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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蓉城日曦_第467章 盔甲軟肋

  既然謝信周拒絕了鄭金花的醫治,溪草也不再多言。


  因為身份,平素少不了交際應酬,謝信周思想也頗為開化。然在老宅中,他卻很是一板一眼,特別現在上了年紀,越發注重鍾鳴世家的教條規矩,縱是家宴,也講究食不言寢不語。


  隻幾句寒暄過後,水榭宴會廳便安靜下來,除了進出傳菜的傭人刻意壓輕的腳步聲,便隻有簷角畫眉、丹紅不時的叫聲。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溪草覺得這謝府養的鳥兒,都比別家的斯文一些。


  然不得不說,這些浸淫在骨血中的習慣,確實是諸如雍州陸府等故作雍貴的新興貴族模仿不來的。


  總算,將近一個多小時後,伴隨謝信周放下筷子,女傭們捧著小瓷盅上來伺候眾人漱口,這頓飯終於接近了尾聲。


  眾人移至水榭花廳,謝夫人指揮金嬤嬤和桑姐把兩個孩子抱上來。


  有了嬰兒的加入,花廳中的氣氛霎時輕鬆起來,便是連至始至終表情不顯的溫氏麵上都露出了一絲笑意。


  謝信周更是一手抱起一個孩子,放在膝上逗弄,話也多起來。聽聞兩個孩子目前隻是分別配備了一個奶娘,其餘皆由金嬤嬤等幾人在照顧,謝信周當下拍板,給每個孩子各安排了三個保姆。


  謝洛白當即拒絕。


  “舅舅太寵孩子們了,溪草平日也可以照看他們。不然這麽多人照顧,反而把孩子慣壞了。?”


  “孩子還小,多個人關心疼愛,怎麽可能會慣壞了呢。再說這也不是為你破例,旌文、令文包括明茹、明苒兩個丫頭,小時候不也一人配備了三個看媽。再客氣就是和舅舅、舅母見外了。”


  溫氏笑著插嘴,謝信周也板下臉來。


  “既然來到蓉城,兩個孩子也都姓謝,就不要推辭了。若你不同意,就和溪草兩個回雍州,沈彥興恐怕還沒有見到一雙孫兒吧。”


  這句話夾雜含沙射影,顯然醫學說得重了。


  氣氛一時尷尬,謝夫人瞬時急了。


  “洛白,多個人多雙手,就不要和你舅舅、舅母客氣了。”


  和沈督軍離了婚,再聯係在淮城和安潛農談婚論嫁時沈督軍的頻頻幹預,謝夫人更是一萬個不想和沈彥興扯上關係。


  彼時,謝洛白給一雙兒女取名時,她雖沒有插手,可聽到兩個孩子隨己姓謝時,謝夫人很是欣慰。現在見了兩個小寶貝,更舍不得他們離去。再說謝信周夫婦也是一片好心,若是因為這樣的小事,讓雙方起了隔閡,那才因小失大。


  有了謝夫人這句話,事情就此告一段落。又逗弄了一會小嬰兒,直到有傭人過來稟報謝信周吃藥時間到了,眾人才依次散開。


  回到凝碧閣,謝洛白表情有些凝重。


  “我一直以為舅舅對我不滿,乃是因為東北抗日和淮城樓奉彰這兩件事。現在看來,我給兩個孩子取名姓謝,也讓舅舅和舅母產生了別的想法,是我想得太簡單了。”


  夫婦二人住在凝碧閣,尚有一條密道作為最後的退路,可兩個孩子身邊一下冒出來六個外人,溪草也不樂意。


  然現在不是後悔的時候,最主要的,還是得朝前看。


  “舅舅、舅母防備長纓和長安,也是怕自身家當最終落入旁口。現在看來,要麽你堅決分家,明晰產權,大家財產互不交集,自然也沒有矛盾;要麽隻能等兩位表弟趕緊成婚,隨即誕下孩子,恐怕才能讓他們的疑慮消除。”


  謝洛白歎了一聲,明顯頭疼。


  “誰不願和和美美做親戚,且道理是這樣說,我今日才和舅舅見麵,他半句不談公事,看樣子也沒有後續交流的打算。我貿然提出分家,隻會讓關係更糟糕;再說蓉城謝氏之所以和其他三家成為華夏四大軍閥,也因其規模和實力,一刀子分成幾份,勢必會影響謝氏地位,舅舅肯定不會答應。


