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以沉睡應對

  “我不能看到這裏。”


  209頁上，第一行字是莫明笙特意寫得很大而且加粗的字體，這本筆記本，本來就是深藏在莫明笙意識深處，被她自己緊緊隱藏的東西，因此正常來說，這句話就隻有莫明笙可以看見，也就是說，這句話，是她寫給她自己的。


  她叫她自己，不要看這裏。


  可是，這裏的內容，乃至整本筆記本，都應該相當於是莫明笙心底的記憶或者秘密，她自己應該是清楚這些信息的，既然是這樣，那又為什麽還要特意寫這一句話來提醒自己？

  說不通。


  除非……


  莫如笙心中一愣——除非，莫明笙她，已經忘記了一切！

  如果說她忘記了這本筆記本上的東西，那麽，這句話就是莫明笙心底裏麵對於這些被她自己遺忘的信息所下的鎖。這個房間就是莫明笙潛意識中的空間，可以在一定程度下顯示出一部分和莫明笙心底裏麵有關的信息。因此才會有這些筆記本的出現。


  但是現在，這句話的出現，正好在無形中告訴了莫如笙一個道理——明笙她，很有可能已經忘記了很多東西，但是記憶就是記憶，即使是忘了，也不代表記憶就會消失，而有可能是像現在這樣藏在某一個地方。而筆記上的這一句話，就是莫明笙對自己的一份告誡。


  她已經忘記了很多東西，而且，她不能想起來。


  這就是這句話告訴莫如笙的信息。


  在接下來的幾行字下，是這張書頁上的兩段話。


  ——實驗已經越來越難應付了，明笙她已經不能繼續堅持下去，如果我來幫她，是不是就可以呢？沒有人知道我們的樣子，在外人眼中我們都是一個樣子，而且明笙本來就是向我學習寫字的，字跡也是我的字跡，既然是這樣，我應該就隻有一件事情要做了：我要讓明笙忘記一切。


  莫如笙皺起眉頭，一模一樣的字跡，加上奇怪的稱呼，這令莫如笙產生了一種這段話是自己寫下的錯覺，她整個人坐在了地麵上，此時她忽然想明白了一種情況。


  這段話，就是她和莫明笙身份互換的證明！


  這本筆記本裏麵，隻能是莫明笙自己的秘密，既然這樣，這段話的主體，也肯定是莫明笙她自己，但是在書頁上，明笙她寫的稱呼，恰好證明，她根本就不是明笙。


  自己一樣，那就隻有莫如笙自己，和床上的莫明笙。


  既然沉睡中的明笙不是莫明笙，那麽，她就隻可能是莫如笙。


  也就是說，裴任說得沒錯，時零最後在監獄中說的也沒錯。確實，莫如笙自己，並不是莫如笙。


  她是莫明笙。


  莫明笙才是主人格，自己才是莫明笙。


  “如笙……你怎麽了？”


  如笙？


  莫如笙有些愣住，她忽然間轉過頭去，她看著莫寒笙：“你剛才喊我什麽？”


  “如笙啊，怎麽了？”莫寒笙皺起眉頭：“我一直都這樣叫你的啊。”


  一直？

  莫如笙已經可以接受她自己是莫明笙這一個事實了，但是她還是希望自己用莫如笙這個名字，不過此時，就在莫寒笙的稱呼下，她忽然間感覺不對勁。


  “我……你們是，剛來到這裏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我的名字了嗎？”


  “如笙你忘了嗎，是你自己跟我們介紹說你自己，叫莫如笙的啊。”莫寒笙站在一旁，佝僂著腰：“我們一開始就知道，我們……隻是人格，而且，最早的時候，隻有你和明笙兩個，你們的名字，都是你們自己介紹的。”


  “而且，我們的名字，都是你們幫忙起的。”


  莫如笙神情慌亂，她看了看身後的莫蘭笙，對方也點了點頭。


  自己介紹的……名字？

  難道說，從她們出現的時候，莫如笙和莫明笙，已經互換了身份了嗎？

  究竟這個互換，是什麽時候開始的？


  這一頁上已經隻剩下一段字了，莫如笙心神不寧地將目光放在書頁上。


  ——忘記不是難事，人格之間能夠相互影響，這是明笙不知道的，既然這樣，我就對人格狀態的明笙進行催眠，就可以對她嫁接意識，最後讓她將自己以往的記憶全部封存起來，那麽，她就真的“忘記”了。但是，她不僅會忘記自己原來的身份和名字，她同時，也會忘記我。當然，隻是明笙忘記，隻是進行到了一半，我還需要，自己忘記一些東西，我要將自己當成莫明笙。


  這一段話之後，莫如笙找到了一個日期，上麵寫著——2022年5月24號。


  這是三年多前，本體——也就是當時還是莫明笙的莫如笙——17歲的時候，由原來的莫如笙寫下的一段話，而這一頁紙上，講述了她互換身份的計劃。


  而且，剛才莫寒笙所說的是，在她們三個來到這裏的時候，莫如笙和莫明笙極有可能已經完成了身份互換，而且，在自我介紹的時候，成功地將自己過去的身份完全掩埋。


  這當中還有另外一個佐證，在以前時零的報告當中，也曾經說過，在2022年的時候，本體再度分裂出三個人格，這和莫寒笙三人的到來，以及這本筆記本上所記錄的2022年相符合。


  而且，時零也在這一年離開實驗室從時間上來說，時零隻知道本體新分裂出來三個人格，而不知道莫如笙和莫明笙互換了人格，也是很正常的。


  莫如笙已經明白過來，就在5月24號之後，在新的三個人格出現之前，她和當時還是莫如笙的明笙，互換了身份，而且因為如此，她自己忘記了以往的一切東西，當她在身體中蘇醒的時候，她已經認為自己是莫如笙，而且，也因為如此，她一直以為，自己的記憶，是醫院所消除的。


  現在看來，醫院很顯然不是這件事情的黑手，或者在一定程度上，記憶隻能由本人來幹預，在莫如笙記憶全失之後沒多久，已經將自己當成莫明笙的莫如笙，在身體之中蘇醒過來，並且在醫院的主導下，進行了第一次試驗，隨後，她開始出現記憶錯亂，這不是醫院的問題，由始至終，這都是因為身份互換導致的記憶混亂。


  那封最初被莫如笙在衛生間鏡子背後找到的發黃的信紙，其實上麵說的很多東西，都是當時的莫明笙理所當然而已。


  隻是，現在總算弄清楚了互換身份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可以說，除了原因還不清楚之外，任何的細節，已經都對上了。


  莫如笙現在非常疑惑，她已經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莫如笙，還是莫明笙了。


  互換的時間太長，這當中經過了無數的事情，她開始覺得，自己已經，無法回到過去了。


  她可能，不再是原來的莫明笙了。而是，全新的——莫如笙。


  莫如笙看了看床上沉睡的女生，她的麵容安靜溫和，她似乎能夠想到當初想出互換身份時女生臉上的表情，莫如笙知道她基本不能再醒過來了。但是她雖然不在這裏，莫如笙卻有種隱約的直覺，她自己感覺，莫明笙，還沒有消亡。


  她應該還在某個地方，以莫明笙的身份，繼續沉睡，用沉默去掩埋了一切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