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二）
在受到國主接見後，陳柯等人也安心在渤泥國住了下來。
他們原本就是貿易上的夥伴，國主更是陳柯師伯，又多了一分江湖情誼。彼此之間就像長者和晚輩一樣。
李西華陪著陳柯在渤泥國四處閑逛，體察民情。國主也沒有介意，反而還派了官員一同引路招待。
“郡主，這裏就是咱們的橡膠園了。”
這天，李西華終於帶陳柯來到了渤泥國的橡膠園。從當初種下到現在，第一批橡膠樹終於長大了。
陳柯欣喜的看著橡膠園，笑得很燦爛。因為工業化之後橡膠變得越來越重要，絕不能被人卡著脖子。
渤泥國的橡膠園非常大，足有十多座。
第一座橡膠園共有二百餘株橡膠樹。是陳柯困在通吃島時，李西華引種種下的。
按陳柯的描述，這裏的橡膠樹並沒有密集種植。而是和其他原生植物混種。
因為熱帶雨林被稱為綠色沙漠，橡膠樹被稱為沙漠死神。如果密集種植，很容易患鏽葉病。
之後的其他橡膠園，樹都沒有真正長起來。
“估計再有五到十年，第一園的樹就可以割膠了。到時候咱們在這裏建一所煉膠廠，直接把熟膠作為商品賣回中原。一方麵可以節省海運成本，另一方麵可以在農業整合之後，給渤泥國帶來新興產業。當然這得西華兄和國主慢慢溝通才行。”
陳柯用手撫著橡膠樹，構思著兩個國家之間應該建立怎樣的貿易體係。
他絕對不會把渤泥國當成殖民地。
但一個農業國家要和工業地區貿易，必須要有一個自主型產業。不然和殖民地沒什麽區別。
之後，陳柯蹲下身抓了一把地上的土。
“我們可以向渤泥國出口化肥，改善這裏的農田種植。畢竟農業是第一產業，隻有農業發展好了，渤泥國才有足夠的人力和物力建設煉膠廠。”
李西華說道：“化肥真的可以改善這裏農業嗎？”
婆羅洲和港口國看起來差不多，實際上農業很困乏。因為赤道地區土壤貧瘠，不比東南亞季風氣候帶。
這裏的土壤屬於磚紅壤，陳柯捏在手上好像打濕了的沙子。一小團一小團，摸著紮手。
因此渤泥國的農田相當貧瘠，比陳柯最早看到的北方旱田還不如。
很多田種二十斤稻種，收獲之後去皮蛻杆還是二十來斤。當地農民管這叫“保個種子本”。
同樣，這裏的河流雖多，但地形複雜。河床暗丘密布，落差大，多瀑布，和雲貴一樣基本沒有航運價值。
工業化之前，熱帶地區很難發展起來。
陳柯站了起來，拍了拍手上的土：“放心吧，農作物的生長，主要就是靠氮，水，光照。這裏雨水多，光照強，隻要有尿素，沙地上也能種出莊稼！無非是成本高一點罷了。”
李西華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以前陳柯也和他談過，婆羅洲以南的爪窪島，其土壤就非常肥沃。因為爪窪島是一個火山島，有大量的天然氮肥。
可惜這個島已經被荷蘭人霸占了。
“其實吧，熱帶地區的土地也未必全都貧瘠。雨林地區是因為光照和雨水太多，導致植被瘋長，掠奪了土壤的大部分營養。但高原地區不同，熱帶高原不會形成雨林，屬於熱帶草原氣候。它又不同於熱帶平原，熱帶高原光照強，降水多，土地肥沃，有很大的農業價值。比較有名的東非高原，印度的德幹高原，還有南美的巴西高原都如此。”
“婆羅洲中部同樣有高原山地，如果開發出來，潛力恐怕比雲貴地區還要大！畢竟體量擺在這裏。”
想到這裏，陳柯問旁邊的馬大人道：“馬大人，婆羅洲上有多少人，具體情況如何？”
馬大人說道：“渤泥國現在有一百五十萬人。另外在國境之外，大約有一百多萬的華民。然後在島的南半部分，有大小十多個土邦，主要是達雅人。估計也有一百來萬。”
“這麽多人！”
陳柯倍感意外。
“你們就沒有想過，把這個島統一起來嗎？國家有一百五十多萬人，然後整合那些民智開化的華人，發展生產。最後慢慢歸化那些土著，真正建立起一個大國。”
