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二)
回到鬆記成衣鋪。
鬆二叫老婆打來熱水,讓陳柯和阿琪洗了一把臉,然後拿來兩身幹淨衣裳給他們換上。
鬆二老婆又給他們梳了頭,終於不顯得之前那樣狼狽了。
“阿珂,都是師姐沒用,沒護著你。”
阿琪終於說出了一句話,聲音有些哽咽。
她的眼睛很紅,陳柯知道她一直忍著沒有哭出來。
原本是想給阿琪熱熱鬧鬧的過回生日,結果弄成了這個樣子。
陳柯的心裏也很壓抑。
明明已經繞著走了。
難道,以後真的就隻能躲在家裏,連門都出不了?
但盧三品也知道他們家,難道要搬家?
“二位姑娘,都是我的不是,沒能護著你們的馬。”
鬆二的樣子也很難受,更多的是悲憤。
他突然說道:“沒什麽說的,我拚了這臉不要,也要把馬給二位討回來!”
“鬆二哥,您這是何必呢?這又不是你的錯。”
陳柯聽了這話,也醒過神來。
鬆二這人挺仗義,不過也是個老實人。
老實人活該被欺侮,哪朝哪代都一樣。
“這不成。我鬆二大本事沒有,答應過的事情就得辦好。討不回馬是我沒能耐,不去討是我沒人品!”
鬆二咬了咬牙,按著桌子又站起來。
他老婆連忙說了一句:“你幹嘛?”
“我找葛六爺說理去!”
鬆二哼了一聲:“葛六爺家大業大,在朝庭也是有臉麵的人物。再說天底下的事兒,說不過一個理去!請葛六爺出麵,不信那姓盧的敢不給麵子?”
“要不還是算了吧……”
說實在話,陳柯已經被打得服軟了,當真不敢再去惹這位盧老爺。
但阿琪卻說道:“阿珂,這本來是我們的事。但鬆二哥一直都在打抱不平,我們要是自己先溜了,未免太不夠朋友。”
說著,阿琪也站起來,問鬆二道:“那位葛六爺在哪兒?我和你一塊兒去找他。”
此時,她的臉色已經平靜了許多,發紅的眼圈也褪去了。
看著師姐的樣子,陳柯的心裏又燃起了幾分溫度,也站起來說道:“師姐,我這不是客氣話嗎?”
鬆二聽了,忍不住也笑了起來:“內當家的,今天中午別給咱們留飯了。我帶二位姑娘,一起去葛六爺家蹭一頓!”
他老婆歎了口氣,說道:“罷了。早去早回,六爺要是不肯幫襯,也別賴著人家!”
“得嘞。”
出了門,陳柯和阿琪跟著鬆二一路上了街。
一行三人在這開封府的地界七扭八拐,沿路上走街竄巷。
原本陳柯已經沒有心情觀賞街景了。
但重陽時節,街上民俗甚多,於是走過幾條街後,倒把之前的不快淡去了些許。
路上,他忍不住問道:“鬆二哥,葛六爺是個什麽樣的人?他會幫我們嗎?”
鬆二說道:“葛六爺是前幾天才來開封的,是位挺仗義的蒙古貝勒!我起先,就是準備把姑娘的馬說給他。我鬆二是個老實人,但是咽不下這口氣!”
陳柯聽了,忍不住感慨道:“看不出來,你這老實人,比我的脾氣還大。”
阿琪聽了,有些不信:“蒙古貝勒?蒙古貝勒姓葛?”
鬆二低聲道:“這是他的漢名兒。貝勒爺就是蒙古六殿下,葛爾丹!”
陳柯和阿琪對視了一眼,以為自己聽錯了。
……
時近中午。
師姐妹跟著鬆二,來到了開封內城。
有清一朝,開封府分內外兩城。
外城為民,內城為滿。“鬆鶴客棧”就設在滿城。
鬆二雖是一介草民,但進得來滿城,順便也把陳柯和阿琪給領來了。
一進客棧。掌櫃的瞧見鬆二便出堂打了個千兒:“喲,鬆二哥,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
明顯,他們是老熟人。
鬆二笑道:“三昧旋風!兄弟我讓人給揍了,找人評理來了。敢問那位爺還在店裏嗎?”
掌櫃的打量了鬆二幾眼,發現他不是在開玩笑。
因道:“可巧,那位爺正在雅間住著呢。不過怹老人家是出來辦事兒的,給不給您評理,可得看您自己個兒的造化。”
鬆二說道:“六爺不肯評理,這大清國就沒人敢出頭了。麻煩您給順個道兒!”
說著,掌櫃的也離了位。
“請!”
鬆二便帶著陳柯和阿琪一同上了樓。
陳柯心裏還沒有完全平靜下來,反而又有些起伏。
沒想到,自己機緣巧合,又要遇上一位大人物了?
一行人繞到一間雅房前,掌櫃的敲了下門:“殿下?”
門打開後,露出一個穿著衽袍,腰上挎著彎刀的蒙古大漢。
“有事?”
“煩勞通稟一下,給六爺做靴子的鬆掌櫃求見。”
客棧掌櫃連忙客氣了一句。
蒙古大漢回頭望了裏屋一眼,聽裏麵傳來了一個渾厚的聲音:“讓他進來吧?”
鬆二便整了整衣冠,帶著陳柯和阿琪一同進了門。
掌櫃的連忙說道:“唉,幾位,殿下隻說要見鬆二爺!”
