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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不過如此

  無一生還?!!!

  溪草身體晃了晃,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她顫著聲音又問了一遍。


  “怎麽可能?玉蘭身手那麽好,侯副官也是百裏挑一的好手,據我所知,龍硯秋槍法亦不錯。就算有意外發生,怎麽可能就……一個人也沒有逃出來呢?”


  護兵目光悲淒。


  “少夫人,那個電報就是這樣說的,具體的屬下也不知……不過發電報的人已然在趕赴雍州的路上,具體的,還請少夫人當麵問他。”


  護兵向溪草敬了一個禮,退至一邊。


  走在前麵的謝夫人,發現溪草一個人落單,唯恐冷落了未來兒媳婦,忙招手叫她過去。


  “雲卿,是不是不舒服?怎麽臉色這麽差?”


  溪草恍惚了一秒,有些不安地看了謝洛白一眼,發現他依舊和謝信周在說話,才心事重重地擠出一個笑。


  “沒什麽……”


  原以為能暫時瞞天過海,哪知謝夫人卻睨了弟弟和兒子一眼。


  “你們兩個,有什麽話一會再說。雲卿身體不舒服,洛白先送她回去。姑娘家大老遠的跑去西北救你,別才回來就把人拋到腦後!”


  有道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謝夫人本意是想讓兒子體貼侄女,小兩口歡歡喜喜維係好感情。落到沈督軍耳中,卻又是另一層意思。


  他站在原地,癡癡地望著謝夫人那張和記憶中毫無變化的臉,麵色複雜。


  注意到母親微微蹙眉,謝洛白不動聲色走上去,站位正好隔開了沈督軍的視線。


  他牽起溪草的手,溫聲詢問,沒想到溪草臉色更白了。察覺掌心中的那隻手不住顫抖,謝洛白皺眉,旁邊的小四已經一把把剛剛和溪草說話的護兵從人群中揪出來。


  “你這家夥,方才和少夫人說了什麽?!”


  護兵不明所以,揉著腦袋如實道。


  “無非是回答少夫人冀城方麵的電報消息。”


  此言一出,小四揪著他衣領的手也驀然收緊,他目露緊張,連開口問詢的勇氣也消失殆盡。


  而謝洛白亦是目光微沉,感受到身側溪草的身體越發僵直,他緊了緊手握少女手腕的力道,再開口時,笑容驟散。


  “電報上怎麽說?硯秋他們到哪裏了?”


  此言一出,謝夫人、謝信周以及沈督軍也不由變了顏色。特別是謝夫人,滿臉的不可置信。


  “硯秋,你是說硯秋她去了西北?”


  謝洛白送走龍硯秋後,大半個月都沒有收到龍硯秋到達蓉城報平安的電報,謝夫人隻好給弟弟發電詢問,得知謝信周言及,在前幾日收到硯秋的信件,表示想在沿途停靠玩耍,到達蓉城的時間不定,這才漸漸放下心來。


  縱然不喜歡龍硯秋極端的性子,可到底算看著她長大,況且在身邊養了幾年,也有了感情;加之龍家三口為謝洛白犧牲了生命,謝夫人即使不想讓龍硯秋成為兒媳婦,卻打心眼裏要為她尋一個圓滿的歸宿。


  現在聽到本來遊山玩水的女孩子,忽地去了西北,她有些意識到什麽。


  沈督軍眸光冷厲,同樣憶起當時那個女孩子為了救謝洛白,隻身前往督軍府和他的部下們談判的樣子,也有些動容。


  他是一個傳統的男人,覺得優秀的男人本應三妻四妾,多子多福。


  溪草固然不錯,出生忠順王府,是能配得上他金刀駙馬家族的赫舍裏格格;而龍硯秋那個丫頭對謝洛白忠貞不二,亦是難以舍棄。


  現場唯一冷靜的便是謝信周了,他和謝洛白一同看向護兵。


  “先說說,電報上到底講了什麽。”


  眾人神色的變幻,讓本就緊張的空氣越發凝固,護兵臉色難看,結結巴巴開口。


  “啟,啟稟大帥,啟稟司令,電報上沒有言明具體經過,隻寫了結果——”


  在眾人或是期盼或是催促的注視下,他硬著頭皮說出了那個結果。當聽到玉蘭死了,小四眸中的光彩一瞬熄滅,他咆哮著揪著護兵的衣領。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死了,一定是弄錯了,一定是弄錯了,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小四生得陰狠,陡然變幻的情緒,讓他身上的陰戾情緒瞬時爆發,護兵被他震住。


  眼見他把護兵重重扔在地上,掉頭就往對麵一列正欲緩緩開動的火車上衝,謝洛白率先反應過來,猛地衝將上去追,何副官等人見狀,也一起上去攔人,好半天,終於把小四拉了回來。


  “二爺,求你讓我過去看一眼,我不相信玉蘭就這樣沒了!如果不是親眼看到,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的!一定是電報發錯了,對不對?”