這幾天，陳柯也看見過國境內的雅達土著。當真長得和中國人差不多，歸化起來完全不存在問題。
婆羅洲總麵積有七十多萬平方公裏，相當於內地幾個省，有兩個日本那麽大。
這要是整合起來絕對是個強國。
馬大人說道：“倒是有人提過。不過郡主也看到了，那些化外之地都是荒繭，開墾了也沒多大意義。咱們渤泥國所據的，都是婆羅洲最肥沃的土地了。”
陳柯做了一個要抓狂的動作。南洋養懶人，這句話當真不是亂說的。
“不是能種糧食才叫沃土，南洋的平原適合種樹啊。那些原始森林生長極快，這都是打造海船的上好原料！你們一邊拓荒，打造海船，一邊擴展新的定居點，把山地開發出來。這裏還能開拓很多種植園，引進可可，咖啡，胡椒，本土特產還有香料，龍腦，金雞納霜，可以產業化種植。這都是錢哪！”
之後又對李西華說道：“不過渤泥國要擴展領土，肯定要做相應的準備。我們可以出售武器，幫他們訓練軍隊，這可是雙贏的事情。有空咱們一起和國主再談談。”
又對吳寶宇說道：“咱們現在的港口，吞吐量還是太低了。我準備第三個五年計劃時，把港口好好改良，統一用集裝箱！以後南海周邊各國港口，最好都做到標準化。”
聽陳柯的口氣，南海已經是他的內湖了。
吳寶宇一時卻還沒想明白：“集裝箱？那是什麽……”
李西華笑道：“郡主，你的思維比大家快了點。咱們慢慢溝通，別急。”
馬大人也笑道：“咱們國主性情淡泊，臣民無憂無慮。郡主到底是中土藩王，對於擴展領土如此專情！”
陳柯說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嘛。咱們華人的時間已經不多了，現在是能擴展一點就是一點。不然等洋鬼子打來了，以後我們都要亡國滅種！”
馬大人哎喲了一聲：“沒那麽嚴重吧？”
陳柯說道：“有！你見過洋鬼子吧，一個個金發藍眼，他們就是惡鬼投胎！現在一定要擋住他們的勢頭。有一句古訓說得好，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對於西方妖魔化華人，陳柯一直非常不爽。
如今他先妖魔化一下西方人，給大家統一思想。咱們東方各國是一家人，趕走西方殖民者才是首要任務。
……
就在符拉基米爾-陳到處宣傳格命理論的時候。
康熙還在為偽明的戰事發愁。
關外，東北錦州府。
“這是怎麽說？引進南蠻的機器都三個月了，新槍沒見造幾把出來，戰事還是僵持不下？”
康熙帶著一眾親信大臣，來到了新軍器造辦處。
索額圖將陳柯獻上的軍器設備帶給康熙之後，康熙馬上命各造辦大臣一同鑽研。並籌建了新的軍器造辦處。
而且這座造辦處，設在了關外。
負責打理造辦處的，從官員到雜役。都是滿洲人，漢軍旗人，或者各王公大臣的家生奴才。
午後，皇帝的行轅馬車停在了錦州大淩縣。
隻見百股河上，架設著一座座巨大的水車。水車的中軸飛快的旋轉，帶動著旁邊場房內的大小機器。
鐵匠坊內，數百工匠正在熱火朝天的鍛打著鋼鐵。之後將打好的鐵具送到造辦坊。
造辦坊的工匠操作著那些轉動的機器，將一個個零件打磨再交給工匠拚接測試。
看起來，已經做得有模有樣。
但他們並沒有標準公差的概念，也沒有形成流水作業，更沒有圖紙。所以效率並不高，殘次品很多。
“皇上駕到——！”
隨著太監一聲傳唱。見皇上親自來視察，各處官員連忙上前迎駕。
“臣等參見皇上！”
“都起來吧。”
康熙看了一眼造辦處現在的樣子，大體上還算滿意。隻不過發展還達不到他預期的構想。
“現在一天能造多少把新槍？”
李光地和其他人互相看了一眼，低聲說道：“八……八……”
戴梓連忙說道：“八十把。”
“太少了。”
