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1章 城市夜行
在很長一段時間內，莫阮都看不到任何有生命存在的痕跡，就連曾經的城市殘骸也都被黃沙掩埋。她刻意讓飛機保持在比較低的位置飛行，借用飛機自帶的攝像雷達，她可以看得到自己經過的地麵上的所有場景，雖然還能看到不少被黃沙掩埋一半的建築殘體，但從那些場景來看，所有建築殘體都已經被廢棄很久了。
沒有任何生命存在的痕跡，任何地方都沒有。
莫阮的目光慢慢地從拍攝後實時傳送回來的畫麵移開，她靠在靠椅上，一時之間，她的思緒已經不知道飄到了哪裏。
總感覺，好像有些什麽事情，自己好像忘記了——或者說，應該是被自己忽略了。
但那究竟是什麽呢？
莫阮想不起來，而且，現在她並不想要思考。她目光隨意地看向旁邊的窗戶，因為飛機的飛行高度比較低，她能夠透過鋼化玻璃窗戶看到外麵的沙漠。這片黃沙似乎從什麽角度觀察都是如此，沒有任何的起伏，也不能給人任何的驚喜。
莫阮心中覺得有些鬱悶，雖然她甚至不知道這一份鬱悶從何而來。如果自己還是一個人類，那麽現在她看著漫漫黃沙，確實應該感覺到孤獨。但作為一個機器人，孤獨的情緒，好像是比較多餘的。
這一架飛機很輕，隻能剛好容納一人坐在裏麵。不過這飛機的整套控製係統倒還是非常完善的，而且，從莫阮剛才醒過來的地方的灰塵來看，那地方估計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人來過，這一架飛機沒有進行保養，但性能也還是非常不錯的。
莫阮輕輕歎了口氣——至少，自己還有一個代步工具。如果讓她自己行走在沙漠中，雖然太陽能可以讓她擁有源源不斷的動力源，但幹燥高溫的氣候，會讓她體表的仿生皮膚和人造內髒迅速脫水，那時候，她應該會成為一具“幹屍”。
不對，應該是“僵屍”——畢竟自己還能繼續走動嘛。
莫阮心中想著這樣的畫麵，不知道為什麽，她忽然覺得有些好笑，在飛機艙內，竟然自顧自地笑了起來。
奇怪，剛才那一陣忽然而來的笑意，究竟是怎麽回事？難道想象自己變成行屍走肉——雖然是有意識的行屍走肉——也是一件開心的事情嗎？
想不明白，她的情緒很快便冷卻下來，剛才忽然湧起的笑意便如同潮水一般迅速退去。
她恢複到麵無表情的樣子，她發現，維持這樣的狀態，耗能是最少的。看來大家都喜歡發呆，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她的腦子裏麵充斥著各種亂七八糟的思考，就這樣，飛機載著她路過了將近1000公裏的區域。
在剛才的1000公裏航線上觀察到的區域來推測，這地方確實就是一片無人區，這無人區不一定是因為曾經的城市荒廢了導致的，很有可能，這一片黃沙，一直都存在。
或者，就算在城市依舊繁榮，人類依舊還非常多的時候，這裏已經是一片漫無邊際的黃沙，無論人類怎麽努力，也沒有辦法讓這片黃沙的麵積縮小。
這是莫阮無端端想起來的東西，好像就是一個忽然從腦海裏麵蹦出來的思維一樣，但她明白，這大概是原本就儲存在她儲存器中的信息，隻不過現在她看到這片黃沙，黃沙就像是一個“引子”，讓她儲存著的信息被她提取出來。
因為現在陽光充足，莫阮早已經關閉了飛機的飛行備用油的使用，改為全太陽能的動力係統。雖然飛機的速度稍微慢了下來，但她本來也沒有太趕時間——事實上，她連自己要去哪裏都不知道。
她就像一個誤入此地的過客。沒有人在終點等她。
莫阮閉上眼睛，將駕駛係統設置成尋找城市，自己就陷入了休息狀態。
機器人也挺好，至少想“睡覺”就能睡覺。按理說無論她是否知曉自己的真實身份，但她的身體結構都是一樣的，為什麽當她以“人類”身份生活的時候，就經常會失眠呢？
編程的時候，裏麵還有專門設置她會失眠的程序嗎？
她這樣胡思亂想著，時間便慢慢過去了，等到她聽到自動駕駛係統的提示聲音時，她睜開眼睛，才發現此時天已經黑下來了。
飛機的速度減緩，而且再一次下降高度，借助著實時攝像畫麵，莫阮看到，在黃沙當中，有一座看上去還算完整的城市。
那城市裏麵還留有基本的照明燈光，但這不代表裏麵還有人——燈光太少了，這可能隻是建築的太陽能照明係統還能工作而已。
不過這一座城市看上去，已經比之前遇到過的許多建築殘骸都要完整許多了，起碼還能看出基本的樣子。城市中間建築還算保存完好，邊緣延伸出數十條長長的地麵公路，橋體已經斷裂，而無論延伸至什麽地方，公路最終都會被黃沙覆蓋。
這裏應該曾經也是一處繁榮之地吧。
莫阮這樣想著，駕駛飛機降落到城市邊緣的一處起飛坪上。
這是一處機場的起飛坪，周圍還能看到已經腐爛成灰的植物殘渣，地麵的所有標識都已經看不到了，這片區域還有兩處光源，雖然已經黯淡，畢竟太陽能燈還能工作。
飛機儲存的太陽能還能維持大約三小時的駕駛。莫阮想了想，按下控製麵板最右側的一個按鈕。
那是一個顯示汽車模樣的按鈕，按下按鈕之後，飛機開始自動改造，機翼等部位收回，滑輪也換成越野車輪，在車輛狀態下，原本隻能支持三小時的電能現在可以支撐五個多小時。
大概……能夠讓她好好地走一走這座城市。
莫阮看了看已經準備好的車輛，這就……出發吧。
夜晚的廢墟之下，移動的物品有且隻有莫阮的車，雖然城市早已經廢棄，但城市內的幾條主幹道還算完整，兩側的雜草長得比人還要高一點，就這樣看上去，竟像是森林一樣壯觀。
夜晚的城市有點冷，帶著些微的涼風，就在此時，莫阮看見，幾滴雨水落在擋風玻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