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二)
過了許久,柳大洪方才開口說道:“好,沒有想到陳姑娘武功如此高明,我柳大洪今天認栽了。既然如此,我就留下來吧,相救小公爺一事,就全權由吳盟主決策。”
說著,他緩緩垂下了自己的手。
陳柯聽了,也馬上收劍一拱,說道:“多謝柳老英雄!其實晚輩看得出,前輩早就想答應下來,隻是因為雲南盟主沐小公爺不在,前輩才不好擅自做主決定。”
“嗯?”
柳大洪微微一愣,見陳柯繼續說道:“剛才的比試,前輩是有意相讓,晚輩自然心知肚明。前輩為的是江湖大義,便是沐小公爺知道,必然也不會責怪前輩!”
陳柯也不是當初那個愣頭青了。
知道這個時候該說什麽,至少要給沐王府留個台階。
在場的英雄中,未必就沒有武功勝過柳大洪的。但事不關己,人家沒有強出頭的理由。
陳柯出了頭,也不好把威風耍到底。這不光是給沐王府留顏麵,更是要給在座的英雄們留顏麵。
吳寶宇見狀,自然也見好就收。
他拱手說道:“是啊,天下反滿義士皆是兄弟,就算誌同道不合,也不必因此爭端。前輩,請入坐,在下一定和眾位兄弟商討出一個萬全之策,確保沐小公爺無虞。”
孫長老同樣拱手笑道:“柳老英雄,您拉不下麵子就直說嘛,何必故意輸給一個小輩呢?萬一傳揚出去,豈不是折了沐王府的名頭,您這也太抬舉這小姑娘了。”
司徒伯雷則是扶過了柳大洪,說道:“柳老英雄人老心不老,想要和小字輩耍耍,老當益壯嘛。可惜啊,咱們這些人是真的老咯,想耍都耍不動了!”
他們這樣一說,嚴掌門等其他人也笑著上前,重新回到了座位上。
陳柯揀了劍鞘收起大劍。
又給吳立身,蘇岡和敖彪解了穴,吳寶宇也馬上吩咐仆從重新收拾了一下會場。
“陳姑娘武功竟然如此高強,就是我們也不是她的對手啊。”
司徒伯雷等眼力高明的人物,此時再看陳柯,當真和以前不一樣了。
雖然武功好隻是莽夫而已。但武林武林,武功總歸是一塊招牌。
不多時,眾人重新落座,氣氛終於回暖了許多。
柳大洪也依言坐了下來。
蘇岡和敖彪,跟著吳立身一同坐在了桌邊。吳立身隻是坐在側位不住的搖頭。
但是一開始意氣風發的顧亭林老先生,此時卻沒有了什麽精氣神。
他隻是坐在椅子上發呆,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吳寶宇微微向顧亭林拱了一下手,說道:“顧老,您身為鋤殲盟總軍師,這次如何營救沐小公爺,還請您主持全局策劃。”
他這樣一說,顧亭林才終於醒過神來。
望了在座的諸位英雄一眼,顧老拱手說道:“即是如此,老朽就將所擬的計策,先說與眾英雄商議了。”
經過剛才這一打,沐王府的人終於安靜了一些,允許顧老和其他人發言了。
最後,鋤殲盟終於商定。
由孫長老聯絡福建的丐幫弟子,以遷界禁海為由,煽動當地群眾一起鬧事。
當然鬧事隻是做做樣子,幹打雷不下雨。
然後吳寶宇再從官麵上入手,聯絡福建總督姚啟聖,布政使於成龍,上本彈劾施琅。說他遷界禁海,激發民憤。
姚啟聖和於成龍,向來與施琅政見不和。特別是於成龍,體恤百姓,乃是一位廉吏,清庭的康熙皇帝對他很是器重,康親王更是其至交。
若於成龍上本,施琅必然得放下手中一切事務。要麽上京麵聖,要麽趕緊回到福建安撫民情,反正押解欽犯的差事他肯定是不能辦了。
隻要施琅肯把欽犯交接出來,作為欽差的韋小寶就能當仁不讓的接手。哪怕皇帝沒有下旨讓他接辦,欽差也能相機決斷,這樣救人就容易多了。
至於如何救人,隻能當麵和韋小寶談。畢竟爹還沒死就想著分遺產,不是顧亭林的風格。
