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鑒

  顧念不說話, 隻是盯著冼薇笑,笑容自然透著幾分微妙。冼薇矢口否認她一點也不意外,無所謂事實真相,自己認定的理自然是要咬到死。


  冼薇歎了口氣:“念念,我不明白……”


  她沒有把話說完整, 但是顧念知道她的意思。冼薇不明白, 顧念為什麽要這麽明目張膽地與她為敵。以她們的競爭關係, 和各自身後所代表的利益,倆人有爭鬥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隻是, 在公眾麵前這樣的劍拔弩張對二人的名聲都有影響。中國人向來以和為貴, 就算底下鬥得再凶再狠,至少在麵上還是得和和氣氣。


  以往一直是這樣的,不管是敏舒一派與譚慶業, 還是她這個後媽與譚雅。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維持表麵上的和平, 除了不容易留人話柄更是為了彼此日後好相見。而這一切, 現在都被顧念打破了。


  外麵的媒體已經盛傳她同顧念失和,兩個王牌編劇的爭奪戰早在《電影的誕生》開幕儀式上打響。


  顧念:“三年前, 你敢讓人在頒獎儀式上做那樣的事情,你就應該知道很多東西是回不了頭的。”


  冼薇:“那你也應該知道,那件事的目的隻是為了毀掉頒獎儀式, 並不是想要害誰重傷喪命。”


  “不不不。”顧念搖頭:“城門失火還要殃及池魚, 更何況那次事故造成了什麽樣的後果你再清楚不過。”


  冼薇沉默半晌, 忽然笑了起來:“後果?”


  她喝完了酒杯裏的紅酒, 自顧自地走到沙發處坐下。她斜覷著顧念,眼中如炬似有火花跳動:“別的不說,三年前的那場意外成就了你,不是嗎?”


  “我不需要以此成就。”顧念的聲音冷得像冬日裏的寒冰。


  “哦?”冼薇聲調上揚,緩緩翹起二郎腿:“你不需要,敏舒也是需要的。”


  她彈了彈自己的指甲:“三年前,敏舒在淩瑞集團的董事會選舉上輸給了敏濤,她也需要一個機會逃避吧。之後也是躲起來韜光養晦,不想惹太多人注意…”


  顧念走到冼薇麵前:“你到底想說什麽?”


  冼薇抬起眼:“你和敏舒分別三年,獨自一人在中東待了那麽久。這兩件事和那場意外沒有一點關係。造成這種局麵的人,是敏舒自己不是別人。”


  顧念俯視她:“那又怎樣?敏舒受傷是真!”


  冼薇眯起眼睛,慢慢把身體靠在沙發的靠背上,裙擺也在墊子上鋪陳開來:“顧念,作為過來人勸你一句,做人不要太認死理。”


  顧念雙臂抱胸,自她踏入敏舒的圈子以來類似的道理有太多人提點過她。各種方式都有,可她偏不想學會。


  冼薇:“今天錄製,你搞了這一出,等節目播出的時候如果我們雙方不采取點措施控製,你我失和的傳聞就徹底做實了。”


  顧念不以為然:“這本來就是事實。”


  冼薇冷笑道:“你自己不怕惹麻煩沒人管你,但是你不要給別人惹麻煩,更不要給你深愛的敏舒惹麻煩。這檔綜藝包括之後的電影,是華威昊和鳳翔聯合投資的,萬一出了什麽問題,在公眾麵前聲名掃地,結果就是血本無歸。”


  很明顯,因為顧念的態度,冼薇有些急了。顧念麵無表情,還是雙臂抱胸站著。冼薇抿唇,無奈地調開視線,正好看到她擺在桌上還沒有蓋蓋子的身體乳。


  冼薇:“香奈兒的。”


  她又瞟了眼瓶子後麵沒合上的首飾盒:“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我想把那枚鴿血紅寶石送給你。”


  冼薇靜靜地看著麵前的首飾盒,裏麵放著的珠寶流光溢彩。


  顧念“啪”地一下把首飾盒關上:“你第一次見我,就對我沒安好心。”


  當時的顧念不明白冼薇的用意。無論是帶她去試餐,對她舉止曖昧還是贈她寶石,顧念都不懂。後來隨著顧念見識越來越多,她漸漸想通了,那時的冼薇就想離間她和敏舒的關係,而她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也確實傻傻地被冼薇利用了。


  顧念注視著沙發上坐著的冼薇,突然間覺得她很陌生:“其實,你在頒獎儀式上設計墜燈,就是想看我出醜。你就是想讓我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嚇得倉皇失措,然後引導媒體和公眾嘲笑我在如此重要的場合下失態。”