但人已經進去了。
他也無奈的歎了口氣,然後趕緊溜走。
一進這客房,陳柯就看見有好多位穿著衽袍,挎著彎刀的蒙古武士。
他能感覺到這些人很厲害。都和那兩個練過布庫的軍官一樣,是在戰場上硬拚硬打的鐵漢子。
正位上,坐著一位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穿著對襟衽袍,皂靴。
這人生得濃眉大眼。還算端正的臉上,卻留著一層胡渣子,想來是毛發過於濃密,怎麽剃都剃不幹淨。
從他坐的位置,氣度,很明顯就是那位掌櫃口中所說的蒙古王子,葛爾丹。
陳柯他們剛進屋,這位蒙古王子就看見了阿琪,眼睛一下就直了。
阿琪看見這位年輕王子,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鬆二還沒有開口,見這位葛爾丹王子已經起身迎了過來。
“美麗的姑娘,你就像那藍天上純淨的雲朵,像那草原上清澈的泉水!你為什麽會流落到人間,來到我的麵前?”
葛爾丹似乎根本沒有看到鬆二和陳柯,幾步就走到了阿琪的身前。
陳柯和鬆二一下都傻了。
不光是他們,就是那些蒙古武士也都傻了。
葛爾丹的身材很高大,比阿琪足足高了一個半頭。
阿琪仰頭望著這個年輕人,不多時臉上已經籠上了一層紅雲。
“你……你就是葛爾丹殿下?”
葛爾丹點了點頭:“是!我總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你?姑娘就是那天上的人兒,來自於藍天。你是不是姓藍?你一定姓藍,我夢見過你,不會錯的!”
阿琪說道:“是,我姓藍,名字叫阿琪。”
“藍琪兒!你就是藍琪兒……”
葛爾丹的神色很是激動,握住了阿琪的手。
阿琪也有些害羞的垂下了頭。
這讓陳柯的心裏好像被重重的錘了一下。
搞什麽?
半個月前還在說我,結果自己居然和個蒙古王子一碰麵,就王巴對綠豆看上眼了?
這太扯淡了吧!
“這位……葛爾丹殿下。”
陳柯忍不住叫了一聲。
葛爾丹醒過神,發現自己失態了,連忙鬆開了阿琪的手。
阿琪也退後了一步,臉已經紅成了蘋果,不過眼神中滿是笑意。
“咦,鬆掌櫃,您什麽時候來的?”
葛爾丹似乎這才注意到,和阿琪一起進來的還有其他人。
鬆二也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一時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隻得說道:“王子殿下,我們是有事來求您幫忙的。”
“喔,諸位快請坐。”
葛爾丹禮貌的做了一個蒙古手勢,向大家行了一個禮。
陳柯他們也拱手的拱手,打千的打千,然後分賓主一起坐了下來。
努力的將視線從阿琪身上移開,葛爾丹才對鬆二說道:“鬆掌櫃做的靴子,當真緊致合腳!小王正有意和掌櫃做筆大生意,讓自己手下的將士多多訂購。隻怕到時候,掌櫃會忙不過來呢!”
葛爾丹的漢話說得非常流暢。如果閉上眼睛,根本聽不出是蒙古人。
鬆二說道:“殿下看得起小人的手藝,這可是小人的造化。不過眼下,小人怕是伺候不了殿下了。”
葛爾丹問道:“卻是為何?”
鬆二說道:“實不相瞞,小人原本為殿下物色了一匹黃驃馬。雖不是絕品,也是身強腿壯的良駒,準備呈給殿下。不想和這兩位姑娘販馬的時候,出了點事……”
眼看葛爾丹聽了下去,鬆二便把早上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
當聽到阿琪被盧老爺打的時候,葛爾丹的眼睛一下就紅了起來!
眉毛一擰,瞬間露出了一股殺氣。
“好大膽的盧三品,居然仗勢欺人,為害一方?這馬我葛爾丹可以不要,但是你膽敢羞辱藍琪兒!來人!”
兩個蒙古武士上前一抱肩:“殿下!”
葛爾丹說道:“拿上我的名貼,告訴開封知府劉成忠,把盧三品提來見我!”
“是!”
兩個蒙古武士麵無表情,領命就出了門。
陳柯他們,包括鬆二都沒反應過來。
“真的假的,一句話就拿人?這比鄭總裁還要霸道啊。”
陳柯一陣嘖舌。
不過葛爾丹的眼裏隻有阿琪沒有他。
似乎這種草原漢子就喜歡阿琪這樣容貌俊秀,落落大方的女孩。
同樣的,阿琪好像也不喜歡小白臉,偏喜歡這種高大魁梧,滿臉胡碴子的男人。
陳柯發現,這真是一對奇葩。
“今天是藍琪兒的生日?”
葛爾丹重新望向阿琪,眼神很快就柔和了下來。
阿琪也大方的點了下頭:“是的。”
葛爾丹對鬆二說道:“今天藍琪兒過生日,結果被人給攪了。麻煩鬆二哥去和掌櫃說了一下,我要把客棧的花廳包下來,辦酒宴,為藍琪兒慶生!”
鬆二連忙站了起來,說道:“是,小人這就去辦!”
葛爾丹這才注意到了陳柯,說道:“這位妹子是何人,是藍琪兒的侍女嗎?”
陳柯一陣鬱悶,感情你還知道有我這麽個人啊?
阿琪看著陳柯的樣子,不由得笑道:“這是我師妹,姓陳,殿下叫她阿珂就行。我們從小一塊兒長大,阿珂和我親妹子沒什麽兩樣!”
葛爾丹聽了,也向著陳柯微微抱了一下肩。
“原來是阿珂妹子!剛才為了盧三品的事,氣得昏了頭,怠慢了妹子,千萬別往心裏去!待會兒擺上酒宴,我自罰三杯!”
見對方這麽給麵子,陳柯頓時就順了氣,連忙拱手還禮。
“殿下言重,愧不敢當!”
陳柯突然發現,自己和阿琪挺有能耐,結交的都是利害人物。如果把這些資源整合利用一下,自己的事業真有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