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尷尬重逢
接下來的兩天,謝洛白不在家中,沈洛琛竟然沒有作妖,主要是何湛真的把皇後從別館牽了過來,沈洛琛的注意力就沒放在溪草身上。
他親眼看見何湛在花園裏訓練皇後,這頭威風凜凜的大狗好似聽得懂人話,他會聽從何湛的指示坐臥伏行,還能替他取物,甚至可以找到他藏起來的任何東西。
這對一個十歲的男孩子來說,十分有意思,他偷偷拿牛肉喂它,皇後卻連聞都不聞,也不允許他靠近,這讓沈洛琛很失望,也很不甘,於是他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研究皇後身上。
溪草得以省了兩日的心,全力投注在宴會的準備上。
沈慕貞沒有刁難克扣她,需要什麽,遣素菊去說一聲,那邊很快就會滿足,她甚至不必動用謝洛白的私庫。
金嬤嬤和素菊點著那邊送過來的物品,不由感歎。
“餐具全都是純銀的,桌布也是白絲綢繡花的,沒想到沈慕貞那麽大方。”
沈家富可敵國,招待貴客,自然要講究排場,但溪草可不認為,沈慕貞的大方是拿這些東西來給她做麵子。
她並沒打算讓她辦一場失禮的晚宴,那隻能體現她小家子氣,上不得台麵,沈督軍頂多不滿意而已。
這種無關痛癢的小絆子,可不是沈慕貞的用意。
反而一切都完美無瑕,極盡奢靡,才能體現女主人對客人的用心,女主人是她,客人是梅鳳官,這事看上去,就有點引人遐想了。
隻是這樣當然不夠。
溪草清楚沈慕貞打什麽算盤,她當然很想見梅鳳官,也有一肚子的話想和說,但她不會傻到選在無數雙眼睛監督之下。
可梅鳳官不同,他隻想要溪草。
他從前想把她從陸雲卿的身份裏解放出來,如今隻想毀了謝洛白和溪草的婚姻。
這一點上,他和沈慕貞是同一立場。
他即便看得出沈慕貞要陷害他們,也不一定會揭穿,甚至還會配合,沈慕貞就是仗著這一點,才敢做這麽明目張膽的局。
溪草很頭疼。
沈慕貞要給她做局,她不會上鉤,但如果梅鳳官配合,她就會很為難。
好在謝洛白在第三天下午就能夠趕回來,溪草已經打定主意,那天隻能狠心不去理會梅鳳官,全程和謝洛白待在一起,會是最安全的。
可是到了第二天早上,突然下起了大雨,一夜之後,謝洛白帶人拉練的地方,水庫積壓,隻得臨時泄洪,河水上漲衝垮了橋,要搶修很久。
溪草心中暗暗歎了口氣,握緊了拳。
無論如何,她答應過謝洛白,今天不會給他難堪,她要信守承諾。
晚上七點,督軍府的院子裏停滿了豪車,雖是舊式官邸,當院子裏全部都裝了點燈,燈火葳蕤,映著貴婦名流們的瑞士名表、鑽石翡翠,雍容華貴、珠光寶氣。
督軍府這棟小洋房其實並不算小,一樓大廳收拾開來,還是十分寬敞的,軍政府的將領、市政府的高官都來了,也並未顯得擁擠。
梅鳳官的汽車到了,如今身份不同,排場自然也不同了。
坐副駕駛的副官早已先下車,替梅鳳官拉開車門。
他走下來,頎長身姿上,穿著英國料黑色西服,領帶上插著鑽石別針,袖口縫的也是鑽石袖扣,映著他的絕色姿容,那種高貴與美麗,竟叫人挪不開眼睛。
未婚的名媛明目張膽地看他,已婚的婦人展開扇子遮麵,也在偷偷看他,甚至有幾個政府官員,軍中將領,也忍不住頻頻回頭。
這些人裏,很多都是從前在正隆祠裏一擲千金給梅鳳官捧過場的,不少人還曾命傭人給他遞過小字紅箋,有過不堪入目的暗示,各式各樣的豔聞,充斥著雍州小報。
如今梅鳳官搖身一變,有了高高在上不可褻瀆的身份,這些人看他的目光也就複雜起來,愛慕、惋惜、豔羨……
梅鳳官不喜歡這種注視,他甚至不喜歡總統公子這個身份。
如果可能,他想要的,隻是一間四合小院,滿牆的迎春花,石桌上涼茶兩杯,溪草懷裏抱著花貓,而他懷裏抱著溪草。
如此而已。
他疲於應酬,卻願意來赴宴,隻不過為了見上溪草一麵。
她成了沈家的媳婦,她不出門,他即便貴為總統公子,也不能闖進去見她。
“公子,一會見到沈少夫人,您一定要克製,斷不能向上次那樣衝動行事,在雍州,總得給沈家幾分麵子。”
梅鳳官身邊跟著個四十多歲的男子,他穿灰色中山裝,帶眼鏡,看上去很深沉,是樓奉彰的親信許昌業,在淮城很受人敬重。
梅鳳官此次雍州之行,並沒有向父親報備,帶了十幾個人就動身了,樓奉彰知道以後,馬上又命許昌業帶了一群副官,到雍州保護獨子的安全。
沈督軍親自在門口迎接,沈家女眷也算是梅鳳官的戲迷,還請他到府中唱過戲,當時沈督軍也在,還讚了梅鳳官的嗓子,叫人打了賞,誰知十年河東十年河西,再見麵,氣氛就有點尷尬。
好在許昌業和沈督軍算是舊識,兩人寒暄幾句,很快就熱絡起來,又有各位將領和政府官員打圓場,在一群人簇擁下,梅鳳官走進了沈家洋樓。
巴結總統公子的人很多,梅鳳官的表現卻很沉默,甚至有些心不在焉,那瀲灩的目光淡淡掃過人群,似乎在尋找什麽。
“樓公子,我能請你跳一支舞嗎?”
