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雙雙拒婚
龍脈背後隱藏的巨大財富,無論是淮城總統府,還是雍州軍政府,自然誰都想要,所以才會不擇手段地圍著華興社打轉。
可得到這筆財富的附加條件,卻是要娶陸雲卿,這讓梅鳳官和謝洛白同時沉默了。
終是謝洛白先笑盈盈地反問。
“陸太爺莫不是在說笑?我已經結婚了,難道雲卿表妹想來沈家做姨娘不成?那得先看我太太肯不肯點頭?”
說到“雲卿表妹”他甚至有點不習慣,這四個字,在他心裏原本像是一種愛稱,用來指代溪草,而不屬於那個存在感像煙雲一般的女人。
說罷,他竟真就詢問地看向溪草,目光掐得出水來,一副新婚燕爾的寵溺樣子。
梅鳳官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溪草更是在心裏罵了句娘,自從離開慶園春以後,她很久沒想罵髒話了。
謝洛白這廝,當著梅鳳官的麵,故意要展現恩愛,刻意得太明顯!
那就別怪她以牙還牙,溪草也笑。
“司令若願意,我自是……”
同意二字還沒出口,腰上一痛,謝洛白竟在桌子底下悄悄掐了她一把,硬是截斷了她的話頭,溪草惱怒地拉下他的手,瞪了他一眼。
兩人之間這點小動作,別人或許沒有注意,唯有梅鳳官盡收眼底,他執杯淺酌,借機掩下麵上的失落。
謝洛白話中的諷刺,讓陸雲卿漲紅了臉,陸太爺也有點慍怒,他極力忍著不快,和謝洛白打著機鋒。
“謝司令才是說笑,我們華興社的小姐,豈有做姨娘的道理?如今新時代了,結婚,不代表不能離婚。”
說畢,他的目光在謝洛白和溪草兩人之間巡梭,企圖看到一些裂痕。
其實他提出這種要求,除了以聯姻鞏固合作關係之外,還存了幾分報複謝洛白和溪草的意思。
你不是想要龍脈嗎?可以,隻要拋棄那個假陸雲卿,替華興社雪恥,此前恩怨就算一筆勾銷。
可惜和他意料中完全不同,謝洛白不僅沒有糾結,甚至沒有半點猶豫,他哈哈一笑。
“始亂終棄,可不是我謝洛白的作風,何況我和太太相親相愛,琴瑟和諧,別說龍脈圖了,就是拿總統的頭銜來換,我也不稀罕。”
說者有意,聽者有心,梅鳳官和溪草同時一愣,梅鳳官放下酒杯,目光漸沉,溪草卻是五味雜陳。
她在歡場看多了男女間那些情愛遊戲,這種話,大多是逢場作戲,聽聽也就罷了,可謝洛白說出來時,她心裏卻裂開了一絲縫隙,有些莫名的情緒趁機狡猾地溜了進去。
陸太爺冷笑,行啊!姓謝的小子,這是打定主意要美人不要江山了,那就別怪陸家沒給他機會選擇。
他將視線轉到梅鳳官身上。
“既然謝司令願意主動退出,那樓公子不妨考慮考慮。”
展若男的臉色變得很不好看,她悄悄握緊雙拳,緊張地盯著梅鳳官。
這位總長千金,在自己十九歲的生日宴會上,邂逅隨父親前來道賀的梅鳳官,驚鴻一瞥之後便墜入愛河,她是將門之女,又受過新式教育,性子大膽爽利,此後便頻繁地往樓府走動,主動向梅鳳官示愛,盡管沒得到什麽回應,她還是百折不饒,甚至一路跟到雍州來。
她和那些小肚雞腸的舊式婦女不同,從不逼男人表態,但不代表她不在乎他的表態。
梅鳳官目光不著痕跡地從溪草臉上掠過,她的心不覺提了起來,隻聽梅鳳官淡淡道。
“在晚輩看來,婚姻不是兒戲,更不該是用來交易的籌碼,陸太爺的美意,晚輩敬謝不敏。”
展若男忍不住露出微笑,對梅鳳官的欣賞又添了一層。
溪草也鬆了口氣。
梅鳳官雖曾在名流中遊走逢迎,卻沒有真正出賣過自己,他的秉性始終是清高愛惜羽毛的,不會為了政治利益願意犧牲女人和婚姻。
她隻是擔心,趙寅成的死,和對自己的失望,會讓梅鳳官做出自暴自棄的決定。
還好,他依舊堅守底限。
即便用巨大的利益作為交換,這兩個男人卻都表示不願意娶自己,陸雲卿覺得自己像個被嫌棄的贈品,自尊受到了深深的傷害,她再也沒臉在席間呆下去,掩麵離席,陸承宣見狀,揪心不已,忙跟出去安慰。
場麵一時難堪,陸家的孫女,雖不是什麽皇室公主,可也是人人求娶的香餑餑,陸太爺麵沉如水,憤然起身。
“既然二位都沒有合作的誠意,那我也不強求,阿欽,替我送客!”
