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將錯就錯
所有的目光都齊刷刷射向陸榮坤,他自己也緊張起來,突然意識到一晚上都沒見到陸良嬰!
陸榮坤出了一身冷汗,也顧不得沈督軍還在場,擠開眾人,首當其衝闖了進去。
屋裏的畫麵讓他大腦一瞬充血,幾乎站立不穩。
“啪”
陸榮坤手大肉厚,一個巴掌把陸良嬰打懵了,她雙頰酡紅,迷茫地看著父親。
“你這個不知羞恥的臭貨!”
陸榮坤怒不可遏,左右開弓又是幾巴掌,摑得陸良嬰兩耳嗡鳴,曹玉淳尖叫一聲,手忙腳亂地拉過被子裹住衣不蔽體的女兒,雙手死死護著她。
“別打了!你不教訓那個畜生,反而要打死自己的女兒嗎?”
陸榮坤手愣在半空,喘著粗氣,到底還是舍不得對親生女兒下死手,轉而把床上的煙具掀翻在地,又飛起一腳把準備遁走的陳堂風踹出三米遠,趕上來揪住他的衣領就往死裏揍。
“我殺了你這混賬東西!讓你教唆我閨女抽鴉片!讓你毀她清白!”
陳堂風一個瘦弱的煙鬼,哪裏是常年在巡捕房當差的陸榮坤對手,被打得哭叫不止,連連求饒。
鬧出這麽大動靜,眾人早已湧了進來,滿滿當當站了一屋子。
於是整個雍州的名流都知道,警備廳督察處長的女兒,不僅和男人偷情,還是個大煙鬼。
“喲,這不是南洋百貨的二少爺麽?什麽時候和陸處長的女兒搞上了!”
“陳少爺上次去過陸家辦的酒會,焉知不是那個時候?”
“咦,可那天陳堂風明明和陸雲卿走得更近啊?我記得還替她出頭來著,我以為他會追求人家呢,怎麽倒是和陸良嬰……”
隻要和陸雲卿無關,和陸家無關,場麵再難看,陸家人當然就無所謂了,陸老太爺痛恨別人抽鴉片,特別他對陸良嬰印象還不好,話說得毫不留情。
“現在的小輩,整天學洋鬼子那一套,學得連禮義廉恥都丟了!哪像我們雲卿是傳統女子,根本做不出這種事來!剛才是哪個混賬胡說八道!給老子押起來!”
華興社整治人的手段駭人聽聞,於是那名報信的侍仆頓時瑟瑟發抖。
“是、是小的看走眼了……”
陸錚使了個眼色,就有人過來把人拖了下去。
太太和名媛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隻有張存芝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實在太意外了。
陸雲卿人呢?怎麽會是陸良嬰和陳堂風躺在一起?
這不可能啊!陸雲卿如果用了那隻摻了鴉片的口紅,她應該早有煙癮了,聞到燒鴉片的味道,她怎麽抗拒得了?
張存芝不甘心,她甚至懷疑陸雲卿是不是躲在衣櫃裏、床底下,剛想上去翻找,便聽到身後陸雲卿軟糯含笑的聲音。
“各位怎麽都擠在這裏啊?難怪我去花廳一個人也沒看到!還以為宴會結束了呢!”
眾人於是讓出一條道來,溪草款款上前,香檳色禮服在她身後迤邐生姿,笑意雍容,帶著點少女的清純,讓人下意識覺得,這樣的閨秀絕對做不出這種下三濫的事情來,之前的誤會簡直是可笑。
傅鈞言和杜文佩都快急死了,看到溪草好整以暇的出現,上來抓住她就審問。
“你跑哪去了?擔心死我們了!”
溪草含笑解釋。
“左腳的高跟鞋斷了跟,我去更衣室換了一雙,所以才來晚了,有什麽好擔心的?”
她一臉莫名其妙,那雙黑黝黝的眼睛,無辜地打量著眾人。
陸錚輕輕笑了一聲,他點了支煙,斜靠在門上抽。
他就知道,那鬼精鬼精的丫頭,沒這麽容易上套,陸良嬰這是坑她不成反被坑了。
真可惜,陸良嬰還是有幾分姿色的,他還沒上手,就被別人睡了。
玉蘭走過去,不知道和溪草說了些什麽,她目光越過眾人,落在張存芝身上,唇角的笑意深刻了些,張存芝的臉色便陰沉下來。
她明白,自己已經暴露了。
陸雲卿根本就沒有上套,用了那支口紅,抵抗不了鴉片的不是她,而是陸良嬰!
白費了這麽久的鋪墊,陸良嬰這個蠢貨,連自己上癮了都不知道!
張存芝氣得不輕,但她好歹是市長的千金,不會像陸良嬰這樣沉不住氣,她緩緩回饋給溪草一個笑,冰冷、陰森。
既然心知肚明了,她就親自上陣,下次陸雲卿可不會有今天這樣的好運。
陸榮坤把陳堂風打得半張臉都腫起來了,張嘴就吐出一顆牙,陳堂風的父親陳嵊趕到,一瞬麵色青白交加,陸承宗於是瞪了旁邊的陸良駒一眼。
“去把你爸爸拉開,這像什麽話!”