“老朽已經得到消息,韋大人奉了朝庭聖旨,準備下揚州修建忠烈祠,祭祀為大明捐軀的忠臣烈士史督師,如今已經到了江蘇!隻待韋大人駕臨,我們便可過去與之商議,辦理接洽事宜。”
顧亭林將計策全盤托出,說得井井有條,安排得也相當得體。
有不懂的地方,他也一一詳細解釋。群豪們聽了計策,都很是滿意,紛紛響應這個的安排。
“這個計策不錯!用吳大人和韋大人在清庭中的手段,先分化瓦解,然後從中取利。最後再救人,等於是手到擒來,將傷亡減少到最小。”
顧亭林見群豪讚同他的計策,也是頗為欣慰。
他又說道:“與韋大人交接的事情,事關重大,必須由與韋大人交情密切的兄弟出使揚州了!老朽可先飛鴿傳信,讓揚州的呂先生,黃先生接洽,可保無虞。”
吳寶宇想了想,說道:“我與眾家兄弟要去福建,聽說陳姑娘與韋大人關係不淺,更是師姐弟。這次去揚州接洽的事情,在下認為陳姑娘是義不容辭的。”
陳柯自然一口應承:“這個當然!能為鋤殲盟出力,陳某絕無二話。”
陳柯說得大義凜然,讓不少人都暗暗叫好,孰不知他的心裏同樣有鬼主意在打算。
由陳柯出麵和韋小寶商量,尚之信,葛爾丹和桑潔才能平安脫險。
反正救沐劍聲一個人也是救,救一群人也是救。吳寶宇這樣安排,自然也是暗中支持陳柯的。
聚義堂上的氣氛很是活躍,隻有沐王府的人一臉不甘。
或許在他們看來,單純的為了救人而救人,誅殺不了漢殲,更不能建功立業。這根本就不是英雄所為。
終於,柳大洪忍不住又站了起來。
“我們沐王府的人,和青木堂韋香主同樣頗有交情!既然吳盟主準備南下福建,我柳大洪願意帶著沐王府的兄弟們一同去揚州,以免陳姑娘路上有失。”
柳大洪這一開口,場麵不由得又安靜了下來。
吳寶宇他們也望了柳大洪一眼,當真發現這個人簡直有些不能溝通了。
陳柯說道:“柳老前輩,您之前不是答應過,營救沐小公爺的事情全權由吳盟主安排麽?”
柳大洪道:“營救沐王府的人,我們沐王府的人反而不在場,這算什麽安排?萬一你陳姑娘接洽不利,誤了大事,豈不是害了沐小公爺的性命!那個時候你如何擔待?”
吳寶宇嘖了一下舌頭,忍不住說道:“柳老前輩,雖然顧老先生安排得妥當,但凡事都有萬一。誰也不能保證沐小公爺就一定能夠平安解救!您這樣說話,豈不是在事情發生之前,就把責任全推在陳姑娘一人身上了?”
“既然不能平安解救,那你們還談個什麽?”
柳大洪一聽這話,聲音又大了許多!
“說到底,救人免不了一番拚鬥廝殺!顧老是文人,對於戰事並不熟識,所以老夫認為,如何解救沐小公爺,還是得由我們沐王府來安排!諸位以為如何?”
聽了柳大洪的話,在場的群豪不由愕然。
顧亭林終於一把摁著扶手,站了起來,頭也不回的從側門走了出去!
在場有許多小門派的人,也跟著顧老一並走出。
柳大洪卻看也不看,隻拿眼睛瞪著陳柯。
“柳老前輩!”
陳柯也終於忍耐不住,“砰”的一掌將桌子拍得粉碎,一步就站了起來!
她這一站,頓時嚇得柳大洪身體一顫。
在場的人也都被嚇了一跳。那些還沒有走遠的人,都傻傻的站在了原地。
誰也不能想象,一個小姑娘發起火來,居然這麽嚇人。
“你!……你幹什麽?”
蘇岡連忙攔在了陳柯的麵前,不過他整個人都在發抖。
陳柯哼了一聲,說道:“幹什麽?大丈夫言而有信,這是做人的底線!柳老前輩親口說出,營救沐小公爺的事情由吳盟主作主,說話就得算話!你們敢反悔?”
柳大洪也一下醒過神來,一把推開了蘇岡!
他也為自己被陳柯嚇退感到失態,心中的邪火再次升騰起來。
說道:“老夫反悔什麽了?”
陳柯眯了一下眼睛,重複了一遍:“營救沐小公爺的事情,全憑吳盟主安排。這可是柳老前輩親口說的?”
“哼哼。”
柳大洪冷笑了一聲,分明地說道:“是又怎麽樣?”
陳柯說道:“一個人答應過的事情,不能反悔。這是做人的底線,柳老前輩難道忘了?”