飯吃到一半,陸欽尷尬地站起來,不等他說幾句緩和氣氛的話,謝洛白牽起溪草就走,梅鳳官緊隨其後,目光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太陽穴的青筋突起。
或許是感覺到了他的目光,溪草芒刺在背,用力想掙開謝洛白的手,他卻握得如鐵鉗一般。
展若男跟著梅鳳官旁邊,也覺察出幾分不對來。
席間她一直在留意著梅鳳官的一舉一動,能感覺到他和這位司令夫人之間的微妙。
當初梅鳳官在雍州搶婚劫人的事傳到淮城,她還不大相信,如今看來,情報人員並沒有誇大其詞。
她心裏微微一顫,可也沒忘了父親交待的正事,故意放慢腳步,等後頭的汪文潔跟上來。
汪文潔今日也在場,他和謝洛白、溪草有舊仇,卻仿佛西北的事完全沒發生過,談笑自若,隻是陸太爺提起陸雲卿的婚事,才開始靜觀其變。
展若男側過臉和汪文潔說了幾句,他就搖頭歎氣。
“是個好主意,既能完成總長的交待,又給樓公子解了圍,隻是需要犧牲我而已,若男,你真不夠朋友!”
展若男仿佛聽到什麽好笑的事。
“犧牲?文潔,你的臉皮也太厚了吧!你那點嗜好,別人不知道,難道我還不清楚?這位陸雲卿小姐真嫁了你,又能熬多久?我勸你這次積點德,別誤了總統的大事!”
汪文潔笑了笑,沒說什麽,卻趁著人不注意,悄悄轉回明月樓正廳。
陸太爺還在生氣,華興社另外幾位老兄弟都在勸他。
“罷了,老哥,既然姓謝的和姓樓的都沒有誠意,我們華興社也不必上趕著倒貼!”
“聽說胡炎釗也有兒子,不如叫人去東北探探他的口風?”
正說著,汪文潔轉了進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在座的君子可不止兩位,陸太爺又何必舍近求遠?您難道忘了,陸家的千金,家父可是請了媒人下過聘的。”
經他一提醒,陸太爺果然想起了這件事,他眉頭微皺。
“汪先生,那時陸家聘給你的,是那個冒牌貨,這件事不能一概而論……”
汪文潔一笑打斷。
“我隻知道我們家聘的就是陸家孫女,是陸家悔婚在前,並沒給汪家個合理的交待,陸太爺現在要嫁孫女,也該首先考慮汪家,何況以汪家家世,也不算辱沒貴府吧?”
陸太爺一心隻想在梅鳳官和謝洛白之間擇個高低,汪文潔,他倒是確實考慮漏了。
司法廳廳長乃是中央高官,論地位,也能和督軍一較高低,汪文潔在淮城政府裏也是新貴,前途不可限量。
可是汪文潔結過四次婚,四個老婆都是過了一年半載就死了,傳說他克妻。
若不是術士咬定溪草是當年他打死的女嬰回來報仇,陸太爺當時絕不會把自己的孫女嫁給他。
“聘禮陸家已經退了,汪家也接受了,這件婚事當然就算是作罷了。”
見陸太爺不肯鬆口,汪文潔進一步道。
“我也知道,陸老先生聽了一些關於晚輩的風言風語,但那都是無稽之談,若陸家真有顧慮,汪家可以找個精通五行八卦的高人來破一破,保證陸小姐不會出任何事,陸老先生若是不信,我可以寫下保證書。”
他說得信誓旦旦,又循循善誘。
“您也知道,汪家家風是不納姨太太的,若是陸小姐和我結婚,汪家的孩子,今後一定都有一半陸家血脈,這樣牢靠的關係,陸老先生還會擔心淮城政府翻臉不認人嗎?”
陸太爺眉頭微鬆,顯然被他說動了幾分,可他膝下所剩的兒孫到底不多了,他實在舍不得拿孩子犯險。
“汪先生,你的話我記住了,這件事,容我再考慮考慮,過幾日給你答複。”
頑固的老家夥,汪文潔心裏罵了一句,麵上卻是笑吟吟地道。
“那是自然。”
辭別了陸太爺,他走出包廂,路經明月樓中庭花園時,無意間發現遊廊下頭,什麽東西在花叢後頭動了動,定睛一看,便笑了。
汪文潔走過去蹲下,躲在杜鵑花叢裏的陸雲卿忙抱著自己瑟縮到角落。
她以為自己恢複了陸家小姐的身份,就能改變命運,不再是一個幫傭的下等人,可是殘酷的現實狠狠地打了她的臉。
她不識字,沒有見識,上不得台麵,即使披著陸家小姐的皮,別人一樣看不上。
“雲卿小姐,你怎麽躲在這裏呢?你爸爸正到處找你呢!”
汪文潔作勢回頭,陸雲卿以為他要去叫陸承宣,嚇得拉住他的褲腿。
“汪先生,求求你別……”
剛才陸承宣在花園裏喊了她半天,她都沒有作聲,隻是一個人捂著嘴哭,父親對她生活很關心,可他時常看著沈溪草用過的舊物長籲短歎。
“要我別告訴你爸爸,你得答應我一個請求。”
陸雲卿怯怯地抬頭望著他,汪文潔微微一笑,將手伸給她。
“我要去大光明戲院看戲,可是缺一個女伴相陪,陸小姐可以賞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