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往事隨風
裴任慢慢地打開筆記本，莫如笙坐在他的身邊，她看見本子內密密麻麻地記錄了無數的東西，甚至還有用簽字筆畫出來的蜜蜂的圖案，看得出來，雖然隻是用簽字筆或者是圓珠筆在本子上勾勒，但是畫下蜜蜂的人至少畫功不差，一隻蜜蜂被他畫得非常清晰細膩。
“這裏貌似都是時零祖父養蜂的日記。”裴任大致看了看，又往後翻了幾頁。
“可以先說說發生了什麽事情嗎？”阿鬆有些不解：“這個筆記本怎麽在你這裏？”
“我也不知道。”裴任說到：“如果不是時零說出來，我也沒有注意到這本子就在背包裏麵。”他頓了頓，再次翻開了幾頁：“剛才我和如笙過去看時零，我問他，為什麽如笙和莫明笙的年齡對不上，明明應該是莫明笙比如笙要小，但是從心中所看，明明是莫明笙比如笙要大。”
明婷皺了皺眉頭：“等會——哪封信？”
“就是最初從我以前公寓翻出來的一封信，是以前莫明笙還清醒著的時候寫下來的。”
“哦……就是莫明笙人格留下來的。”明婷迅速地領會了：“繼續，你們繼續。”
“但是時零告訴我，他在這裏沒有說謊。曾經還在醫院時，他對莫如笙的多次催眠，都可以得到的信息就是——如笙五個人格當中，她的主人格，也就是現在的她，是排在中間，而莫明笙人格，比她小。”裴任頓了頓：“如笙可以看到，剛才在監獄裏麵，時零有一段時間非常瘋狂，他那時候應該是想到了什麽東西。”
莫如笙點了點頭，低聲應到：“嗯。”
裴任似乎是停頓了一下：“時零他，激動的時候說的東西，有些無法接上，但是我大致聽出來了，他說的大致意思是——如笙不可能比莫明笙要小，除非.……”
莫如笙在一邊聽著，她此時無端端地感覺到了無法呼吸的感覺，仿佛是一個秘密即將揭曉所帶給她的緊張，她盯著裴任，甚至不能開口說話。
“除非什麽？”明婷問到。
“除非，她們互換了。”
——除非，她們互換了。
莫如笙耳邊開始響起了一大段的嗡嗡的聲音，她感覺到了一點兒頭疼的感覺，她不由得站了起來，她忽然發現身邊的目光全部放在了自己身上，她驚恐地想要離開，此時，她的頭終於開始徹底地疼了起來。
“如笙！”
裴任扔下筆記本，他有些擔憂地抱著莫如笙，他感覺到女生瑟瑟發抖的身體，裴任抿了抿唇，他沒有想到時零的話會對莫如笙造成這麽大的反應。明婷和阿鬆也都站了起來，裴任說到：“暫停一下，先讓如笙冷靜一下。”
莫如笙感覺到自己似乎被裴任抱了起來，最後放在了小房間裏麵的床上，她的頭感覺到了一陣陣刺痛，她隱約覺得自己好像承受過類似的痛苦，不過，又好像沒有。
莫如笙好像聽到了一個聲音在她心中冷漠地說到——你就是個累贅！
這一聲聲音，穿透了莫如笙耳膜之內，仿佛快要衝到她的大腦位置，她渾身都開始顫抖起來，但是那一聲聲音，卻像是環繞的聲音一樣，在她的耳邊不斷地重複著，就像是一個複讀機。
你就是個累贅！
是個累贅.……
累贅，就是累贅.……
“別，別說了！”莫如笙心中惶恐，這聲音一直刺入到了她的心髒，這是一段被她遺忘很久的記憶，也是她大腦為了保護自己身體而選擇性遺忘的記憶，莫如笙睡在床上，而裴任等人卻看到她正在低聲呢喃，裴任湊近上去，莫如笙一直在重複——
“我不是。”
我不是累贅，你們為什麽要這樣罵我？
莫如笙什麽都看不到，在黑暗中那些聲音在不斷地重複著。就在這種半夢半醒的狀態下，那早上在出租車被她遺忘的夢境，竟然再一次被她完全想起。
