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三)
藩鎮的鐵路現在已經從南寧直接到達了廉州府。海邊的港口上,收聲機的喇叭裏正放送著當日的新聞。
“……各位聽眾朋友們大家好!今天是大清康熙三十六年,二月二十四日。西曆三月十七日,是世界航海節。今天新聞的主要內容有……”
“我藩第三個五年計劃取得可喜成就,藩鎮已開創自前明以來航海貿易的最新進展……”
“我大清康熙皇帝為嘉獎第三個五年計劃成果,已經冊封我藩鎮郡主為多羅貝勒……”
“藩鎮訓政期間,對於藩鎮和王室的權責關係討論,已經取得重大進展。下麵請聽詳細報導……”
經過五年的建設,廉州港口現在已經完全變了樣子。
原本木頭搭起的棧橋,全部更換成了鋼筋水泥的堅實棧道。棧道外,整齊的停泊著各式海船。
海船上的貨品,也不再是那樣零亂稀碎的運送。而是打包進一口口整齊的大箱子裏。
這種大箱子就是集裝箱。
它的骨架由鋼筋打造,箱殼是實心木板。根據運送貨品的不同,隔離材料也不盡相同。
港口高大的鋼筋架上,各處都懸掛著粗壯的鋼鏈和纜繩。
碼頭工人隻要將鐵鉤掛在箱子四角,駕駛吊鎖的工作人員就能很快的裝貨卸貨。將它們吊到規定的地方。
集裝箱的規格非常統一,長寬高是三比二比二。
如最大的集裝箱長度是九尺,寬度和高度就是六尺。正好放進一輛煤汽機車的後箱。
所以無論是海船,火車,還是煤氣機車上都能順利碼放,也方便穩定堆高。貨運效率提高了幾十倍。
如此大規模的貨運,安全自然需要保障。海上那些飄揚著井字旗的鐵甲艦就是它們的護航者。
這五年,廉州府的海軍也同樣經過改建。吳寶宇授少將軍銜,擔任藩鎮兵部海軍署侍郎。
海軍軍裝和陸軍樣式相當,上衣改為白色,褲子用石青色。軍帽將側翻氈改為前硬沿,看上去很有精神。
不光是軍隊。就是普通跑海的商人現在也開始製度化了,有了船長,大副,二副,還有海員。
廉州現在已經正式並入廣西,作為藩鎮唯一的出海口,又實行了訓政。海運貿易逐漸成長起來。
這裏成立了一所“南洋公司”。在港口國,渤泥國,南澳新騰等地都做起了生意。
他們成為了荷蘭東印度公司有力的競爭對手。
陳柯來到廉州後,照例視察了一下當地的發展情況。對藩鎮現在的海運業務也是刮目相看。
不過在拓展海運之前,他得先解決一件事情。那就是大清朝庭和南明鄭氏之間的矛盾。
廉州府官廳衙門裏,陳柯再次見到了馮錫範。
……
“喲,馮大人,稀客呀!快請坐!”
“哦,老夫這廂有禮了。”
馮錫範依然是一身紫色官袍,不過把方補改成了圓補。他現在也是“國丈”身份了。
但是和二十年前相比,他顯得蒼老了許多。
畢竟是七十過五的人了。如今的馮錫範須發花白,人也少了那種咄咄逼人的銳氣,看見陳柯的眼神也很複雜。
在客廳裏,二人分賓主坐下。吳寶宇,李西華,司徒鶴等人則在下首陪坐,禮儀極盡周到。
不等馮錫範開口,陳柯就先拱了拱手。說道:“馮老前輩,聽說皇上這次又要撤藩,不知道有什麽可以相互周濟一下的地方?”
