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52章 陳槐安,何許人也?
瀟湘國,京城,皇城中。
“侯爺!侯爺!您慢點兒!”
薛公公一溜小跑追在陳槐安身後,追得上氣不接下氣!
頭前,陳槐安卻是依舊快步疾行,絲毫沒有停下等待片刻的意思。
步道兩旁的侍衛,每每瞧見陳槐安快步走來,皆是要嚇一跳!
麵色陰沉,手握利劍,直奔禦書房而去,這架勢,誰見了都以為是來行刺聖駕的!
也就是他陳槐安了,皇帝親準的劍履上殿,莫不然這般架勢,剛走到宣武門外,便要被皇城禁軍亂箭射殺!
陳槐安倒是絲毫也不在意旁人如何看他。
離開沙魯國後,他二話不說便趕回了京城,一眾武林小輩,自知不便入京,紛紛先行散了,隻留下秦秋顏和薑月情,陪著陳槐安共赴京城。
此刻,他隻有一個念頭。
麵見皇帝,當麵問清他的身世!
禦書房門前,平日裏都有大批侍衛把守,少說四五個辦事利索的公公伺候著,但今日,禦書房門前卻是空無一人,唯獨禦書房的門大開著,說明皇帝正在其中公辦。
陳槐安瞧著禦書房門前空無一人,不由得腳下一頓,薛公公這才追上陳槐安,啪的一聲跪在陳槐安麵前!
“侯爺!侯爺您先等等!奴才知道您急著麵見陛下,但……但奴才有個話要傳給您,您先聽罷了,再去不遲!”
薛公公上氣不接下氣地勸道。
“……你說。”
陳槐安沉默了片刻,方才開口。
薛公公用力地喘了幾口大氣,可算是平複了下來,方才恭敬回話:“侯爺,您來之前,陛下收到了一份與您相關的消息,曾直言,您定會趕來相見,有許多事要與您詳談,但您要想清楚了,今日您和陛下談過之後,何去何從?又該如何為人處世?”
“陛下希望,您能先想明白這些,有了確切的心意,再行相見!”
陳槐安聞言,不由失笑起來。
何去何從?如何為人處世?
看來皇帝是知道瞞不住他了,說出這話來,足以證明穆欣兒傳遞給他的消息,不說百分之百可信,起碼是八九不離十的!
而他的猜測,恐怕也是事實!
“我自有定數,公公請讓開路吧。”
陳槐安深吸了一口氣,略作平複,而後用一種近乎決絕的語氣,號令薛公公讓開。
薛公公一聽這口氣,眉毛頓是皺成一團!
陳槐安他見得多了,自陳槐安參加科考入仕,皇宮內外接引陳槐安最多的就是他,陳槐安的諸多模樣姿態他都曾見過。
見過陳槐安威風淩淩,也見過陳槐安失魂落魄。
見過他風光無限,也見過他掩麵沉默。
唯獨今日這般模樣,是他從未見過的!
奈何,皇帝早已下令,任何人不許阻攔陳槐安覲見,哪怕是陳槐安提著劍殺氣騰騰的來,也不許阻攔!
長歎了一聲,薛公公隻好起身讓開道路。
陳槐安伸手理了理衣領,讓自己看上去,一如平常那般端正,繼而大步走進禦書房中去。
禦書房中,所有宮女太監,連同著明裏暗裏的侍衛,都已悉數撤走,隻有皇帝一人,站在龍案前,提筆寫字。當他走進禦書房時,薛公公立刻關上了禦書房的大門,以此來告訴他,今日他和皇帝所說的話,世上不會有第二個人知曉。
陳槐安默默地朝著皇帝走去,一言不發,仔細分辨了一番後,已然斷定,這禦書房中,是真的再無旁人了,連皇帝最重用的護衛零,都已經被遣走。
顯然,皇帝不希望今天的談話,有任何人旁聽,更不希望今天,有任何人來打擾他們二人。
“來了?自你隨白仟燁離京,有些時日沒見了。”
皇帝低頭寫字,並未抬頭看他一眼,隻用著一種平靜的語氣說道,“過來,替朕研墨。”
陳槐安沉默著走上前去,拿起墨塊,站到皇帝身旁,開始研墨。
“怎麽了?想問什麽就問。你曆來都是能言善辯的,怎麽今日如此沉默寡言?”
皇帝依舊不看他一眼,隻揚了揚嘴角,微笑問道。
良久,陳槐安終於問出了一句:“陛下,我是否還應該稱呼您為……陛下?”
“你覺得呢?”
皇帝終於抬起臉來看向他,臉上的表情,說不清,道不明。
說是微笑,這微笑之下,卻又暗藏著幾分躊躇與悵然。
說是苦澀,卻又分明雲淡風輕,叫人品不出幾多苦澀來。
他就那麽微笑著,問得簡明扼要,問得輕描淡寫。
偏偏就是這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一問,讓陳槐安不自覺的紅了眼眶。
“一直以來,我都在想方設法地接近真相,我想知道是誰一把火燒了陳家府,想知道為何我會繼承這一身內力,更想知道究竟是因何緣由,所有人對我的身世,我的過往都閉口不談,好似說破了,便會捅出天大的窟窿來!”
陳槐安埋下臉去,沉聲說道,“我曾以為,我不過是陳家府上一嫡子而已,出身不高,也不低。父親是瀟湘學子們愛戴敬仰的祭酒司,母親是尋常人家的女子,我不過,算得上生在書香門第罷了。”
“可現如今,有人告訴我,我的母親,是當年叱吒江湖的隱墨閣主,她愛上了一個不該愛上的人,有了我這個不該存在的孩子,繼而失去了生命,失去了名位,失去了她本該擁有的一切!到了如今,連她曾經存在過的證據,都成了禁忌!”
說到此處,陳槐安停頓了許久。
他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吸進一大口氣,然後連同著心裏的最後一分顧忌,一並吐了出來。
“我不知道這樣的話,我該幾分信,幾分疑。可每當我回想起這些年所經曆的一切,就隻覺得此事越發明了,越發不容質疑!此時此刻,我想這世上,唯一能為我解惑的人,隻有您了。請您看著我的眼睛,認真地回答我。”
他鼓起平生全部的勇氣,雙眼通紅,卻依舊直直地注視著皇帝,將那個困擾他多年的疑問,擺上桌麵——
“陳槐安,究竟是何許人也?”