那些強烈的，刺耳的聲音一直在不斷說著，大腦漸漸地開始遲鈍起來，莫如笙確實已經想起來一部分關於她小時候的記憶，但是不幸的是，這樣的記憶，也確實如同羅永當初所說的那樣——這些記憶，對莫如笙毫無幫助，因為，大腦選擇遺忘的記憶，一定是對她的身體造成巨大傷害的記憶。
……
莫如笙睜開眼睛，有些刺眼的白色燈光讓她下意識地閉了閉眼睛，不過她細微的動作似乎沒有被床邊坐著的人忽略，裴任有些驚喜地湊了上來，在莫如笙耳邊呼喊：“如笙，你怎麽樣了？”
莫如笙看了看外麵已經完全黑下來的窗戶，她的心中感覺到了一種莫名的悲哀。
“我是不是.……很沒用？”
裴任皺了皺眉頭：“你說這個東西沒有意義，你已經很堅強了，如笙。”
“.……”莫如笙沉默了一會兒，她慢慢地從床上坐了起來：“我睡了多久？”
“三個多小時了。”裴任回答：“餓嗎？起來吃點東西好嗎？”
等到莫如笙從房間裏麵走出來之後，一陣香味從廚房位置飄了出來，她不由得一愣，而廚房裏麵的人似乎聽到了聲音，隨後，廚房的移門被一下子拉開，明婷從裏麵伸出頭來。
她似乎非常高興：“如笙，你醒啦，剛好吃飯！”
莫如笙愣在原地。
她的生命當中，已經有多長的時間，沒有人這樣對她說話？
一道道熱騰騰的菜被搬了出來，看得出來，無論是剛剛擺脫療養院的明婷，還是終於找到自己掛念很久的人的阿鬆，此時都能從他們身上由衷地感覺到了新的希望的氣息，伴隨著房子裏麵淡淡的飯香，莫如笙隻是感覺到自己心中貌似有什麽東西完全破碎了。
曾經的她，沒有過去，現在的她，雖然知曉了那些不堪的過去，但是，那畢竟都已經既成往事，現在的她，似乎擁有了新的親人。
那些束縛在莫如笙身上的，環繞著她無數歲月的問題，那些關於自己身份的追尋，就在這滿桌香氣四溢的飯菜當中，破碎成泥。
無數的人把她當成累贅，當成異類，甚至當成一件物品，但是眼前的人，還是真心將自己當作朋友，當作親人的。
——我是不是很沒用？
——你說的這個東西毫無意義。
裴任站在莫如笙身邊，他恍惚感覺到女生的氣息正在發生著什麽改變，她好像正在經曆一場洗禮。
對的，莫如笙忽然間明白過來，她糾結的東西，毫無意義。
阿鬆從廚房裏麵搬出了最後一道菜，裴任走到發愣的莫如笙背後，輕輕地推了推她：“坐下吧。別再想亂七八糟的事情了。”
莫如笙點點頭，她坐在飯桌前麵，此時的場景美好得近乎虛幻。
“趁熱吃吧！”明婷似乎頗為得意：“還是自己煮的飯菜才好吃啊。幸好我們動作快，如笙你醒了，飯菜也做好了，時間是剛剛好！”
莫如笙看著明婷，她露出了今天以來的第一個笑容，她聽到自己這樣說到：“好。”
她夾了麵前的菜，熱騰騰的香味令她生出了幾分餓的感覺，莫如笙吃下了她的第一口菜，幾乎燙口的菜讓她忽然間有些手忙腳亂，她不舍得吐出嘴裏的菜，因此有些急促地想要吞下去，反而被燙出了一點眼淚。
但是莫如笙的心情，也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
“如笙，你.……”明婷連忙遞給她一張紙巾：“你慢點吃！”
裴任坐在一邊，他目光閃爍地看著莫如笙，眼神當中漸漸覆蓋著一層霧氣。整個人反而比平常要遲鈍很多。
直到現在這個時候，裴任終於明白莫如笙現在的情況了。
他不知道為什麽莫如笙在中午的時候反應這麽大，他也不知道莫如笙在睡著的時候是不是想起了什麽，他更加不知道莫如笙剛才經曆了什麽東西，但是裴任唯一清楚的就是，此時的莫如笙，身上終於充盈著希望的氣息，也正是因為這樣，原本一直消沉的她，才會變得像現在這番如同脫胎換骨一樣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