馮錫範微微一愣。
明鄭和陳柯的關係並不好,當初甚至差點要了他的命。結果這次要來求人,馮錫範的心情可想而知。
但陳柯並沒有玩馬前潑水那樣的小男人作派,直接談正事。這也讓馮錫範終於有些動容。
他拱手道:“陳姑娘,皇上讓福建施琅發下聖旨,說要將台灣廢藩置縣。全島軍民棄島登岸,剃發易服,不可違逆!如今耿尚二藩已平,我台灣地小民稀,眼看就要傾覆。如今聽聞陳姑娘已立基業,手握四省軍政,不知可否願意與我鄭氏共同起兵,共討韃虜,恢複我大漢江山?”
陳柯笑了笑,之後說道:“馮前輩。如今已經快到十八世紀了,我能說句心裏話嗎?”
馮錫範目光閃爍了一下,說道:“陳姑娘請講。”
陳柯說道:“大清入主中原,雖然是偶然,但也是必然。如今人家是中國正統,如果從台灣返攻大陸,這是逆曆史潮流而行,就是中華罪人。台灣必然是要光複的,從這點上來說,康熙的舉動是正確的,我們不能違背。”
聽了這話,馮錫範的聲音陡然激動了許多,聲音也再次尖銳起來:“這麽說,陳姑娘就要眼睜睜看著我大漢絕後?我告訴你,如果康熙真剿滅了我明鄭台灣,下一個就是你!”
陳柯抬了抬手,說道:“馮前輩,能否聽我把話說完?”
馮錫範喘了口氣:“請講。”
陳柯繼續說道:“你們台灣現在有多少人?”
馮錫範麵有不憤,隻是淡然道:“當然不能和平西王比,我們軍民現在隻有四十萬。”
陳柯點了點頭,又說道:“你們就沒有想過,再找一片棲身之地?”
見馮錫範望著自己,陳柯說道:“大明已經失了江山,如今的明鄭與其說是大明延平王,不如說是我大漢最後一位漢王。你們若真想保全宗廟,不如棄了台灣,再找一片領土?沒準數百年後,你們還是開疆拓土的功臣呢。”
馮錫範訕笑了一聲:“開疆拓土?上哪兒去?那呂宋已經讓西班牙人占據,我們台灣勢小力寡,難以攻陷。”
陳柯說道:“隻要願意,南洋到處可以安家。呂宋島離台灣很近,而且上麵有五十萬華人。這些人大多是南明遺老,隻要你們願意,大可以到那裏去。”
“呂宋島!如今被西班牙人殖民,三十年他們殘害了數萬華人。要不是清庭牽製,國姓爺早就發兵了。”
一提起呂宋,馮錫範的眉毛頓時就立了起來。
陳柯說道:“是啊,鄭氏能收複台灣,自然也能收複呂宋。如果擔心朝庭牽製,我可以幫忙抵擋一下!你們先登陸,團結當地華人,把政府製度建立起來。隻要時機一成熟,咱們聯手趕跑西班牙人,呂宋唾手可得。”
“……”
馮錫範不再作聲了,顯然是有些心動。長年定居海外,他多少知道南洋的地形。
來到廉州府,他也看到了港口的氣象。那些巡航的鐵甲艦就是讓西洋人聞風喪膽的鎮國神器。
如果有陳柯的幫助,明鄭移居到呂宋島上,算是不再與清庭有任何瓜葛。反正他們也不打算返攻大陸。
不過馮錫範說出了一點疑問:“郡主如今海軍強盛,為什麽不直接奪取這些已經開發的富庶地區?”
陳柯笑道:“這個原因,解釋起來有點複雜。我畢竟是大清的藩王,和洋人是貿易夥伴。他們在海外有大量的金銀礦,我得賺錢!要是把他們都打跑了,我和誰做買賣?”
“你!……”
馮錫範一時氣結。
陳柯又說道:“你們不一樣,鄭氏和荷蘭原本就是世仇。你們要是真打起來,占了便宜我不會管,吃了虧我就幫忙調停!總之咱們紅臉黑臉,把實惠拿到才是真的。”
終於,馮錫範說道:“言之有理。如若陳姑娘真能助我南下,我延平王府誓不忘郡主再造之恩!”
