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二)
二樓雅間,陳柯和阿琪跟著年輕公子一起在桌邊坐下了。
公子的隨從分出兩個人,一前一後把守住了房門和窗戶,店小二則低眉順眼的過來收拾桌上的殘菜。
“姑娘請自便,在下作東,點些喜歡吃的。”
年輕公子推了一下盛水牌的盤子,笑吟吟的對陳柯說著。
陳柯和阿琪被攪了心情,雖然肚子餓,卻沒什麽味口。他隻說:“但憑公子作主就是。”
年輕公子也不為難,又點了幾個招牌菜,最後對店小二說道:“讓廚房趕快送來,不要怠慢兩位姑娘。再者,無事不得靠近這裏,可聽明白了?”
“是,是。”
小二這回是真的恭恭敬敬,連唱了幾個諾,退出了雅間。
外人退出去後,年輕公子拱手道:“恕在下冒昧,還未請教二位姑娘芳名?”
阿琪回禮道:“在下姓藍,小字阿琪。這是我陳師妹,公子叫她阿珂便是了。”
年輕公子欣然道:“原來是阿琪姑娘和阿珂姑娘!在下姓鄭,草字克爽。二位姑娘以寡敵眾,麵對惡霸絲毫不懼,據理力爭,實在是女中英傑。今日得見,當真是生平幸事!”
聽了他的話,陳柯差點沒從椅子上跳起來:“公子,你……你就是鄭克爽?哪位鄭克爽?”
公子笑了笑,說道:“父王乃大明延平郡王,在下鄭二的便是。”
阿琪聽了,連忙拉著陳柯站了起來,躬身上拜:“原來殿下是延平郡王二公子?恕我們姐妹不識高人,多有怠慢!”
趨顏附勢並非是阿琪的性格。
但台灣延平郡王乃大明忠義,抗清雄主,作為漢人沒有不禮敬的。
鄭克爽也連忙站起來,左右扶住了陳柯和阿琪,說道:“二位姑娘快別如此!身在江湖,不要太拘泥了。”
陳柯卻是驚訝大於尊敬。
公元一六七零年,鄭克爽應該剛出世才對,當然不同位麵的世界有些偏差也是可能的。
畢竟這個世界有了阿珂,而且今天才剛滿十三歲。所以多個鄭克爽也在情理之中。
“鄭公子,敢問貴庚?”
陳柯和鄭克爽根本不認識。但麵對大明的鄭小王爺,卻是多了幾分親近感,起碼不認生了。
鄭克爽也看出陳柯一下就大方了許多,顯然尤為高興,說道:“在下虛度十八個寒暑,不知癡長姑娘幾歲?”
陳柯說道:“今天是我十三歲生日。看公子氣度不凡,一定身懷絕學!我們師姐妹身在鄉野,見識短淺,一直想有機緣向高人討教,沒想到今天居然遇上了鄭公子,真是福分。”
鄭克爽連忙說道:“姑娘自謙了。討教二字,在下愧不敢當,不過互相切磋交流,卻是萬分榮幸!”
阿琪倒是沒想到,一向悶葫蘆的師妹今天居然這麽興奮。
就因為是過生日?
她看著師妹和鄭克爽的樣子,琢磨著八成是王巴看綠豆,對上眼了。
當然,這隻是阿琪的想法。
陳柯對鄭克爽的確有好感,但絕對不可能是那方麵的。
鄭克爽可是個大人物,他掌握的台灣是一片真正的基業。如果去那裏發展事業,比呆在家裏空想要現實得多。
就算去不了台灣,鄭克爽也是師承名門,學過很多上乘武學。
這和陳柯,阿琪練的武功大不一樣,九難師父傳授給弟子的武功似乎並不出色。
眼見鄭克爽願意交流,陳柯頓時大喜,說道:“真的?要是能得鄭公子指點,當真是我們姐妹的造化了。”
鄭克爽卻真有點對上眼的意思,說道:“豈敢豈敢,在下隻是學過一點防身技藝,武功粗淺。不過在下的師父,當真是絕頂人物,阿珂姑娘恐怕也有耳聞!”