  至於後一條,旌文才訂婚,令文也才交往不久;不說準備婚禮少說也要三五個月,等生下孩子更是一年半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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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謝洛白苦笑,揉著太陽穴。


  “溪草,這兩個主意,完全不像你的風格。”


  指揮千軍萬馬和敵人戰鬥,難不倒他;然應付這些家長裏短,且對方還是有恩於自己的舅舅,這其中的微妙分寸若是掌握不好,便會兩敗俱傷。


  這件事讓謝洛白感到棘手,上一次這般六神無主時,還是溪草離家出走遠赴漠城。


  “所以,還有第三個辦法啊。”


  溪草眨著眼睛,目光狡黠。


  謝洛白疑惑地轉過眼。


  “你到蓉城不到二十四個小時,就有了主意?”


  溪草再是聰穎,可畢竟人生地不熟,謝洛白隻當是小妻子的安慰之言,並未放在心上。


  哪知溪草揚眉一笑。


  “那你就小看女人的八卦能力了。昨夜明苒和我聊天,我聽她無意提了一嘴,表示舅母屬意的兒媳婦,原本不是施參謀長家的大小姐,而是馮旅長家的千金。你和我說說看,這馮旅長是何許人也。”


  謝洛白愣了一秒,目中愁色霎時淡卻。


  “原來如此!這馮旅長全名叫馮寂,雖說家世比不上施參謀長,可軍中地位卻是其望其項背。舅舅駐紮蓉城,從擇媳的角度來說,顯然鞏固軍權排在首位。之所以最後兩家沒有事成,主要原因乃是馮旅長是我的嫡派親係,大抵馮家也嗅到了我們舅甥間的火藥,不願意參合,索性抽身事外,坐觀虎鬥。”


  溪草給謝洛白倒了一杯雀舌。


  “旌文已經訂婚,不好變化;而令文才開始談女朋友,如果能促成他和馮旅長家千金的婚姻,舅舅和舅母的態度會不會就此和軟?”


  謝洛白手執杯緣,修長的手指摸索著白釉瓷瑩潤的質感,並沒有立刻給溪草答案。


  “我知道,促成馮家和令文的婚事,會在某種方麵,對你造成隱患和威脅。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能借著這個機會打消兩位長輩對我們的懷疑,這個險值得冒。再說,如果有馮家在其中轉圜,或許也能在有些方麵推動事態發展。”


  謝洛白舒展雙臂,重新換了一個姿勢。


  “我從不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不過如果能讓令文繼承舅舅的衣缽,倒是比旌文要更適合一些。且比起迂腐的旌文,令文更有大局意識,如果是和平年代,讓我退居為臣輔佐他,我也沒有意見。”


  這句話考慮得周全完滿,顯然不是臨時起意,已經思考良久。


  蓉城謝氏之所以有今天的地位和成就,謝洛白功不可沒。可現在他為了親情,居然已有了退步讓卻的準備,這讓溪草既心疼他的退讓,又欣慰在權勢起落間他始終如一,沒有迷路。


  她站起來,從椅後圈住謝洛白的肩膀。


  “我認識你第一天起,就知曉了你堅守的底線,戰場是你的征途,亦是你的歸宿。現在的改變,我可以厚著臉皮認為是因為我嗎?”


  謝洛白回握著溪草瑩白的手背,仰起頭在她低垂的下巴上啄了一口。


  “這是事實,你無需厚著臉皮。自從你重新回到我的身邊,我心中有了盔甲,也有了軟肋。現在更是有了長纓和長安,縱使我希望長纓能子承父業,可也希望能實現你心中所願,與你攜手天涯,一起過普通平靜的日子。”


  聞言,溪草目中有水光在晃動。


  她望著下方那雙瑩潤溫和的眼,什麽東西柔軟地敲在了心坎上,讓她的頭腦一瞬間產生了短暫的空白。


  --大概,這就是幸福吧。


  而身畔人,哪有認識初期的肅殺形容,那樣溫柔地回望著自己,浸潤交融中都是彼此。


  此生,他們誰也離不開誰了。


  溪草俯下@身子,吻上了那張菱角分明的唇。


  “洛白,謝謝你,謝謝你為我改變……”


