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都是折騰

  方臨袖放下了酒杯，沉吟半晌，而郭微最難出口的話都已經說了，剩下的也就沒什麽了，幹脆站直了身子，雙目炯炯。


  “大小姐，說句實在的，我郭微在方家也不少年了，雖然這些年來都在經營綢緞莊，沒做過什麽出彩的大事，但我自問沒有做過半點愧對方家的事情，而這麽多年下來，我和方家之間已經撇不開了。”郭掌櫃說著苦笑一聲：“說句不敬的話，我就是不姓方而已。”


  “我承認方家近年來埋沒人才，但按你所說，既然你和方家之間有如此感情，為何還要離開？”方臨袖悶了一杯苦酒，問道。


  “在下將自己完完全全的當做方家的人，對方家一切感同身受，如今的方家讓我看不到希望，別說恢複往昔聲望，就算是繼續在雲角城立足都難。”郭微越說聲音越大，要知道這屋子的房門並未關閉，而他卻仿佛完全不怕被人聽到，反而繼續朗聲道：“大小姐您還不知道吧，今日老家主壽宴，就是接著這個機會，在另外三家的見證之下，推選新任家主。”


  “新任家主？郭掌櫃可知推選何人？”方臨袖問道。


  “您二叔，方偉。”郭掌櫃回道。


  “他？一個聲色犬馬之徒，在女人堆裏的急先鋒，他也配做家主？”方臨袖的話語裏帶著濃重的不屑。


  “盡管我對方家的情感難以割舍，但恕我直言，方偉做家主，我是在看不到任何希望。”郭微頓了頓，語氣複雜緩緩說道：“這麽多年下來，我見證了不少方家子弟的成長，說句實在的，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而如今全家上下都秉承老家主韜光養晦的策略，在我看來也是昏招一件。”


  “哦？這何以見得？”方沐眉頭一挑，插了句話：“據我說知，若無老家主這番謀劃，方家早就被其他三家吃的骨頭都不剩了，就更別說得到這十年的喘息之機了。”


  “客卿大人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郭微搖了搖頭，繼續剖析道：“老家主的謀劃的確不錯，但他忽略了兩點，第一，這十年的發展機會，是建立在有他老人家坐鎮，和原先宗家遺留下的底子，有了這些資源，方家才有發展資本，但老家主卻忽略了一點，長久的發展，和對家族子弟的保護，讓他們完全忘了祖訓，忘了武者精神，這就是第二點，沒了武者之魂的人，還是武者嗎？這樣的家族還是武者家族嗎？”


  “如今方偉即將接任家主，其人懦弱，好謀卻無決斷，無威易怒，這種人連守成都做不到，就更別說帶領方家繼續走下去了。”


  郭微埋藏在心底已久的話今天一股腦的都說了出來，苦悶、不滿、無奈，各種情緒傾瀉而出，臉色也變得微微有些潮紅。


  “您二位說，這樣的家族又有什麽好待的？”郭掌櫃歎了口氣。


  “郭掌櫃到底是方家的老人，可您對方家既然了如指掌，為何不找個機會直接向老家主挑明。”方沐疑惑道。


  “客卿大人，您又怎麽知道我沒有向老家主進言？”郭微搖了搖頭，冷冷道：“當初我也是身在老宅之中，就因為向老家主說了這些，然後被方偉構陷，說我胡亂評論方家家世，蠱惑人心，然後才將我發到了這裏，一直雪藏至今。”


  “那依郭掌櫃高見，如今局麵若想解開，又當如何？您既然說的頭頭是道，總不會是紙上談兵吧。”方沐問道。


  “這是個死結，解是解不開的，但也並不是無法應對。”郭掌櫃昂頭道：“這一切的根，問題都在人上，方家就像一個陷入沉睡的猛獸，缺的是武者之血勇，隻要有這麽一個人出現，喚醒方家這頭猛獸，二位可以想想，一點火星濺到一把幹柴上，會發生什麽？”


  “瞬間爆燃！”方臨袖的聲音拔高幾分。


  “對，到那時候，整個方家從裏到外都會煥然一新。”郭微說著眼前一亮，但那點光亮卻瞬間暗淡下去：“可惜，方家沒有那種人。”


  “你看她如何？”方沐指了指一旁的方臨袖，問道。


  “大小姐的性格我很清楚，但……可惜。”郭微歎息一聲，搖了搖頭。


  方沐知道郭微說的是性別的事情，但他卻不認為這是個問題，而且通過這番交談，他越發清楚，自己二人的計劃實施起來絕對少不了這位掌櫃的幫助。


  “郭掌櫃說的我都聽明白了，您對方家的了解程度之深，我深感佩服，但在有的地方，卻過於的理想化了。”方沐一邊斟滿酒杯，一邊繼續道：“方家一潭死水，缺的是打破平靜的人，隻要這個人出現，上命下效，就會變得與之前不同，但你想過沒有，方家子弟的性格，這事情做起來，真的會向你想象的那樣順暢嗎？跪久了的人，想站起來可不是那麽容易的。”


  “哼！哪又如何？”郭微不屑道：“我得想法裏，就沒把這些家族子弟計算進來，隻要有這個人出現，別的我不去說，我和我店裏的夥計，都願意為了方家拚命一搏！而且，現在方家若是肯奮力一搏，還算有資格，有底氣，就算沒有成功，但也不是束手就擒，總算沒有玷汙方家，這傳承千年的武者家族的名頭，怕就怕方偉接任家主，以他的能力，用不了三五年，另外三家想要吞並方家，兵不血刃，輕而易舉。”


  “以戰吊命，窮折騰的法子，不算高明。”方沐相同了其中關鍵，也多多少少感受到了郭微心中的無奈。


  “的確不算高明，但卻是沒有辦法的辦法，若是不如此，方家弟子不見血，隻會越來越軟弱，更加站不起來。”郭微冷冷道。


  “但若是做的好了，喚醒方家，也不是沒有可能，而且郭掌櫃的想法卻正好填補了我計劃當中的不足。”方臨袖聽了半天，終於說了句話。


  “不知大小姐所想為何？”郭微皺眉問道。


  “沒什麽，跟你一樣，都是窮折騰。”方臨袖拿起了這兩封辭呈，緩緩道：“這辭呈先放在我這兒，請郭掌櫃跟我同回方家，看我今日表現如何，若是您滿意，就留下來，若是不滿意，您要走我也絕不留，如何？”


  “就當給我個機會，同樣也是自己一個機會。”


  郭微聞言臉色凝重，思考良久，終於點了點頭。


  方臨袖麵色一喜，轉頭看向方沐：“怎麽樣？”


  “酒足飯飽，是時候大鬧一場了。”方沐一口喝掉杯中酒，站起身來緩緩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