“哦,願聞其詳?”
陳柯也不著急,靜靜等著鄭克爽醞釀情緒。
果然,被陳柯一吹捧,鄭克爽情緒很快就出來了。
他說道:“在下一共拜過三位師父。第一個師父,乃是武夷派高手,姓施名琅,人稱‘海霹靂’!不過施琅叛國投敵,在下早已不認他這個師父了。”
“施琅?就是原本在國姓爺麾下效力,後來返叛大明,投效清庭的二韃子施琅?”
陳柯當然知道自己該說什麽。
鄭克爽明顯被帶動了情緒,一拍桌子,說道:“不錯!這個苟賊,鄭某終有一日,要將他千刀萬剮,方泄我心頭之恨。”
陳柯也學著他拍了一下桌子,附和道:“說的是!不過……鄭公子以前隨施琅學藝,他的武功高強嗎?”
鄭克爽長籲了一口氣,說道:“施琅乃武夷派第一高手,不光武功高強,而且善打海戰。他投效清庭,吾消彼長,對台灣威脅甚大。”
陳柯也應道:“是啊,我雖不懂軍國大事,但在江湖上還是頗有耳聞的。”
這鄭克爽還真上道。
於是陳柯琢磨著,怎麽能自然一點,打聽武夷派有什麽武功秘籍沒?
他的想法很直觀:首先和鄭克爽探討一下武功,增進江湖感情。
穿越到一個有武功的世界,如果不學到點真本事,那就白來一趟了。
等二人關係穩定了,再談發展事業。
不多時,點的菜也重新上齊。
鄭克爽還特地點了冰鎮葡萄酒,為陳柯作為壽酒慶生。
“在下量淺,適才又剛飲過,怕是不能陪二位姑娘盡興了。”
鄭克爽為陳柯和阿琪斟上酒,先與他們對飲了一杯。
“咦,沒想到德月樓的人還懂得用硝石製冰?”
陳柯喝著冰鎮葡萄酒,再次對古人的智慧表示驚訝。
盛酒壺的陶罐有半罐冰水,水麵上結著一層薄薄的冰碴。旁邊還有一小盤亮晶晶的顆粒,插著小鏟,可以隨時添加。
這明顯就是硝石了。
鄭克爽顯然對此非常了解,笑道:“這種製冰方法,在台灣很常見。台灣地處南陲,沒有藏冰,夏日要吃冰,就用硝石浸水製取。不過,硝石製冰隻是奇技吟巧,它的價值還是用在兵火為上。”
陳柯聽了,也是深以為然。
硝石,硫磺,木炭,三者調配就是黑火藥。硝石和硫磺,也是生產硝酸和硫酸的原料。
還有葡萄酒的酒糟,這是發酵碳酸鈣的重要來源,能用來製作肥皂和甘油。
當然,現在和鄭克爽探討什麽事業,為時尚早。
考慮了一下措詞,陳柯實在找不到什麽好的借口套話,隻好開門見山的直說了。
“鄭公子,我和師姐武功平平,萬一又遇上今天這樣的事,不能指望天底下的人都如鄭公子這般仗義。不知施琅這個二韃子,教過你什麽絕學沒有?”
阿琪聽了陳柯的話,心裏有些不舒服。
不過在外人麵前,謙虛一下總是必要的,她也不好深究。
鄭克爽聽了,也並不隱瞞:“我六歲時跟隨施琅習武,他教導給在下的是武夷派輕功絕學,名曰‘珞雲樁’。此乃天下輕功一絕,僅次於鐵劍門的‘神行百變’!”
阿琪聽了“鐵劍門”,“神行百變”等話,不由得大為驚詫。
她忍不住說道:“鄭公子六歲便開始修行上乘武功?這似乎不合常理。我們師父教導,修習上乘武功需要打牢根基,否則斷不能學。”
陳柯心裏有些好笑,卻不好當麵說破。
隻說道:“想來是這施琅品性不正,故意讓鄭公子顛倒習武。他早有通敵之嫌,怎麽可能真正因材施教呢?”