“但事態也是在變化的!年輕人,我們要學會審時奪勢,隨機應變,而不是墨守陳規!”
柳大洪又微微活動了一下手臂,眼睛也眯了起來。
陳柯現在沒有拿劍。
他也看清了柳大洪的舉動。
但陳柯反而就這樣空著手上前了幾步,讓吳寶宇他們都捏了一把冷汗!
陳柯說道:“柳老前輩,希望您說話算話,做一個有誠信的人。”
蘇岡見陳柯居然敢空手上前,勇氣一下就被激發了出來.
他一把抽出了鋼刀,大聲喝道:“陳珂,你敢對長輩不敬?”
陳柯卻喝道:“我是在和柳老前輩說話,小嘍羅給我滾到一邊去!”
“你!”
蘇岡聽了這話,一時大怒,揮刀就劈向了陳柯!
啪!
但是陳柯看也沒看,隻是一巴掌,就把蘇岡直接扇飛到了兩丈開外!
他依然看著柳大洪,說道:“前輩,請您做一個有誠信的人!”
柳大洪見蘇岡被打飛,眼睛也再次瞪紅。
“小輩,你敢對長輩如此無禮!”
陳柯也大聲說道:“報告大洪叔,晚輩這不是無禮,我是在和您講!道!理!”
柳大洪終於再次被氣炸了!
眼看陳柯沒有拿武器,擺出一副講道理的模樣,他一記蒼龍鐵手就拍向了陳柯的腦袋。
“老夫斃了你!”
但他這一動,陳柯也猛然飛身,右腳一斜,足上的箭靴一把震開了蒼龍手!
與此同時,他順勢回身起左腳,竟然反踢柳大洪,柳大洪也在刹那間驚醒。
他左掌疾出,一把封住了陳柯的左足。
但陳柯在空中擰身,回掌就印在了他的胸口之上!
“吔矢啦,柳大洪!”
陳柯這一下暴起傷人,當真把在場的人都嚇著了。
就是吳寶宇,李西華,孫長老,司徒伯雷等一流高手,都沒有料到陳柯居然能夠在這樣的情況下,一舉反擊柳大洪!
這個時候,他們才知道陳柯的武功有多麽恐怖。
陳柯的恐怖之處,在於身法心法,至剛至柔,而且無法無相。他能仿盡天下武學!
剛才出腳的招式,正是以足戴手,施展出柳大洪的“蒼龍擺尾”。
而陳柯足上的箭靴,更是讓他把這一招發揮到了極致!
柳大洪當真托大了。
原本以為陳柯沒有拿武器,再怎麽樣也翻騰不起浪來。因此憤怒之間出手,難免就有閃失。
更何況他的雙臂,之前也受傷不輕,並不是全盛狀態。
加之陳柯這一記“蒼龍箭足”,被他強悍的體魄暴發到了極致。
單從力量上來說,比柳大洪還要厲害!
因此柳大洪幾乎沒有反應過來,整個人就被陳柯一掌拍飛。
劈哩啪啦!
陳柯這一掌,直把柳大洪又拍出兩三丈遠,將擺好的桌椅又撞翻了一大片!
而且和之前被震飛不同,柳大洪這回是招式全中,一摔倒在地上就再也爬不起來。
“哇!”
眾人看時,隻見柳大洪捂著胸口,一下嘔出一片黑血,讓人觸目驚心!
這也怪他自找。
如果是公平對決,陳柯的箭靴到底不如箭手那樣靈活,拿下柳大洪可能性不大。
柳大洪出手偷襲性質太濃,反而被陳柯一把反偷襲,終於著了道。
好在他到底內力深厚。
陳柯如今的招式以身法為上,內力傷不到柳大洪,竟然沒有將他一下打暈過去。
“挺耐揍的!沒打死算你幸運。”
陳柯落地之後,隻是負手冷笑了一聲。
他原本也沒打算下這樣的重手。
隻是這柳大洪身為前輩,居然向手無寸鐵的晚輩出手,這簡直太不講道義。
“陳柯,老夫和你拚了!”
吳立身見柳大洪被打飛,也一下失去了理智,和敖彪揮劍就朝陳柯砍了過來!
但陳柯隻是微微錯步一讓,就連出兩掌將他們二人先後拍飛。
他這回出手,可沒有像以前那樣留情麵了!