陳嵊經營南洋百貨公司,在雍州商界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他此刻簡直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陸爺不用給我麵子,這小畜生今天就是被打死我也不過問!”
陸榮坤其實早已冷靜下來,他見陳堂風家裏人來了,便住了手,直接跑到沈督軍麵前哭訴博同情。
“督軍,您要替我主持公道啊!我家女兒在學校讀書,一直規規矩矩的,完全是被這小畜生教唆的!今天的事,陳家無論如何都得給我們家一個交待!”
杜九公祖孫二人就冷笑一聲,陸良嬰心術不正,上次的帳還沒徹底清算,這就現世現報了。特別杜文佩早恨上了陸良嬰,她雖不至於落井下石,但嘴上絕不會輕饒人,惡狠狠地對溪草道。
“規矩什麽!她做得齷齪事還少嗎?我看是一個巴掌拍不響!”
沈督軍看了一場好戲,事情的原尾他心如明鏡,不由對陸雲卿這小姑娘刮目相看了幾分,看來她並不像外表那樣純良,起碼應對別人的暗算,她是有自保能力的。
不錯,他可不喜歡愚蠢的女子。
沈督軍是個老狐狸,他頷首道。
“你太太方才不是說,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孩子們既然是兩情相悅,何嚐不是一樁美事?”
話裏的意思,就是大家你情我願,還要什麽交待?不如湊合把事情辦了,遮醜完事。
剛才曹玉淳以為偷情的人是陸雲卿,沒少說風涼話,現在是覆水難收,隻得打落牙齒和血吞了。
陸榮坤夫妻雖然恨陳堂風教唆女兒抽鴉片,但一來督軍發話,他們不敢反對,二來陳家家底厚實,陸家其實也算高攀了。
再說,兩個人都赤條條地滾到一起了,還能怎麽辦?
陸榮坤不好再說什麽,陸良嬰在上級、同僚麵前讓他丟盡了臉麵,鬧得他心力交瘁,隻想早點結束這件事,而陳嵊,也對不成器的兒子完全失望了,隻求息事寧人。
一樁拉郎配的婚事就這麽定下了,因為不光彩,雙方也沒有什麽三媒六聘,擇吉完婚的心情,不過是宴會散了以後,陸榮坤和陳嵊草草商議了一下,把婚事定在一星期後,辦喜事的錢全由陳家出,額外再給陸家一筆聘禮做補償。
臨走之前,一頭霧水的傅鈞言和杜文佩拉住溪草,非要她解釋清楚,溪草便把陸良嬰怎麽夥同陳堂風,在酒會上設計她收下有問題的口紅,以及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全都告訴了他們。
杜文佩當場就氣炸了。
“我就知道!既然他們兩個有首尾,又怎麽會扯上你!原來根本就是針對你設計的圈套!”
她越想越覺得憤憤不平。
“老爺子最痛恨吸鴉片的人了,要是你真著了道,一定會被陸家斷絕關係的!這實在太狠毒了!我覺得就應該把他們送上法庭審判!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反而成了一樁喜事,太便宜他們了!”
溪草胸有成竹地笑道。
“誰說是喜事?來之前,我已經花錢調查過陳堂風,他不僅抽鴉片,還爛賭,最近更是欠了拆白黨一筆巨款,陳家家風嚴謹,陳先生還有兩個兒子,即便替陳堂風賠了賭債,也不會把辛苦積累起來的家產填進這個無底洞。到時候這兩個抽鴉片的人,敗光手頭的錢是遲早的事!日子會過得很慘!”
說到這裏,她的眼睛幽暗了一下,事不過三,陸良嬰已經是第三次在太歲頭上動土,她已經膩煩了,不想再和她糾纏下去。
沾上鴉片,就等於慢性自殺,陸良嬰遲早要完蛋!
“還有張存芝,我其實不太明白,我到底哪裏得罪了她,她要下這樣的狠手?”
傅鈞言想起在醫院的事,就有點欲言又止,想了想,他轉而笑道。
“雲卿,不如今晚去謝宅住吧!看到你,姨媽她一定會很高興!”
溪草想了想。
陸家對她來說,也就是明麵上的家庭,宴會結束以後,她是不可能去住的,而陸公館那邊,必定是一夜的烏煙瘴氣雞飛狗跳,不如去謝宅躲個清靜。
難得活閻王不在家,她今天又沒能顧得上和謝夫人說幾句話,還是有些想念她的。
“好啊!”
她笑吟吟地答應下來,又想起自己答應傅鈞言的事情,轉而邀請杜文佩。
“文佩,你陪我一起去吧?我姨媽人又新派又和氣,她一定很喜歡你的!”
杜文佩今晚在陸錚那裏碰壁,正不自在,正需要和朋友們聚一聚,紓解下情緒也好。
於是沒怎麽猶豫就答應了。
“好,我和爺爺說一聲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