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三)
很快,三人就備好馬匹,隻帶了阿鐵阿蒙兩名親隨,策馬便到了省城。
陳柯的小生意還挺順利,從鬆二的鋪子裏換上了一身定製的新衣。
“這鬆二的手藝當真不錯。”
他不時的扯扯袖子,活動了一下褲腿,總算找回了一點舒適的感覺。
這套衣服依然是長袍馬褂,不會惹事生非。
但衣服的輪廓卻是貼合人體的工學設計,屬於近現代的服裝理念。
衣袋和褲兜方便裝東西。最讓陳柯頭疼的腰帶問題,也終於得到了解決。
“真是個孩子。”
阿琪和葛爾丹著陳柯,隻當他還沒長大。
陳柯的手上還拎著一對小竹筒。
這是在鬆鶴樓裏做成的小買賣:一個裝的甘油,一個裝的肥皂。
他還從常四爺那裏打聽到,城裏有一家銀匠鋪子,專門打製一些釵環首飾等物件。
眼看天色尚早,葛爾丹也想著給阿琪打幾件首飾,便同陳柯一路慢慢逛著。
最後,大家在東四街找到一家門臉不大,但挺氣派的店子。
店名倒有些雅致,叫“釵風閣”。
掀開門簾,陳柯便看見這裏客人倒不少,而且以女性居多。
他暗自感慨,這古代女性也這麽愛逛首飾店。
遠處的幾個櫃台後,夥計們在小巧而精致的作台上,叮叮當當的敲打著。
陳柯的目光頓時專注了許多。
盡管專業不同,但那些夥計手上精致的小錘和小鑿,倒是展露出了精綻的工藝。
隔壁的火房裏,隱隱還傳出刺鼻的鐵腥味。
那裏似乎是一個土窖場,專門冶煉金屬的。
“客官,您瞧些什麽?”
一位夥計見來了客人,上前迎了一步。
葛爾丹開門見山:“想打幾件首飾。”
說著,便帶著阿琪一同逛到了櫃台邊上。
夥計一看就知道來了貴客,連忙打開匣子,展示著店裏的家當。
阿琪到底是女孩,看見漂亮首飾就迷了心竅,總覺得這也好,那個也好,怎麽都挑不夠。
葛爾丹則是寵溺的陪著她,喜歡什麽就挑什麽,絕無二話。
相比他們,陳柯卻是另類了許多。
坐到旁邊的小櫃台前,問這裏的小夥計:“貴店能打造精巧些的器具嗎?”
小夥計聽了,頓時有些得意:“這個自然,釵鳳閣在這開封府,那也是數一數二的手藝!客官是要做頭麵,還是耳墜?金銀銅鐵,戒指手鐲,我們全都能打。”
“那這個呢?”
陳柯聽了,便從身上抽出一枝鵝毛筆。
小夥計有些意外,將筆拿了起來:“客官是說,用銀子打造成鵝毛的樣子?”
陳柯笑了笑,說道:“這不是首飾,是筆。我想請工匠用高碳鋼……用軟鋼打造這樣的筆頭。筆尖上要鍍上一點黃金,這樣的手藝貴店能做嗎?”
說著,陳柯還遞上了一張圖紙。
小夥計這次是真的意外了。
陳柯的圖樣祥細描繪出了筆頭的構造,內容工整,條理分明,準確直觀。
對工匠來說,這樣的圖紙才是最令他們滿意的。
他仔細觀察了一下筆頭的構造,又對照了一下圖紙,最後說道:“沒問題。”
陳柯便把筆和圖紙交給了小夥計。
之後他又問道:“對了,貴店能煉製黃銅嗎?”
“客人是要怎麽個煉法?”
小夥計見陳柯不像是外行,說話也沒那麽滿了。
陳柯說道:“就是在土窖裏,把銅礦分煉出純銅和倭鉛。”
說著,又遞上了一張圖紙。
小夥計聽了,接過圖紙看了一眼,忍不住壓低聲音說道:“客官,造偽幣是犯法的!”
陳柯一陣無語:“我像是造偽幣的人嗎?”
不過他提供的圖樣,是一枚枚圓餅,中間還有孔。
這分明就暴露了造偽幣的嫌疑。
看著小夥計認真的樣子,陳柯隻得妥協了一下:“那就刻上三個字:不,是,錢!”
小夥計也笑了笑,說道:“客官別介意,小的就是問問,畢竟凡事都得留點兒神。”
此時,阿琪已經挑了幾樣喜歡的首飾,和葛爾丹聊得正開心。
陳柯也談好了自己的小生意。
他對這家小店印象不錯,如果打造的東西符合要求,倒也能長期合作。
今天大家玩得都挺盡興。
直到夕陽西下,陳柯他們才策著馬,慢慢逛回了順和鄉。
但路過那片空地的時候,見武士們已經把蒙古包收起來了。
葛爾丹正在遲疑間,一位武士早迎到了馬前,報道:“王子殿下,邊疆發生了緊急戰事。喀耳喀與我部在烏蘭木通相持,請殿下速回汗部主持大局!”