哪怕不至於打出人命,但也像當初對戰李西華的時候一樣,不光將他們重創,更是震傷了他們的經脈穴道。
柳大洪掙紮了好半天,隻感覺周身癱軟,就是爬不起來!他便知道自己今天當真是栽了。
陳柯的閉穴手法,他根本無從化解。如果陳柯本人不願意出手相救,就隻能等傷勢自己好轉。
這時,陳柯才回頭對吳寶宇說道:“吳盟主,沐王府的人受傷了,恐怕不能去揚州。您看怎麽樣?”
這個時候,就是考驗吳寶宇魄力的時候了。
他猛然喝道:“來人!”
隻聽門外一片靴子聲響,眾人便瞧見一大群戴著頂子,身著號褂的清兵湧了進來。
為首的一位武官上前打了個跪千,說道:“末將參見協領大人!”
吳寶宇說道:“陳把總,這四個人聚眾鬧事,把他們押進池州府大牢,好生看管。若是跑丟一個,本將唯你是問。死了一個,本將也唯你是問!聽明白了嗎?”
陳把總聽了這話,回頭望了柳大洪他們一眼,當即明白了過來。
一甩馬蹄袖,應道:“末將知道了!”
說著起身,揮手之下,那些官兵馬上過來,將柳大洪四人鎖了個結實。
“吳寶宇,你敢這樣對我們!我們沐王府乃是大明忠義之士,你果然和韃子是一夥的!吳寶宇,你不得好死……”
柳大洪四人一被鎖,頓時破口大罵,好像要就義的烈士。
陳把總皺了皺眉,拱手道:“諸位義士,吳將軍這樣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末將隻是奉命行事,還請諸位不要再節外生枝,以免讓朝庭和江湖上的兄弟們都難做。”
說完之後,官兵們拿來了彈簧嚼子,把他們四人的嘴全卡上了。
最後,陳把總向著吳寶宇打了一個千。
之後他回頭喝道:“給我帶下去!”說完之後,這群官兵一道煙的走了。
大廳之上,終於真正安靜下來了。
吳寶宇這才重重的喘了一口氣,陳柯也重新回到位置上坐了下來。
不多時,顧亭林和其他的英雄豪傑也都回到了聚義堂,人人臉上都洋溢著喜色。
司徒伯雷說道:“吳盟主,好氣魄!老朽佩服。”
吳寶宇隻是苦笑:“但願事情辦完,沐王府的人不要告我黑狀!不然我爹知道,隻怕真要打斷我的腿了。”
顧亭林說道:“老夫一定告知查先生,請他在吳將軍麵前為賢侄講個人情。”
沒了沐王府的人,會議再開展就很順利了。
整個下午,眾人把事情安排下來,不覺又到了天黑時分。
吳寶宇在後廳設宴,流水席一直擺到了房子外麵。
到場的群豪連同嘍羅,仆人,都能享受佳肴美酒,自然是對這位盟主大人讚賞有佳。
陳柯在席間忍不住問吳寶宇:“吳兄,你這個杭州協理駐防大臣,當真是肥差啊?”
吳寶宇被他說得又有些尷尬。
畢竟當官的俸祿就那麽多,哪來這麽多錢謔謔?不用問,肯定是花差出來的。
吳寶宇解釋說:“咱們做的是清庭的官,腐敗的是清庭的吏治!這就是曲線救國,就是返清複明。”
看著陳柯有些懷疑的眼神,他馬上轉移了話題。
“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煽動流民我得親自督辦。還有官場上,我也得親自去福建,方能說動姚總督和於大人!為了一路上有個照應,李西華兄弟願意陪我一同去往福建。”
“這個當然。顧先生剛才已經和我說過了,韋大人那邊由我親自去請!”
陳柯也不再打趣,說道:“韋大人和我有師姐弟的情分,我相信他的為人,定然是會幫忙的!我隻是擔心沐王府的人又會壞事。不是我背後說人壞話,這些人權利欲太旺盛了。”
陳柯並非有意和沐王府作對。
隻是這幫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萬一出點狀況,非害死一大票人不可。
吳寶宇說道:“實在不行,就隻能請沐王府的人在衙門裏勾留一段日子了。隻求他們安頓下來,好酒好肉的款待著!等把事情解決,再請他們出來。反正人已經得罪了。”
的確,陳柯和吳寶宇這回當真把沐王府得罪到底了。
既然如此,不如繼續得罪,頗有些破罐子破摔的作風。
當下眾人商議已定,便各自回府,到下處休整。
次日一早,陳柯與吳寶宇,李西華等人拜別,之後與阿琪和巴朗星說明了情況。
二人一聽葛爾丹他們有救,頓時大喜。一同渡舟北上,沿長江直往揚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