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5章 塵埃的思考
在晚上的時候，沒有人會來打擾莫阮，她可以得到很多的安靜的時間，安靜的空間。她可以讓自己慢慢冷卻下來，就像是一塊被燒紅的鐵塊。
但即使曾經是滾燙的鐵水，也終有能夠冷卻下來的時候，而且，冷卻下來之後，隻要不再遇上恐怖的火焰，就能永遠冷靜下去，直到時間將鐵塊腐蝕幹淨。
無論如何，都要比放在火焰當中生生熔化要好很多。
莫阮看著日出，看到整個太陽從天上升起，她看著陽光重新爬進這間書房裏麵，她也看著天邊的朝霞漸漸變成了天藍色。
天已經完全亮起來了，距離她清醒過來，也已經過去將近二十個小時。
冷靜下來的時間，比她想象中的要更加短，事實上，她以為自己要徹底冷靜下來，或者說要徹底接受自己記憶刪除又一次失敗的事實，需要的起碼是好幾天，隻是她沒有想到，自己隻需要一天。
不……是一個晚上。
星空讓她迅速冷靜。
她看著漆黑的星空，和那一場不期而遇的流星雨，仿佛有人在她耳邊跟她說了一句話。
——“你隻是一粒塵埃。”
你隻是一粒塵埃，你什麽都不是，不要將自己看得太重。
雖然她知道，自己不可能這麽容易就放下記憶刪除的事情，但廣袤的天空，至少可以讓她迅速轉移注意力，並且讓自己暫時冷靜下來。
和星空相比，她確實什麽都不是。
但此時此刻，無言的星空才是對她最大的安慰。
莫阮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她心中那些奇怪的，翻滾著的情緒慢慢被壓下去了，當然，她知道這隻是被壓下去了，而不是被消除了。
這些情緒是沒有辦法被消除的，她非常清楚這一點。
莫阮歎了口氣，她喜歡夜晚，隻是這麽快天就亮了。
當然，莫阮更加喜歡夜晚的原因，除了那片星空可以讓自己平和下來之外，更重要的是，夜晚不會有人打擾她。
這是自從她自己當上了這一個實驗的負責人之後，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規則。
隻是現在隻不過剛剛天亮，她的書房門就已經被敲響了。
果然，也隻有夜晚自己是能夠比較安靜的。
她伸出左手，在桌麵上摸索了好一會兒，她摸到了一塊凸起。
她手上稍微用力，將這一塊東西摁下去。
她聽到門邊傳來了機關開啟的聲音。
那書房的大門被打開了，從外麵走進來了一個人。當然，不是別人，依舊是那一個女人。
哦，對了，差點忘記說了，那女人的樣子，就和關晴一模一樣。
她的樣子，曾經出現在莫阮這一次記憶刪除場景當中的某處，當然，不一定是什麽好身份。
不隻是莫阮，接受過記憶刪除實驗的所有實驗體，他們的夢境裏麵都有真正的人的意識潛入，這主要是為了觀察記憶刪除過程和得到更多的實驗數據。當然，每一次進入夢境的觀察者身份也是隨機的，一切都是看實驗體的內心思想。
就連莫阮的記憶刪除夢境也有觀察者，而且，因為她的情況更為特殊，也更為困難和複雜，因此觀察的人很多。
實驗體的潛意識會阻攔這些外來的意識入侵，夢境環境可能會比較惡劣，通常當過一次觀察者的實驗人員，都要休息一段時間，才能繼續進入下一個夢境。
觀察者尚且如此，更何況是接受記憶刪除的實驗體？
但莫阮許多時候並沒有任何休息的打算，主要是當她清醒過來後，等待自己冷靜的過程實在是有些漫長，這樣漫長的時間她等不起，因此，她隻能讓自己在感覺到失望和憤怒之前，趕緊將自己塞入一個全新的記憶刪除夢境當中。
進入夢境，就可以忘記了——至少她是這樣想的。
而她確實也是一直這樣做的，她每一次進入新的夢境世界，確實可以短暫地忘記前麵發生的所有事情，讓自己成為夢境裏麵的那個角色。
不過，她總有清醒過來的時候，記憶刪除一旦徹底失敗，就算實驗體醒不來，儀器也會強製喚醒他的。
莫阮這一次，其實也已經快要到被強製喚醒的狀態了，當然，如果是強製喚醒的話，她的身體將會難受很多。
現在，她抬起頭來，看著走進來的關晴。
對方正看著她自己，開口問到：“一晚上了，現在可以告訴我，想要什麽時候接受實驗了嗎？”
“你不阻攔我？”莫阮挑了挑眉。
“反正我說也沒有用。”關晴撇了撇嘴，無可奈何的樣子還是讓莫阮心中稍微動了動。不過她還是將自己內心深處那一股奇怪的感覺壓下來了，她也直接看進去關晴的眼中。
“也對。”她聽到自己這樣回答。
關晴笑了笑，並沒有多少意外的感覺。
她知道莫阮是怎樣的人，莫阮還是實驗體的時候，關晴已經是實驗人員，而現在，莫阮已經是負責人，她依舊還是實驗人員。
但關晴心中明白，自己是真的非常看好莫阮，她對於名頭並不看重，重要的是，她可以看到莫阮這一個人的出現，這才是讓她感覺到最有趣的地方。
關晴看著莫阮，她心中有時候會有些羨慕莫阮——不是羨慕她的經曆，而是羨慕她的狠。
莫阮對自己很狠，也並沒有給自己留下什麽退路。
關晴自認自己並沒有這樣的決心，但她覺得，自己有生之年能夠遇到這樣的人，也算是自己的幸運。
“所以決定了嗎——什麽時候進行第六次記憶刪除？”
既然阻擋不了，那就讓她去吧，既然她將這件事情當作她未來的唯一出路，那就隻能支持她。
“過一個星期吧。”
莫阮蔡剛說出這句話，她已經看見，關晴有些詫異地看著她，她臉上神情是少見的異樣。
一個星期，對於她來說，似乎是很少見的長時間了。
“我要先去找一個人。”莫阮覺得她自己需要解釋一下。
“誰？”
莫阮遲疑了一下，不過還是很快給出了那個名字。
“裴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