陳柯說道:“口說無憑,咱們得立個字據。如何?”
馮錫範打量了他一眼,卻是說道:“立字據?那不如簽個條約吧,就像國姓爺當初收複台灣一樣。”
鄭成功收複台灣後,與荷蘭人簽訂了條約。確定了台灣是中國的固有領土。
聽了這話,陳柯倒是很高興:“不錯,到底也是和洋人搞貿易的。好,條約就條約!軍國大事,不同於江湖上耍無賴,有個章程總歸是好的。”
說著,李西華也說道:“郡主,如今南洋港口國,渤泥國都是我們的貿易夥伴。如果要簽條約,見證人可以請他們的使臣,這也符合國際慣例。”
大家聽了,也都覺得有道理。
幾人說著,陳柯的秘書王勳很快就根據談話內容起草了一份契約協定。
協定一,奉大清康熙皇帝聖諭,延平王移居到前明藩屬國呂宋,光複中華國土。
協定二,移居過度階段,由大清藩鎮平西王府協助。以貸款形式提供各類軍需和民用物資。
協定三,移居呂宋第五十年,大陸政府對台灣恢複行使主權。延平王府不再對台灣保留行政權。
協定四,延平王府按明清兩代帝王冊封保留爵位,承認宗藩關係,不得自立為帝。
協定內容很寬鬆,留下了很大轉圜的餘地。每個協定後麵,還附有詳細的細則。
如貸款的形式,利息,還款期限,政權交付期限都做了明確解釋。
至於康熙的聖諭,就得讓馮錫範再辛苦一趟,拿到陳柯這裏來修改一下。當然這是以後的事了。
首先這份協定還得先帶回去,讓鄭克爽同意了才行。他們要是誓守台灣,陳柯就受莫能助了。
幾天後,陳柯送馮錫範來到了港口。
“馮前輩,您這次回了台灣,就先和朝庭的欽差說一下。求皇上暫緩幾年!要好話多說,講明要另尋棲身之所,我們也好做足準備。總之要講道理,不要喊什麽口號。”
馮錫範也說道:“老夫知道了。陳姑娘,如若做成此事,我延平王永世不忘大恩!”
陳柯笑道:“前輩言重了,這也是為了我們藩鎮的利益。總之沒有特別的變故,我們簽的條約就是有效的,古人雲君子一諾千金,我們中國人也該學著有點契約精神了。”
馮錫範微微點了下頭,拱手道:“請!”
“請!”
很快,李西華親自代陳柯送馮錫範上了官船。
吳寶宇看著離去的大明官艦,忍不住說道:“郡主當真是心胸開闊,有君主之風。居然不念舊仇?”
陳柯則是說道:“怎麽可能?我這個人其實很記仇,更何況是殺身之仇。我的內心很憤怒,想把那一劍捅回來!可惜他們能成為合作夥伴,我們互相需要罷了。”
吳寶宇望了陳柯一眼。見他氣息平和,神色淡定,實在看不出有什麽憤怒的地方。
“他們就算移居到了呂宋,也不是咱們的地盤。”
“但總歸是咱們中國人的地盤吧。”
陳柯笑了笑,“在南洋這麽多年,你大概也看到了。西方雖然分成許多個小國,但彼此間還是有默契的。不然憑荷蘭這麽個小國也能萬裏迢迢來搞殖民?這是他們的前哨部隊,大國默許的。咱中國正好相反,表麵上大一統,骨子裏派係林立,前明航到現在寸土未開,除了內鬥也不剩下啥了。所謂的民主,無非是求同存異的過程罷了。”
吳寶宇也笑了起來,說道:“但求同總歸達到了,咱不是已經開發南瞻部洲了嗎?”
陳柯連忙噓了一聲:“小聲點,別讓洋鬼子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