小姐，你不在家是嗎？”
或者隻是公事，莫如笙還沒來得及去感覺到失望的滋味。
“啊，對。”莫如笙連忙回答。
“你在哪裏，我去接你。”
“裴先生，你……”
莫如笙有些吃驚，她緊緊地抓住自己的手機，生怕自己聽漏了裴任的任何一個字：“有人進了你的出租屋，你不要回去，告訴我，你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