康熙背著手走了幾步，讓所有人都嚇出了一身白毛汗。好在戴梓說了這個“十”，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朕的意思，你們可能還沒有完全弄明白。朕不光是要槍，朕還要知道怎麽造槍！你們可以照著這些機器，多仿一些！如果多個十倍百倍，不就是五百把，五千把嗎？”
康熙邊踱著步子，邊慢悠悠地說了幾句。讓李光地用袖子抹了抹額頭上的汗。
想著隔壁幾百個鐵匠，還礦山的幾千個礦工。他不太敢把心裏想的東西說出來。
“皇上，這些機器比較複雜。仿造起來恐怕……恐怕要耗費相當的人力和物力，反而耽誤戰事。”
康熙回頭望了他們一眼，說道：“戰事？如果不仿造出來，那就是耽誤了朕的國事。”
他的語氣雖然不重，但李光地他們還是趕緊跪了下來。
聽康熙說道：“朕早就說過，朕不光要治標，還要治本！南蠻子會造新式火器，朕的大清朝庭也要能造，要施蠻長技以治蠻！你們是不懂，是裝不懂，還是不想懂啊？”
李光地連忙說道：“臣愚昧，臣明白了。”
其他人也唯唯連聲。
康熙又說道：“人手不夠，朕可以再給你們調集。財力不夠，可以找索額圖嘛！但是有一點，這個造辦處乃是軍國機要，不能泄露半點給外人。”
“是。”
見康熙隻是大致視察一下，然後就離開了。眾人都是大大鬆了一口氣。
其實李光地，戴梓，湯若望，南懷仁他們都是頂尖的科學大家。學貫中西，絕不在梅文鼎，黃百家他們之下。
但缺少了陳柯這把鑰匙，所以很難突破現有的思維模式。這就是“知見障”。
索額圖被留了下來，與眾人商議撥款的事情。
李光地拱手道：“索相啊，您可得幫我們一把呀！”
雖然康熙早已乘轎走遠，但索額圖還是習慣性的回頭望了一眼。這才壓低聲音開了口。
“諸位大人，老夫有一言，還望諸公能夠察納。”
“哎呀不敢不敢，索相有何指教請明言。我一家老小的性命全在您的手上了！”
戴梓連連拱手。
索額圖帶著大家走到造辦處外，邊慢慢踱著步子，邊說道：“諸位如今造一把槍，成本是多少？”
李光地歎了口氣，伸出一個巴掌：“幾千號人啊，光是吃喝拉撒一天就要花上萬兩銀子。就隻能造出這個數！”
索額圖說道：“那你們知道南蠻賣給偽明的槍，多少銀子一把嗎？”
望了眾人一眼，索額圖也伸出一個巴掌。
但他用另一隻手指了一下姆指，然後又數了數另外四個手指頭。
“一千兩銀子，四把！”
李光地愣了好一會兒，又歎了口氣。他感覺自己把一生的氣都歎完了。
戴梓會意道：“索相的意思是？……”
索額圖說道：“這是明擺的事嘛，造不如買！咱們與其費力折騰這些，不如直接買回來。皇上看見新槍，諸位的差事也交了，銀子也省了一大半。這不是兩全齊美嗎？”
眾人都點了點頭。
但湯若望卻說道：“但皇上的意思，是朝庭也要能造新槍！這可是被人卡著脖子的事情，萬一朝庭有一天又要撤藩，南蠻肯定不賣了。這如何是好？”
索額圖說道：“哎呀我的湯瑪法，您怎麽就還沒想明白呢？我沒說諸位不造槍了呀，咱們先買回來一些，應付差事，讓皇上把偽明剿滅了。您和諸位仍在這裏慢慢鑽營，不定那個時候真順了手，機器也仿出來了，一天造他個八十把，八百把呢？現在無非是先應個急嘛。”
聽他這麽一說，眾人都緩了過來。
“原來是這樣，到底是索相！”
“先應付差事，剿滅偽明，渡過難關！然後再慢慢鑽營……”
“好，實在是好。”
“但是……誰去南蠻那裏買槍呢？”
索額圖笑道：“沒辦法，自然還是得老夫跑趟腿了。誰讓咱們同朝為臣，都是好交情呢？”
眾人忙拱手道：“多謝索相！如若做成此事，我等必將重謝啊！”
索額圖連忙說道：“都是自己人，謝什麽？誰能沒個難處，以後老夫若是有難，諸位肯幫襯一下也就是了。如今在朝為官，誰還不給自己留條後路呢？”
“很是，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