  說是要為謝令文重新說親,可在做這一切之前,溪草還是讓鄭金花去打探了一下謝令文和那位蓉城商會會長女兒的關係。


  她和謝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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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有情人終成眷屬,推己及人,溪草自不想作那棒打鴛鴦的惡人。若是二人早就互生情愫,那再想其他策略。好在鄭金花傳回來的線報,二人皆是出於家族利益才開始走動,幾次約會下來,好像也沒有什麽進展。


  “蓉城雖比不上淮城和雍州開化,可二少爺和曾小姐昨天見麵,不過在咖啡館坐了五分鍾就分道揚鑣,更別說什麽牽手之類的親密舉動了。況且奴婢打探下來,二少爺很是冷淡,這麽多年,也沒有和哪家小姐交往甚密,公開的女朋友更是一個都沒有。想必但凡馮家鬆口,他不會反對。”


  聽罷,溪草多少有些明白謝洛白對謝令文大局意識的言說了。


  在華夏舊式權貴人家,兒女婚事大多不能自己做主。是以,在不能完全脫離父母桎梏的前提下,與其飛蛾撲火害人害己,不若片葉不沾接受安排。


  看起來是懦弱了一些,但對不能斷奶的世家子弟而言,反而是最成熟的出路。


  就比如謝洛白這一雙表弟,老大謝旌文在訂婚前就有一個交往甚密的女朋友,但架不住父母反對,又沒有熊平昌詐死私奔的勇氣,繞是心有不甘,分手過程也頗為慘烈,也隻能被迫接受。


  “這麽快就探聽到這些,想來你已經和蓉城的保皇黨接上頭了吧?”


  溪草用銀匙舀了一碗金絲燕窩,推到鄭金花麵前。


  “坐,先喝點東西,潤潤喉。”


  自溪草生產鄭金花擅自調入嬰兒,溪草表麵沒有責罰她,可關係到底疏遠了,這讓鄭金花分外忐忑。


  繞是替主子考慮,可擅自替對方做主,乃是犯了大忌諱。


  隨後,溪草南下蓉城不僅帶上了她,在冷淡了將近兩月之後,又給她派了任務,鄭金花自是一萬個上心。


  “謝格格賞,奴婢和他們是聯係上了。”


  鄭金花雙手捧起小碗,發自內心地笑了。


  “奴婢和他們接觸時,又得到了另一個消息。漠城的保皇黨在淮城動作,然因司令防守甚嚴,幾次動作都沒有得手;且那時候兩位小主子未滿三月,為防不測,於是暫時中止了行動。然到了蓉城就不一樣了,謝府人口複雜,這幾日謝大帥又在為兩個小主子尋保姆,隻怕有心人趁虛而入……”


  溪草點頭。


  ‘你說的這些,我都考慮到了。對了,姑姑那邊有消息了嗎?”


  在得知長纓非親子後,溪草經和謝洛白商量,以個人名義給姑姑宣容寫了一封信。信件通過保皇黨之手輾轉海外,可直到夫婦二人離開淮城,還沒有回音。


  “我上次和蓉城保皇黨見麵時也詢問了,宣容主子那邊還是沒有消息。”


  溪草心中一歎。


  在那封信中,她言辭懇切地表達了不願參與宣容奪位的計劃,並且向姑姑詳細道盡了當下華夏局勢,意圖說服宣容放棄狹隘荒唐的複國大計,而是聯合力量一致抗日,實現華夏的統一和發展。


  溪草以為,宣容久居海外,即便掌控保皇黨遙控指揮,可到底鞭長莫及,有些東西未親身參與,勢必會做出錯誤的判斷和選擇。


  寫信的時候她僥幸地相信,忠順王府第一代最時新的女性,一定擁有一顆與時俱進的心。童年的光環,讓溪草對這位長輩的覺醒還保留著最後的希冀和期盼。


  “過幾天我計劃在蓉城東湖賓館召開一場酒會,邀請司令在蓉城的同僚家眷前來參加。馮府的帖子你親自去送,務必把馮家的幾位適婚小姐都請來。”


  鄭金花點頭稱是,溪草又和她交代了一些酒會的細節和安排,就見金嬤嬤有些驚慌地從軒窗外經過,連門都來不及敲,就急急跨過門檻。


  “少夫人,不好了,小少爺和小小姐突然啼哭不止,怎麽哄都哄不安靜,夫人也沒了主意,讓我請鄭大夫過去看看。”


  一聽到孩子們出事了,溪草立即從椅子上站起,鄭金花也緊張起來。


  “昨日我去請平安脈時還好好的,可是吃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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