葛爾丹翻身從馬背上下來,神色有些凝重。
繼巴顏和楊溢之,蒙古竟然也有了邊務。
這證明天下不很太平。
陳柯和阿琪也下了馬,望著葛爾丹。
他們不懂蒙古話。
但這位王子臉色不太好,猜測可能是發生了什麽大事。
“王子殿下?”
“我,可能要走了……”
葛爾丹也不隱瞞,說邊境有了戰事,自己要回準戈爾。
最後,他望向了阿琪:“藍琪兒,你能和我一起走嗎?”
葛爾丹當真沒有想到,在巴顏和楊溢之離開不到十天,自己也要離開中原了。
但這位蒙古王子無論如何,也不願與阿琪分開。
阿琪並沒有讓他失望,毅然說道:“當然,殿下去哪裏,我就在哪裏。一生一世,永不分離!”
阿琪是一個品性忠貞,性格果斷的女孩。
之前,她感念恩師的教養之恩,說什麽也不學別派武功,更不會背叛師門。
但苦修十餘年,付出了無數心血和熱情的鐵劍門,卻讓她在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身上受盡折辱。
因此以阿琪的性格,果斷就作出決定,那就是跟隨葛爾丹。
至於其他的事情,她也不去考慮了,因為沒有考慮的意義。
葛爾丹也再次高興的握住了她的手。
陳柯也再次覺得有些辣眼睛:“喂,你們兩個有完沒完?”
阿琪笑了笑,回頭對陳柯說道:“阿珂,要不你和師姐一起走吧?離開中原,我們去準戈爾!有殿下在,你不用擔心生活,我們可以很幸福的。”
陳柯愣了一下。
一時間,他的心中也不禁有些向往。
不過,這種向往很快就被他否定了:“不了師姐,我還是留在中原吧!這裏是我的家,我不能離開。”
阿琪也愣了一下。
她正要說話,卻見葛爾丹說道:“阿珂妹子並不是一般的女孩,從她譜寫出的這本功法圖本,我就可以看出來。藍琪兒,我們要尊重她自己的意願!”
說完之後,他從外麵的馬鞍上取過了一口戒刀,遞給陳柯。
“阿珂妹子,我看你手上還沒有兵刃。這口戒刀是普通貨色,帶著不打眼,就留給你防身用吧!”
“多謝殿下。”
陳柯雙手接過戒刀,向著葛爾丹拱了拱手。
葛爾丹說道:“因為軍情緊急,我可能馬上就要動身。有道是話糙理不糙,萬一哪天你在中原混不下去,就去準戈爾找我!隻要有我和藍琪兒在,就不會讓你餓著。”
葛爾丹的話,讓陳柯的心中一陣溫暖。
他拱起戒刀說道:“殿下抬愛,陳柯銘記於心。正如楊大哥所言,今日小別,日後必然有重聚之時。”
“師姐,殿下,我送你們一程吧!”
陳柯不知道,是不是分別的時候天都會下雨。
雖然嘴上說得豪情萬丈,但他沒有想過自己會有和阿琪分開的一天。
抬頭望去,原本晴朗的天空,竟然真的滴下了秋雨。
回到家裏,葛爾丹和阿琪收拾好了行李,帶上了十餘名蒙古武士,牽馬出門。
陳柯走在阿琪的身邊,一直送到順河村口,葛爾丹已經和那些蒙古武士紛紛躍上了坐騎。
阿琪用手摸了摸黃驃馬的馬背,忍不住回頭一把抱住了陳柯。
“阿珂!”
這對師姐妹在一起生活了十年。
陡然分別,便是鐵石心腸的人也經受不住。
“師姐,放心!以後我們一定會重聚的。”
陳柯強忍著心頭的壓抑,向著阿琪露出了一個平靜的笑容。
“你這丫頭,連哭一下都不會!天情涼薄。”
阿琪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
陳柯卻是沒有說話。
因為他怕自己一開口,也的會哭出來。
那個時候阿琪不走了,豈不是耽誤了她一輩子?
陳柯絕不是天性涼薄的人。
果然,在陳柯的堅強下,阿琪也終於平靜了許多。
她一把躍上了馬背,和葛爾丹一同回頭深深的望了陳柯一眼。
“請!”
陳柯拱了一下手。
葛爾丹和阿琪也向陳柯拱了一下手,之後揚馬策步,漸漸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陳柯站在村口,臉上已經被雨水打得透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