  聽著他一邊被人連拖帶拉回來,一邊對謝洛白懇求,溪草的眼眶漸漸紅了。


  “你不要激動,在事情沒有弄清楚之前,我也不相信他們都死了!”


  謝洛白拍了拍小四的脊背。


  尋常,隻要他一個眼神,小四都是惟命是從。可這一次,他卻第一次違抗了謝洛白的命令。


  “不,二爺,我無論如何都要去冀城,我要去西北,請您不要攔著我!”


  他猩紅著一雙眼,在眾人措不及防間,忽地拔下了腰間的手槍。


  何湛目光驟縮。


  “小四,拿槍對著自己人,你瘋了!!!”


  沈、謝二府的護兵們霎時護住自家的主帥,發現謝洛白鉗製自己的手臂的雙手依舊沒有鬆動,小四執槍的手都在抖。


  “二爺,求你放手,我真的不想開槍,我,我隻想去看玉蘭一眼,看看她到底還好不好,求求您成全我!”


  “我要是不成全呢?”


  謝洛白眉目森冷,吼叫出聲。


  “你開槍啊!開槍!”


  小四牙關緊咬,就在他要扣下扳機的當口,瞬間雙肩一垮,手中的槍滑落在地,整個人頹然地倒在地上,捂著臉嗚嗚哭出聲來。


  地上的槍被何湛第一時間撿起,謝洛白看著狼狽的小四。


  “最近這段時間,你先好好休息一下。”


  說完起身的當口,幾個護兵已經上前,幾乎是把人連拖代架拉走。什麽東西從他口袋中滑落,落在地上咚地一聲,四下散開,被陽光折射發出道道紅光。


  目送小四上了小汽車,謝洛白轉身,路過溪草的時候,他頓了一下。


  “溪草,原來三條人命在你眼中,不過是沒什麽……”


  和前番知曉龍硯秋被留在冀城不同,這一次,謝洛白沒有生氣。可是這樣平靜無波的一句,卻比那些誅心之言更加引人心凜。


  溪草的眼淚當即就下來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因為謝洛白的話委屈,還是為三個夥伴的離世難過。


  謝洛白卻看都不看她一眼,頭也不回地走了。


  謝夫人、沈督軍和謝信周幾人,在小四爆發時已被謝洛白命人送上了小汽車,而剩下的都是謝洛白的人,看自家司令走了,自也跟著去了。


  溪草抹了一把眼睛,抬眼看月台上來來往往再無一個熟人。百姓們見這些持槍的士兵終於走了,也大著膽子往這邊過來,瞥見有人撿起散落在地的冰糖瑪瑙珠子,溪草突然衝將過去,瘋了似地和對方搶奪起來。


  “這是我的,還給我!”


  有人被溪草的癲狂狀態懾住,忙不迭把珠子還給她;還有人卻覺得這個長相曼妙的少女莫不是瘋了,起了逗弄之心,拿著珠子在她眼前一陣晃,嘴巴還不幹不淨的。


  溪草剛要拔出手提包中的手槍,那人手臂一擰,已經被辛紅鶴輕輕鬆鬆扭打在地。


  辛紅鶴踢了他一腳。


  “珠子不值錢,不過誰要敢在老娘眼皮子底下昧了珠子,休怪我手下無情!”


  辛紅鶴身上一件油光水滑的黑熊皮襖子,頭上也帶著西北人的貂帽,整個人一個女悍匪形容。她微微用力,對方便在地上痛叫出聲,引得旁人再不敢動作。


  辛紅鶴和溪草把珠子一顆一顆地撿起來,溪草數了幾遍還是少了一顆。


  “當時小四讓我挑珠子時,一共選了十八顆,現在隻有十七顆了,怎麽辦,十姐?”


  少女紅著一雙眼,似一隻可憐兮兮的小兔子,聲音中帶著哭腔。


  辛紅鶴把溪草從地上拉起來,歎息一聲。


  “雲卿小姐,有些東西發生了就是發生了,人總要向前走,您還有很多事要做,還請麵對現實。”


  溪草渾身一震。


  是啊,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首當其衝,完成和謝洛白的約定;其次尋找梅鳳官與潤沁,她不能消沉!


