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雍州玫瑰
溪草一臉懵懂,踉蹌間就被謝洛白拽出了幾米遠。
守在飯店外穿著統一藍色製服的侍者看到他們,彎腰為二人拉開了門。
鑲嵌著金邊的落地玻璃門左右打開,映入眼簾的一切讓溪草不禁一呆。
水晶吊燈、彩繪地毯、絲絨窗簾……各種繁花亂入,和舊都燕京比起來,完全是一個光怪陸離的全新世界。
大廳中小提琴聲悠揚,舞池中尚未開舞,卻已經有耐不住寂寞的男男女女三兩聚集其中,分明都是中式麵孔,卻大多著西裝洋裙,這讓溪草覺得又陌生又有趣。
仿佛是提前排練一般,在二人出現的當口,那場中央本還帶著喧囂調笑的聲響頃刻間消散,數不清的視線,帶著各自不明的情緒,紛紛聚焦在門口這對漂亮的年輕人身上。
待認出謝洛白的身份,有人熱情上來招呼。
“謝司令,您終於來了。”
謝洛白突然帶兵進駐雍州,總統府卻異常平靜,私底下會不會有什麽貓膩,軍政府摸不透兩邊的態度,所以包下六國飯店專程款待謝洛白,明麵上是接風舞會,暗地裏卻少不了各種試探交鋒。
謝洛白微一點頭,對眾人簇擁在中央穿著一身黑色燕尾服,長得頗為儒雅的中年男子禮貌寒暄。
“張市長,路上耽擱了些,恕謝某來遲。”
張市長嗬嗬一笑,他梳著背頭,留著時人最流行的八字胡,左手大拇指上卻戴了一個翡翠扳指,抬手間綠意油油,說不出的中西結合。
“謝司令客氣,換張某達成便可,哪來那麽多客套?”
謝洛白還未開口,他身邊另一個身形魁梧看起來約莫四五十的男子便大聲笑道。
“張市長好不粗心,如果直呼你其名,那豈非與你同輩,那讓顧某的侄女存芝如何自處?”
說話人是雍州城警備廳廳長顧維生,他雖然同穿軍裝,然而無論是風紀扣還是袖扣都胡亂鬆開,袖子更是不拘小節地擼在胳膊中央,露出下麵敦實有力的肌肉,說話間隨胸口起伏微微顫動。
和謝洛白的一絲不苟可謂兩個極端。
在與謝洛白握手後,顧維生便聲如洪鍾地向後一喚。
“存芝侄女,你不是盼了一晚上謝司令嗎?怎麽人來了,你反倒羞答答地躲起來了?”
聞言,四周不免有人心領神會笑出聲。
溪草亦凝神去看,暗道緣分奇妙,在陸府謝夫人方和謝洛白提起與市長千金相親,這下一秒人家姑娘便出現了。
況聽這個語氣,似乎對謝洛白早就心生好感。
雍州乃沿海城市,擁有前朝規模最大開埠港口,受海外往來影響,民風自古便很開放。
如今前朝沒了,雍州城的世家更是推崇西學,流過洋的新式小姐們自也把國外追求婚姻自由的那一套貫徹到了實處,遇上喜歡的男子,更是大膽倒追,和前朝的舊府閨秀實乃兩個極端。
隻見一個穿蘋果綠喬琪紗改良旗袍的女子走過來,旗袍的款式頗為奇特,高領圈,荷葉邊袖子,開叉幾乎到了大腿中段,腰線還掐得極緊,突出了高聳的胸部與豐潤的臀部。
她蓬鬆的卷發半盤半卷,優雅地垂在肩頭,唇上的胭脂紅得奪目,上翹的丹鳳眼說不出的蠱惑迷人。
竟是個活脫脫的西式火辣女郎,還是畫報上最時新的那一款。
女郎一如外表性@感奔放,在謝洛白麵前站定,主動把手送到其麵前,抬起下巴倨傲道。
“謝司令,不請我跳一支舞?”
周遭霎時傳來一陣起哄聲。
張達成也不覺得自己女兒的行為失禮突兀,隻微笑側身看著。
其他的人卻是表情各異。
溪草速速掃過,除了少數上了年紀的麵露鄙夷,還有一些一看便是張存芝愛慕者的豔羨情緒,更多的卻是對謝洛白的表現好奇。
大抵他不近女色的傳言已經滿天飛,大家都猜測他能否抵禦雍州城這朵最美豔的玫瑰。
不過這樣美豔又主動的女郎,應該不會有什麽人能拒絕吧?
便是同樣身為女人,且在慶園春見識過各式流鶯的溪草也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
想到一會姓謝的和她滑入舞池,自己便能脫身,溪草心情不免好起來。
然而某人卻偏生不逐人願。
握著自己的那隻手突地用力,溪草不由吃疼輕呼出聲,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謝洛白並沒有放開她!
眾人似這才發現活閻王邊還站了個女郎,各式目光登時落在了溪草身上。
那是怎樣一個女子?
眉眼古典端秀,雖穿著洋裝,然而從骨頭裏透出的恬靜秀美讓女孩子宛若一朵含苞待放的梔子花,大方婉約;剛剛瞪向謝二的一眼,嬌憨可愛,反把明豔張揚的張存芝襯出了一身風塵。
明明是不起眼的存在,然而隻消看上一眼,卻再難移開視線。
說穿了是和“玫瑰”截然不同的氣質,顯是洋派淑女們最看不上的舊式宅門傳統閨秀。
溪草被打量得渾身不自在,微笑強撐。
可某些人卻似渾然不覺,溫熱的呼吸帶著黯啞的聲線輕輕滑過耳廓。
“站累了?”
同時親昵地把溪草僵硬的身子往自己懷裏一拉,這才抬眼看向對麵不可置信的玫瑰,遺憾道。
“承張小姐邀約,不過謝某今日已經有舞伴了。”
看謝洛白對這個女子一舉一動盡是嗬護,可見二人關係不一般,眾人的表情更加精彩。
然而這都不是重點,有些年輕女眷已經忍不住拿扇掩嘴輕笑,看向張存芝的目光滿是幸災樂禍。
沒想到堂堂跳舞皇後,雍州名媛張存芝也有這樣一天!
當事人謝洛白一如既往置若罔聞,看也不看張存芝一眼,隻對有些晃不過神來的張達成道。
“張市長,舞會可以開始了嗎?”
“自,自然。”
張達成一愣,很快恢複了得體。
“既是謝司令的接風舞會,自是等司令來開場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