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三)
點上一枝煙。
陳柯看著窗外流動的風景,心情怡然。
而這次南澳之行,陳柯也大致看到了當地的發展狀況。實在是比期待中的還要好上百倍。
首先是人口。
整個南澳的人口已經接近五百萬。雖較內地隻相當於一個中等省份,但在海外已經非常寵大了。
歐洲一個國家是否有五百萬人都很難說。
而且這裏有著當前最好的基層組織形勢:農業人口占比少,城市人口分量大。比內地發展還要迅猛。
陳柯一直推進的大農場種植,在南澳率先實現了。
拖拉機,收割機,割棉機,脫粒揚場隻有在這種農場才真正體現出價值。
五百萬人,隻有不到五十萬人從事農業生產。其餘的人就能從事更多的行業,生產力真正得到解放。
“對了,沙羅洲和紐西蘭,如今還沒有真正開發吧?”
陶潛說道:“這兩個地方,目前還比較落後。畢竟南澳是先發地區,移民來南洋首選之地就是南澳,能留在沙羅洲和紐西蘭的大多隻是在當地找老婆的那批人。如果說島,澳洲東南角的那個洙洲島就比他們的人口加起來還要多。”
洙洲島比台灣還大,真要住人擠下兩千萬都有可能。
“是啊,這就是虹吸效應。除非南澳的發展到了極致,需要往外釋放剩餘勞動力了!不然沙羅洲和紐西蘭的人生活安定後,可能還會向這裏和中原反向移民。我感覺,沙羅洲就有不少人帶著老婆孩子到這裏來了。”
掐滅了煙頭,陳柯發現這實在是個問題。
藩鎮是政府,但也不能強行把人抓到蠻荒搞移民。除非是像英國那樣搞犯人流放。
紐西蘭條件還好點,畢竟自然環境不錯。伊裏安島能發展的產業,目前主要還是靠橡膠了。
但橡膠園現在種下去,才剛剛五六年。要成熟起來發展經濟,少說還得二十年。
陶潛說道:“經濟發展有它的自然規律,社會發展同樣是這樣,人為可以調控,但不能改變。除非大清又來到南澳,這裏人混不下去,就隻能往沙羅洲和紐西蘭跑了。”
“是啊,一口吃不成一個胖子!還是先發展咱們的南瞻部洲吧,讓這裏住滿五千萬人再說。”
陳柯打了個哈哈,他發現陶潛居然還挺黑色幽默。
但又看著他和應寄花白的須發,心裏未免又有些動容。要組織完成這裏的工作,必然不是輕鬆的過程。
他突然問道:“老陶,您如今也有七十歲了吧?”
陶潛一愣,隨後說道:“七十三了。”
“您想家嗎?我是說……您想回內陸嗎?”
陳柯又問了一句。
陶潛喘了口氣,說道:“當然想。但老臣不能就這麽回去,這兒還得有人打理呢!交給別人,臣不放心,郡主也不能放心。臣已經和兒子說過了,以後臣死了也要學平西王那樣火葬,一半埋回老家,一半就埋在這兒。”
陳柯說道:“您的兩個兒子,一個接替了廣西巡撫。一個在四川做布政使,都是藩鎮的棟梁!”
陶潛笑了笑:“郡主其實不要太照應老臣。雖然兩個犬子微有才學,但還是怕有人說您任人唯親。”
陳柯訕笑道:“大丈夫舉閑不避親。再者說了,不任人唯親,難道要老子任人為疏?我沒把那些士大夫們都餓死,就已經夠對得起他祖宗了,居然和我嘰嘰歪歪。”
拿下湖北後,新任官員大都是藩鎮的人。當地許多被擼掉賦閑的士大夫自然對陳柯不滿。
但是陳柯不在乎。
因為湖北的發展同樣不錯。當地的百姓都像藩鎮一樣,歸化到了陳柯旗下。
這時,一位澳洲當地的官員指著窗外。
“郡主,馬上就到漢西了!咱們請您嚐嚐當地的葡萄酒,絕對不比洋人的差。”
雖然都是地中海氣候,但漢東是重工業區。漢西則是以種植園藝為主,風貌肯定大不相同。
陳柯笑道:“好啊!不過說起葡萄酒,我更喜歡喝的還是碳酸飲料。當地也有咱們的美年達嗎?”
“這個可以有!”
“這個當然有!”
一路上,專列車廂內充滿著快活的空氣。
……
康熙四十六年,春末。
小冰期徹底結束後,中國北方突現百年不遇大雨。黃河河堤多處決口。
春季洪災,讓各地官員始料不及。
河南,山東,安徽,江蘇盡被洪水淹沒。無數田地房屋損毀,淮北變成了一片澤國。
近二百萬百姓流離失所,成為難民。消息上奏到朝庭,震動了天子,也驚動了百官。
康熙坐在禦座上,須發已經有些花白。看了奏折之後,臉上滿是擔憂的神色。
之後他問道:“胤仍?你說說看,這件事情怎麽辦?”