  事後,顧念也曾通過層層關係去到警察局看到了意外的詳細報告。雖然是人為不假,但是能造成如此嚴重的後果著實偶然。


  顧念垂眼:“多諷刺,以前我是那樣欣賞你。”


  她不僅欣賞冼薇在編劇上的能力也很欣賞她做人做事的手段。她甚至不願意懷疑冼薇是元凶,所以最初才如此一意孤行地認定是景純兒謀劃的。這些,顧念再也不會說,而冼薇也永運不會知道。


  冼薇默默不語,隔了很久才說:“我嫉妒你,都沒有費心思爭取,在那麽年輕的時候就什麽都有了。”


  而她走到今天這個位置有多難,耍了多少心機,經曆了多少謾罵,冼薇自己再清楚不過。


  冼薇:“我是小三上位,不僅圈子裏的人知道,公眾也知道。我從小目標就很明確,我喜歡看電視,就盼望著以後別人看的電視是我創作的。”


  她換了個姿勢坐著,邊說邊進入到自己的回憶裏:“我的原生家庭在一個中部城市的小鎮上,說名字你可能都沒聽說過。我在那裏從小學習成績優異,高考也沒有失利。但是憑我的高考分數來一線城市隻能去個二本院校,如果想去好點的大學就隻能退而求其次去個一般的城市。我想了很久最後還是來了A城,我在大學學的就是編劇專業,怎麽說也算是科班出身了吧…”


  說到這她輕笑了一下,笑容很是落寞:“上學的時候我就看了很多經典的電視劇和電影,國內國外都有,分析裏麵的台詞,分析人物對話的有效內容,能精確到每十秒鍾。也去過很多小的影視工作室打雜,投了很多劇本給各個公司,幾乎都石沉大海。熬了幾年好不容易進到一個大點的影視公司,一次我寫的劇本被上麵人看中了,據說能被拍成電視劇。我激動得好幾個晚上睡不著覺。”


  冼薇的眼睛有點濕,她停頓了一下轉了轉眼珠,顧念沒有出聲:“後來也確實拍成電視劇了,被當時一個稍有名氣的編劇改了改,署名就變成了他的。我的名字不在上麵,根本沒有人知道是我寫的。盡管後來反響不錯,可是到今天都沒人知道那部電視劇才是我的熒屏處女作。”


  冼薇深吸一口氣:“我非常盡心盡力,五年寫了差不多六百萬字,才有這麽一部得不到署名權的作品被看中。”


  這時她才把目光投向顧念:“現在,你知道做這行有多難了吧?”


  顧念也在看她:“我一直都知道。”


  冼薇未置可否,知道是一回事,感同身受又是另一回事:“你能被敏舒喜歡,是你的幸運。說白了,她就是你命中的貴人。”


  顧念沒有反駁她。也許自己不認為敏舒是生命裏的貴人,但是能和敏舒相識相伴她已經覺得無比幸運。


  活到這個年齡,走到這個地步,很多東西冼薇早已看透。別人都說,憑她的樣貌出身能嫁給譚慶業已經是高攀,卻沒人說譚慶業大了她二十多歲。而她一邊繼續著自己的編劇事業另一邊又為譚慶業生了兩個兒子操持家事。這個世上,本來就有很多東西是不公平的。


  冼薇牽起唇角,眸子晃了晃,笑意多出了些誘惑和玩味:“你好不好奇,就憑我這個長相跟身材,慶業為什麽會看上我?”


  她這話說得很突然也很出顧念意料。顧念沒有搭腔,雖然這個社會經常鼓吹男才女貌,但是顧念從不認同女性的外表是唯一的擇偶標準。


  冼薇也沒有等顧念開口,她慢慢站了起來,笑著與顧念對視著。突然手指微動,她把連衣裙的衣帶一把扯開。這類設計質地的裙子,帶子散開後,兩片衣襟會迅速向左右兩側滑落。


  此刻冼薇的衣服完全敞開了,裏頭僅著了一套黑色的蕾絲情趣內衣,在顧念麵前暴露無遺。精美的鏤空設計,若有似無的透視感,幾個關鍵點還配有綁帶。


  沒想到冼薇三十多歲的人,胸部還能如此挺拔,腰身還能如此纖細,更別說她通體雪白膚如凝脂,沒有半絲多餘的贅肉。冼薇個子矮小,身材比例倒是真的不差。


  顧念細細得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一遍,擺上一副古代文人在秦樓楚館品鑒姑娘小倌兒的表情。眼神中三分享受,四分輕佻再有三分學術派的認真。


  最後她悠悠讚了句:“薇姐,身材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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