張存芝也跟著父親一起來了,自從上次差點被謝洛白嚇出精神病,她就對這個得不到的男人進而遠之了,加之他結婚的消息傳出,張存芝徹底死了心。
他寧可娶個妓@女,可見眼光不過如此,不值得留戀。
張存芝如此安慰自己,梅鳳官的出現,讓她看到自己的新目標,全然忘了自己就是因為設計他和溪草,才被謝洛白弄進了大牢。
她美豔動人,又是女子主動邀請男子跳舞,一般人都不會拒絕。
梅鳳官曾和一群貴婦名媛保持曖昧,在她們之間遊刃有餘,他和謝洛白不同,顯然是很會撩撥女人的,可那是謀生,張存芝卻以為是風流。
他如今既沒有這個閑心,也沒這個必要。
“抱歉,我不喜歡跳舞,你可以去邀請別人。”
梅鳳官拒絕了之後,目光突然越過張存芝定在了某處,眸中翻出迷離的光。
溪草挽著沈慕貞的手臂,婆媳二人正從旋轉樓梯上走下來。
梅鳳官實在太惹眼了,無論是出眾的美貌,還是高貴的身份,大家都在關注著他的一舉一動,這深情的注視,讓眾人的眼神變得玩味。
沈督軍的臉色就不太好看,許昌業在旁邊握袖咳嗽,梅鳳官卻沒有收斂的意思。
他的小格格,今天真的很美。
她穿著一身改良過的杏黃銀花綢緞旗袍,眼似明珠,小口嫣紅,一步步走下樓梯,像三月春風裏,柔嫩的迎春花,梅鳳官的目光落在她無名指的婚戒上,那鑽石的光芒,十分刺眼。
他終於想起,她背叛了他,嫁作了他人婦的事實。
可他在溪草的表情裏,卻沒有看到一絲動容,她迎著他的目光,表情恬淡如水。
梅鳳官的心不由微微一緊。
“樓公子是沈家的貴客,所以今晚的宴會,是我們家少夫人精心籌備的,為樓公子接風洗塵,她是新媳婦,又是頭一遭當家,也不知可曾有失禮之處?”
沈慕貞的話,字字紮在梅鳳官心上,他垂眸看著溪草,聲音有點不穩。
“這些都是少夫人親自為我準備的?”
心上人就站在麵前,但他們之間,卻如同隔山隔海,不能相認,溪草心在滴血,卻沒有忘了對謝洛白的承諾。
“樓公子遠道而來,沈家理應盡地主之誼,我丈夫將這樣的大事交給我,我自當全力以赴。”
她不是想刺激梅鳳官,但在沈督軍和這麽多雙眼睛麵前,她必須拿出姿態,處處維護謝洛白的體麵。
梅鳳官臉色微白,半晌方勉強笑了一下。
溪草不敢看他的表情,正準備找個借口離開,梅鳳官突然道。
“少夫人,樓某能否請你跳一支舞?”
溪草渾身一僵。
她以為她方才的話,已經暗示了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梅鳳官應該能聽懂的,卻偏就不肯在台麵上做到相安無事。
“怎麽?少夫人如此畏懼謝司令嗎?沒有他在跟前看著,你就不能和別的男人共舞?”
溪草暗自咬牙氣惱。
他真是可惡!明知這些話會給她帶來非議,卻還偏要說出口,完全不管不顧。
她若是拒絕,則顯得做賊心虛,叫眾人浮想聯翩。
在所有人意味深長的注視中,溪草回頭一笑。
“樓公子真愛開玩笑,得您邀請,我自是無限榮幸了。”
梅鳳官於是伸出手,溪草隻得將手遞給她,他於是握住她的柔荑,摟緊她的腰身,將她帶入舞池。
白俄的樂隊就開始伴奏,沈督軍麵色非常難看,許昌業也很尷尬,連忙笑著打圓場,也請沈慕貞跳舞,沈督軍知道他的意思,便邀請了另外一名貴婦。
如此一來,在場的男士都紛紛邀請了女士滑進舞池,局麵就打開了,讓整件事看上去不那麽突兀。
溪草趁著音樂的掩蓋,低聲對梅鳳官解釋。
“我和謝洛白的婚姻,隻是一場交易,等替他拿下了沈家,我就會和你離開,所以我求你,至少今天,不要給我找事,好不好?”
梅鳳官左手猛一用力,幾乎將她帶離地麵,貼在自己胸膛上,他的聲音帶著幾分絕望地憤怒。
“之前你也曾說過解決了陸家,就會和我一起離開,可結果如何?溪草,謝洛白的用心,你並非不明白,你隻是借口替他辦事,對他的綁架甘之如飴。”
溪草愣了一下,矢口否認。
“我沒有。”
梅鳳官馬上道。
“那就和他離婚,跟我走,我們去淮城,我如今擁有的並不比謝洛白少,我能幫你報仇,也能幫你找到五格格,你完全不需要謝洛白做靠山。”
溪草猶豫了,如梅鳳官所說,他們既是兩情相悅,不是應該彼此依靠嗎?
可是不行,樓奉彰是要複辟做皇帝,他要龍脈,而這些都是溪草所反對的。
她不知道梅鳳官對自己的父親了解多少,她也不想挑撥他和失而複得的生父之間的關係。
於是隻能搖頭,找了個蒼白的借口。
“不行,我不會借助你父親的力量,也不能去淮城,我和謝洛白既然締結了合作關係,我就要遵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