他問完之後,望向了玉階秀墩。
但那裏卻空無一人,滿朝文武大臣也都是神色各異。
“太子呢?”
康熙一時有些愕然。
眾人盡皆愕然,或許以為自己沒有睡醒。不然太子怎麽會憑空消失?
就在君臣們麵麵相覷的時候,大殿側門突然跑進一位穿著蟒袍,約摸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
“父皇!……”
他一邊紮著褲子,一個滑鏟跪了下來,叫道:“父皇,兒臣身體小有不適,故而來遲。還請父皇恕罪!”
大災當前,康熙也懶得計較這些事。
隻聽著殿門外的瓢潑大雨,他再次問道:“胤仍?你說說看,這件事情怎麽辦?”
太子一愣:“什麽事?”
康熙差點就要發作,但在大殿之上還是忍耐了下來。
“河南,安徽,浙江三省的加急,你沒看到嗎?如今黃河決堤,淮北已是一片澤國,身為一國儲君居然會不知道?”
太子愣了好一會兒,方才說道:“哦,是黃河決堤?此事關乎百姓,乃我大清國本。兒臣以為,父皇明鑒萬裏,心中必然已有灼見,……”
“朕是有打算,但朕現在問的是你!”
康熙瞪了過去,嚇得太子連忙伏下了腦袋。
“兒臣以為……以為目下首要問題,是賑濟災民,然後把黃河決口給堵住!……委派工部主事督察工程,修……啊修……啊修河堤!……”
眼看康熙就要忍耐不住,一位須發皓然的大臣連忙出班。
“皇上!奴才以為當下首要之急,是籌款籌糧,賑濟受災百姓,然後再補修河工。奴才認為應先去戶部……”
“索額圖,朕沒問你。”
康熙哼了一聲,索額圖也連忙縮回了朝班。
因為陳柯的叮囑,索額圖沒有做什麽非分之舉。所以一直混到現在,隻是不再受恩寵而已。
不過有了這個提醒,太子也終於回過神。
“父皇,兒臣以為索中堂所言極是!當下之急,是籌備糧款,賑災濟民。”
聽著這無比正確的廢話,康熙打量了太子一眼。說道:“怎麽籌糧,怎麽籌款?”
轟隆!……
大殿外一陣明亮,之後又是雷聲隆隆。太子隻是跪在那裏,說道:“應先去戶部……”
“戶部怎麽了?”
康熙追問了一句。
太子吱唔了幾下,又回頭悄悄望了索額圖一眼。這讓康熙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看著朕!你老瞅他幹什麽?”
太子一個哆嗦,又伏到了地上。看見這個樣子,康熙終於發了火!
“宗室與國同體。你們這些阿哥,平日裏養尊處優,如今國家有事,竟一個個張惶無策?今天這雨淹的是百姓,照這樣下去,以後就會淹了你們,淹了這紫禁城!”
眾王公大臣都把頭垂得更低了。
終於有位貝勒忍不住說道:“父皇,兒臣有話陳奏!”
“你講。”
康熙的語氣依然很重。
這位貝勒站了出來,跪地奏道:“一條黃河,千古泛濫。曆朝曆代,哪一年百姓不受黃患之苦?可自父皇治國以來,殫精竭慮,傾力治河,百姓不受黃河之災近三十年。遍覽史冊,古來治理黃河者,不但無父皇治理之功,亦無父皇治理之誠。此次黃患突發,不在人事,純屬天災!父皇懷憂民之心尚可,抱自疚之意則不必。”
同樣是一通無比正確的廢話,康熙的心氣卻逐漸順了。大殿上的氣氛也陡然輕鬆下來。
另外的幾位貝子也望向了這位貝勒,眼中閃爍著崇敬的目光。
但這時,朝班中的另一位貝子卻大聲說道:“八哥你不要忘了,康熙四十三年,黃河也發過一次大水!”
康熙的臉色一下又沉了下來!朝堂上大臣們剛剛挺直一點的脖子,連忙又勾了下去。
八貝勒一時有些尷尬。
但他還是說道:“這正是兒臣要向父皇陳奏的。康熙四十三年大水,各地督撫為了從國庫掏銀子,無限誇大災情。結果受災的各州府縣,人數遠沒有所報之多!所以兒臣敢斷言,這次的災情也必定不如奏報那樣大。”
他說完後,朝班中的一位貝子目光更加崇敬。忍不住說道:“八哥說得好啊!頂呱呱呀……”
看見康熙瞪過來的眼神,他連忙閉了嘴。
不過八貝勒的話,明顯得到了朝臣們的擁護。
他繼續款款而談:“所以兒臣以為,當務之急無非是錢糧兩項。首先,讓臨近州府即刻調糧運往災區;其二便請父皇傳旨戶部,調撥國庫存銀搶修河工……”
八貝勒邊說,朝臣們也都附和。
“八貝勒說得好啊!……”
“條條擊中要害,中肯至極!……”
“八哥頂呱呱呀,皇阿瑪您就下旨吧!……”
就在朝堂上附和一片的時候,大殿外突然傳來一個響亮的聲音。
“兒臣胤禛有本陳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