  “道理我都懂,隻是我始終欠了玉蘭一條命。”


  溪草哽咽道。


  “不知玉蘭的家在哪裏,還請十姐明日帶我走一趟,我想看看有沒有什麽是能幫她做的。”


  辛紅鶴送溪草回了陸公館,賴三難得的良心發現,沒有來找溪草催賬。


  陸承宣大早被謝夫人告知,今日是女兒的歸來之日,從早上一直巴巴在門外守著,任憑人如何勸阻都不進去,終於聽到黃包車上一聲熟悉的女聲,杵著拐杖,蹬蹬蹬過來,見到溪草便對她伸開了雙臂。


  “雲卿,你終於回來了。”


  溪草也很是動容,和他相擁。


  “爸爸,我回來了。”


  聽她聲音甕聲甕氣,陸承宣瞬時急了。


  “怎麽,難道杜家那小丫頭發生了什麽事?”


  溪草這次出門,打的是尋找杜文佩的名義,於是陸承宣順理成章有了這樣的聯想。


  溪草扶著他的胳膊,把陸承宣扶到客廳的沙發上坐好。


  “不,隻是白走了一趟,還是沒有尋找到文佩,實在難過。”


  “吉人自有天象,文佩那丫頭,從聲音來聽是個鬼機靈,在外闖蕩,要讓她吃虧,恐怕難!”


  溪草悶聲回答。


  “但願如此。”


  父女二人聊了一會話,得知這一個多月,陸錚送陸銘去了淮城求學;而陸欽在市政府混得如魚得水,他最近交了一個女朋友,據說來頭不小,阮姨娘很是得意。


  陸家這些日常瑣事,溪草不大提得起興趣。


  “大伯的案子了了嗎?”


  溪草去西北的時候,陸承宗的屍體還被警備廳扣押,陸錚本打算把殺人的髒水往自己身上潑,卻被竇世仁四兩撥千斤化解了。


  說起長兄,陸承宣胸口一陣起伏,又是氣憤又是唏噓。


  “已然下葬了,而且,這件事竟然是嚴家和孫家做的!有人匿名提供了線索,警備廳順藤摸瓜,終於真相大白。|”


  陸承宣停了一停。


  “原來你大伯母曾和孫家大太太透露過,你大伯在外麵存了一大筆錢,大哥突然瘋了,那筆錢的下落便成了死案。於是嚴家和孫家,找來高人,妄圖用催眠刺激穴位的方法,讓大哥告知錢款下落,不想中途出了差錯,大哥忽地自縊身亡。那個禍害大哥的江湖術士已經供認不諱簽字畫押,在幾日前,被警備廳執行了死刑……”


  一番話,把整件事輕鬆道完,仿佛很是簡單明了,可事實上,與陸家打交道的幾個月,其間的艱辛隻有當事人知曉。


  之前匿名提供線索的人,以及把這一切完整串聯起來的,會不會就是同一個人?


  溪草很快想到了一個名字。


  果然聽陸承宣道明,這件事也是在陸錚離開雍州後利落結案的,溪草心中越發確定。


  和陸承宣又說了一會話,溪草借口要去洗澡休息,徑自走到二樓小會客廳,鎖上門鎖,撥通了那個久違的號碼。


  電話那頭依舊懶洋洋一聲“喂”,不是那道繾綣曼妙的聲線。


  溪草心中咯噔一下,正色道。


  “趙先生,是我,陸雲卿。”


  “原來謝少夫人回來了?怎麽樣,一路可還順利?”


  在謝洛白與自己的結婚聲明登報公開後,趙寅成很樂意地接受了溪草的這個身份轉變,仿佛也因為稱謂的變幻,兩人曾經的恩怨也一筆勾銷。


  “此番能順利而歸,三爺功不可沒,多謝趙先生為我引薦三爺。”


  “是嗎?”


  趙寅成換了一下握著電話的手。


  “滿意作為我盟友做的嗎?”


  溪草麵露神色一斂。


  “陸家與嚴、孫兩家已經決裂,趙先生果真本事了得,而且隻在短短時間便做了數月我無從下手的事,陸雲卿自愧不如。”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爽朗的大笑。


  “謝少夫人實在自謙,其實我在某些方麵不若謝少夫人細膩,之所以能略勝一籌,無非是比謝少夫人更懂得玩@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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