鄭克爽卻說道:“二位姑娘,請恕鄭某一言。雖然施琅投敵叛國,有失大節,但他武功高強,而且師德高尚,這一點在下卻不能否認。至於武功修行,各門各派俱有不同,怕是二位的傳承另有蹊徑,也未可知。”
阿琪聽了,心氣才稍微順了一點。
但她自己就是鐵劍門出身,師父若真有“神行百變”這樣的神功,更在大名鼎鼎的武夷派之上,就算不傳授給弟子,為何提都沒有提過?
想到這裏,她忍不住又問道:“各門各派的傳承即有不同,是否有的武功一定要先打牢根基,才能繼續修行?”
鄭克爽說道:“確是如此。天下武功雖然繁雜,但歸結起來,無非是強筋骨,通內力,會陰陽。但凡能修煉內力的心法,皆為上乘!而內力因修習不同,大致分為兩類:一類是佛門心法,由外入內,一類是道家心法,以內養外。”
“像少林派的武功,尤其注重根基,講求循序漸進。修行時每日習拳練腳,淬煉體魄,是以招式修養內力的法門。雖進展緩慢,但筋骨與內力同修,越到高深境界,越是深不可測。”
“而道家心法,則是以打坐,吐納修煉內力,進展較快,但與筋骨上的修行並不同流,因此追求至上境界稍有不及。加之心法打坐,極需天賦,一般年歲漸長才懂得修行。”
鄭克爽一提及武功,便是滔滔不絕,且條理清楚,思路明晰。不愧是拜過三位高手為師的大家風範。
“武夷派傳承於福建少林寺。算起來,施琅也算是南少林的俗門弟子了。他的武學,必然是以外養內的心法,越早修行,對筋骨成長和內力修養,自然是越好的。”
阿琪聽了鄭克爽的話,心中的驚駭程度幾乎難以形容。
因為她修行武功十多年了,縱然談不上苦行僧的程度,也從未修出內力,哪怕是一絲一縷。
倘若這位鄭公子說的是真的,那這十多年,她們師姐妹練的是什麽?
師父傳授他們的武功路數,真正完整的就隻有一套玉女劍,但這套劍招修煉不出內力。
既然如此,玉女劍就應該是道家武功,要配有玉女心法,心經這類的內功心法才對。
師父也沒有提過。
陳柯也不好出言安慰阿琪,況且早點讓她看清事實也好。
他又問道:“經鄭公子說,施琅傳授的珞雲樁,也是以身法招式上的修行積累內力的心法了?”
鄭克爽笑道:“正是。阿珂姑娘天資聰穎,一聽就懂!”
陳柯見時機已到,雖然有些拉不下臉麵,但也知道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把心一橫,作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陳柯望著鄭克爽說:“鄭公子,你能教教我嗎?”
鄭克爽一愣。
阿琪差點把嘴裏的菜給噴出來!
但不得不說,阿珂的容貌太有殺傷力了。
特別是經陳柯這麽一“委屈”,鄭克爽的心理防線瞬間崩塌。
“好好好?你要什麽,我都給你!”
“真的!”
陳柯頭一次發現,有顏值真是好:“謝謝你鄭公子,你真是一個好人!”
“阿珂……”
阿琪的心裏多少還是有些不能接受。
身為鐵劍門的弟子,居然學別派的武功,要讓師父知道可是不得了的事。
“沒事的師姐,交流一下嘛。”
陳柯倒沒太多顧慮。
紡院都能合並到科大,學個武功又怎麽了?
“鄭公子,你已經不是施琅的弟子了。把他的絕學傳給我,應該不會有顧慮吧?”
鄭克爽原本一口答應,反應過來後才感覺有點不妥。
但聽陳柯這樣一講,竟是頗有道理,還有一股報複施琅的快感。
“當然!我與施琅早已沒有師徒名分。這珞雲樁的武功,傳給阿珂姑娘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